大流感-历史上最致命的瘟疫的史诗故事(第十一章)_风闻
微信公众号_战争机器-2020-07-30 16:08
第十一章
威尔逊曾要求 “残酷无情的精神,进入国家生活的细枝末节中”。为了实现这一要求,克里尔曾想创造 “一个白热化的群众,“一个群众由 “死亡的决心 “驱动。他正在这样做。这是真正的全面战争,而这个全面真正包括了医学专业。
克里尔的精神甚至注入了军队为其医生出版的杂志《军事外科医生》中,该杂志说:“这个国家的每一项活动都是为了一个目标,即赢得战争的胜利;现在其他的一切都不重要了,如果我们不能赢得战争,其他的一切都将永远不重要。任何形式的组织,如果没有这个目标在眼前,并且有可能以最有效的方式帮助我们,就不应该指望它 因此,医学科学被应用于战争,艺术被应用于完善伪装,应用于通过娱乐来振奋我们士兵的精神,等等。”
这本医学杂志,这本以拯救生命为目标的医生的杂志也宣称:“对人的生命的考虑常常变得相当次要 医务人员已经变得更多地沉浸于一般而不是特殊,个人的生命和肢体虽然非常重要,但对于公益性的措施来说是次要的。” 而这本杂志也表达了它对什么是公益性公共措施的看法,它赞许地引用了战斗老兵唐纳德-麦克雷少校的建议,他说:“如果(在战壕里)发现任何敌方伤员,如果已经抓到足够的俘虏(供审讯),就应该用刺刀把他们刺死。”
戈尔加斯并不赞同该杂志编辑的观点。当洛克菲勒资助的调查员发现他的坏疽抗毒素有效时,他想公布他的结果--这可以帮助德国人。戈尔加斯和战争部长牛顿-贝克都同意他应该这样做,他也这样做了。韦尔奇告诉弗莱克斯纳:“我非常高兴,秘书和外科医生都毫不犹豫地采取了这个立场。”
但戈尔加斯有比警戒《军事外科医生》的编辑们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他正专注于他的使命,他正以一个传教士的执着追求。因为戈尔加斯做了一个噩梦。美军从战前的几万士兵,在几个月内暴增到数百万士兵。巨大的营地,每个营地大约能容纳五万人,在几个星期内被扔在一起。几十万人在营地建成之前就占领了它们。他们被塞进那些已经完工的营房里, 设计的营房远远少于他们的人数, 而数万名年轻士兵则在帐篷里度过了第一个冬天。医院是最后建造的建筑。
这些情况不仅使大量的人进入了这种最亲密的接触,而且使农家男孩暴露在数百英里外的城市男孩面前,他们每个人都有完全不同的疾病免疫力和脆弱性。在美国历史上--也可能在任何国家的历史上--从未有如此多的男人以这样的方式被聚集在一起。即使在欧洲前线,即使那里从中国、印度和非洲输入了劳动力,但把不同弱点的男人集中起来,扔在一起,可能也不会像美国训练营里的那种爆炸性的混合。
高尔加斯的噩梦是一场席卷那些训练营的流行病。考虑到部队从一个营区到另一个营区的移动方式,如果在一个营区爆发传染病,那么要隔离那个营区并防止疾病蔓延到其他营区就会异常困难。数千人,可能是数万人,可能会死亡。这样的疫情可能也会传染给平民。高尔加斯打算在他的能力范围内尽一切努力,防止他的噩梦变成现实。
到了1917年,医学科学在疾病面前远非束手无策。事实上,它就站在冥河的岸边。如果它能够涉足这些水域,只把少数人从渡口拉回来,那么在它的实验室里,就有更多的希望。
的确,科学迄今只研制出了保罗-埃利希设想的 “灵丹妙药 “中的一种。他和一位同事尝试了九百种不同的化学化合物来治疗梅毒,然后重新测试了第606种化合物。这是一种砷化合物;这次他们让它成功了,在不毒害病人的情况下治愈了梅毒。它被命名为salversan,人们通常只叫它 “606”。
但科学在操纵免疫系统和公共卫生方面取得了相当大的成功。疫苗预防了十几种破坏牲畜的疾病,包括炭疽病和猪霍乱。研究人员还远远超出了首次成功防治天花的范围,现在正在开发预防一系列疾病的疫苗,以及治疗这些疾病的抗毒素和血清。科学已经战胜了白喉。卫生和公共卫生措施包含了伤寒、霍乱、黄热病和鼠疫,预防伤寒、霍乱和鼠疫的疫苗也出现了。治疗蛇咬伤的抗毒素投入生产。发现了治疗痢疾的抗血清。破伤风抗毒素带来了神奇的效果--在它被广泛使用之前,1903年在美国,每1000名接受破伤风治疗的人中就有102人死亡;10年后,抗毒素的普遍使用使死亡率降低到每1000名接受治疗的人中有0人死亡。脑膜炎即使没有被征服,也主要是被Flexner的抗血清所控制。1917年,一种治疗坏疽的抗毒素被开发出来;虽然它的效果不如其他抗毒素,但随着时间的推移,科学家们可以像改进其他抗毒素一样改进它。操纵免疫系统来战胜传染病的可能性似乎有着巨大的前景。
