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上谈兵！英国拒绝华为，解析鲍相“禁用华为令”背后的深意或者挖的坑！_风闻

7月14日，英国文化大臣奥利弗·道登在下议院宣布对华为的“禁用令”，要求本地供应商在12月31日后不得购买新的华为设备，并在2027年前从英国5G建设中移除所有华为设备。疫情刚刚“见好”，脱欧仍在路上，英美自由贸易协定悬而未决……国际形势风云诡谲之际，“华为禁用令”来得突然，也迷惑重重。“禁用令”是否屈于美