*当抗生素在20世纪30年代末和40年代首次出现时,它们的表现就像魔法一样,大部分研究都被放弃了;在20世纪60年代初,公共卫生官员宣布战胜传染病。现在,随着数十种菌株对药物产生抗药性,病毒获得抗药性的速度更快,曾经被认为已被征服的结核病等疾病卷土重来,研究人员又开始寻找刺激免疫系统对抗从感染到癌症等各种疾病的方法。
在管理层面,戈尔加斯也在采取行动。他看到许多被派往营地的新军医都在洛克菲勒研究所接受了世界上最好的科学家的培训。他开始储备大量的疫苗、抗毒素和血清。他并没有依靠药品制造商来获得这些产品,因为它们不可靠,而且往往毫无用处。事实上在1917年,纽约州卫生委员赫尔曼-比格斯对几种疾病的商业产品进行了测试,发现它们的质量非常差,因此他禁止纽约州所有药品制造商的所有销售。于是高尔加斯把生产分配给他可以信赖的人。陆军医学院将生产足够五百万人使用的伤寒疫苗。洛克菲勒研究所将生产肺炎、痢疾和脑膜炎的血清。华盛顿的卫生实验室,最终发展成为国家卫生研究院,将制备天花疫苗和白喉、破伤风的抗毒素。
他还把几节火车车厢改造成最现代化的实验室设施--这些车厢的装备费用不是由政府支付的,而是由洛克菲勒研究所和美国红十字会支付的,并把这些滚动的实验室驻扎在全国各地的战略要点上,正如韦克斯纳对戈尔加斯负责科学事务的副手弗雷德里克-拉塞尔上校所说的那样,随时可以 “被送到任何一个肺炎或其他流行病盛行的营地”。
另外,甚至在营区开始建造之前,高尔加斯就建立了一个 “预防传染病 “的特别单位。他把最优秀的人派到这里来。已经巡视过英国和法国营地并对可能的薄弱环节保持警惕的韦尔奇领导了这支部队,它的其他五名成员是:弗莱克斯纳、沃恩、拉塞尔、比格斯和罗德岛的查尔斯-查平。他们每个人都有国际声誉。他们为军队制定了精确的程序,以减少疫情发生的机会。
与此同时,在1917年部队涌入营地的时候,洛克菲勒研究所的同事鲁弗斯-科尔、奥斯瓦尔德-艾弗里等人将注意力转向了肺炎,他们发出了具体的警告。“虽然肺炎主要以地方性形式发生, 但小规模的甚至是大规模的流行病并不陌生. 它是威胁巴拿马运河建设的最严重的疾病”--甚至比黄热病还要严重,戈尔加斯深知这一点--“它在大量易感工人聚集的地区的流行使它变得非常重要 肺炎[似乎]特别容易袭击生手。在墨西哥边境的少量部队中,[1916年]发生了流行性的肺炎,这种经验应该是一个警告,说明在冬季的几个月里,当大量的易感人员被集中到一起时,我们的国家军队可能会发生什么。”
高尔加斯的军队上级对这个忠告置之不理。结果,军队很快就尝到了流行病的滋味。这将是一次试验,对病毒和药物都是如此。
1917-18年的冬天是落基山脉以东有记录以来最冷的一个冬天,军营被塞得满满的,几十万人还住在帐篷里。营地医院和其他医疗设施还没有完成。一份军队报告承认未能提供保暖衣物甚至暖气。但最危险的是人满为患。弗莱克斯纳警告说情况 “就好像这些人把他们的疾病集中在一起, 每个人都把他没有得过的病捡起来, 营地的错误布局,糟糕的管理,和缺乏足够的实验室设施,大大地帮助了他们” 沃恩无力地抗议,后来称军队的程序是 “疯狂的。
有多少人牺牲了,我无法估计……。在举行任何集会之前,就向有关部门指出了所采取的动员步骤的危险性,但得到的答复是:‘动员的目的是为了尽快把平民转化为训练有素的士兵,而不是为了在预防医学上做示范’。”
在那个严寒的冬天,麻疹来到了军营,而且是以流行的形式出现。当然,通常情况下,麻疹感染儿童,只会引起发热、皮疹、咳嗽、流鼻涕和不适。但就像许多其他儿童疾病--尤其是病毒性疾病一样,当麻疹袭击成年人时,往往会造成重创(21世纪初,麻疹仍在全球范围内每年造成100万人死亡)。
这次爆发使受害者饱受高烧、对光极度敏感和剧烈咳嗽之苦。并发症包括严重的腹泻、脑膜炎、脑炎(脑部炎症)、剧烈的耳部感染和抽搐。
当受感染的士兵从一个营地转移到另一个营地时,病毒也随之移动,像保龄球击倒针一样在营地中滚动。
沃恩报告说:“1917年秋天,没有一列部队列车进入惠勒营[佐治亚州麦肯附近],而没有带来一到六例已经处于爆发阶段的麻疹。这些人……在营地和火车上散发麻疹的种子。在这种情况下,世界上没有任何力量能够阻止麻疹的传播。”
圣安东尼奥郊外的特拉维斯营地容纳了3067人。到了圣诞节,有4571人得了这种病。冯斯顿的平均兵力超过五万六千人;有三千人患病,需要住院治疗。在南卡罗来纳州的格林利夫、马萨诸塞州的德文斯,这些数字是相当的。在新墨西哥州的科迪营,二万五千二百六十人的部队在丰斯顿的人到来后不久之前都没有患麻疹。然后麻疹也开始在科迪肆虐。
一些年轻人开始死亡。
调查人员既不能开发出预防麻疹的疫苗,也不能开发出治疗麻疹的血清,但大多数人的死亡主要来自于二次感染,来自于病毒削弱了他们的防御能力后侵入肺部的细菌。洛克菲勒和其他地方的调查人员努力寻找控制这些细菌感染的方法。他们取得了一些进展。
与此同时,军队发布命令,禁止男人们围着炉子转,军官们进入军营和帐篷来执行这一命令。但特别是对于在创纪录的寒冷中住在帐篷里的数万人来说,要想让男人不拥挤在炉子周围是不可能的。
在麻疹的所有并发症中,迄今为止最致命的是肺炎。从1917年9月到1918年3月的6个月里,在流感流行之前,肺炎袭击了美国本土的30,784名士兵。其中5,741人死亡。几乎所有这些肺炎病例都是由麻疹并发症发展而来的。在谢尔比营,46.5%的死亡--所有疾病、所有车祸、所有工作事故、所有训练失误的死亡加起来--都是麻疹后的肺炎造成的。在鲍伊营,1917年11月和12月有227名士兵死于疾病;其中212人死于麻疹后的肺炎。二十九个营区的平均肺炎死亡率是同龄平民的十二倍。
1918年,共和党控制的参议院就威尔逊政府在动员军队方面的错误举行了听证会。自1912年以来,共和党人一直鄙视威尔逊,当时他尽管只赢得了41%的选票,但还是入主白宫。前共和党总统、当时的第三方候选人泰迪-罗斯福和现任共和党总统威廉-霍华德-塔夫脱分得了共和党的选票,社会党人尤金-德布斯也赢得了6%的选票)。动员失败似乎是让他难堪的绝佳机会。而攻击中也有个人的苦衷。国会议员奥古斯都-皮博迪-加德纳, 参议院多数党领袖亨利-卡伯特-洛奇的女婿, 已从国会辞职并入伍, 但在营地死于肺炎。
戈尔加斯被传唤去解释麻疹惨案。他的证词和他向参谋长提交的关于疫情的报告成为头版新闻。就像他的导师斯特恩伯格在二十年前的伤寒灾难中一样,他痛斥他的陆军部同事和上级把部队赶到生活条件达不到最低公共卫生标准的营地,过度拥挤,让没有免疫力的新兵接触麻疹,用未经训练的 “乡下男孩 “在设备简陋的医院里照顾绝望的病人,有时甚至根本没有医院。而且他表示,陆军部似乎认为军队的医疗部不重要。“我从来没有得到他们的信任,没有。“他在回答一位参议员的问题时说。
他曾希望他的证词能迫使军队给他更多的权力来保护部队。也许确实如此;军队在三个营区启动了军事法庭。但他的证词也使他孤立无援。他向姐姐坦言,在陆军部,“我所有的朋友似乎都抛弃了我,每个人都在我经过时给我一脚。”
与此同时,韦尔奇参观了一个受灾最严重的难民营,这个难民营里麻疹本身已经离开,但有并发症的受害者还在那里徘徊。他告诉高尔加斯,部队患麻疹后患肺炎的死亡率 “据说是30%,但现在在医院的人会死得更多。医院里需要一个好的统计员--登记员不称职。” 为了让医院里的人有更好的生存机会,他继续说:“让罗素上校送来艾弗里的肺炎球菌类工作药物的指示。”
他指的是洛克菲勒研究所的奥斯瓦尔德-艾弗里,他是那里的加拿大人之一,入伍时只是个二等兵。不管是不是二等兵,他很快就会成为,如果他还不是的话,世界上领先的肺炎调查者。而艾弗里得出的结论将有远大的意义,非常非常远,超越了这个主题。他的研究结果将引发一场科学革命 ,改变所有基因研究的方向 ,并创造出现代分子生物学。但那是以后的事了。
奥斯勒称肺炎为 “死亡之人的队长”。肺炎是世界上最主要的死亡原因, 比肺结核,比癌症,比心脏病,比瘟疫更严重 。而且,像麻疹一样,当流感致死时,它通常是通过肺炎致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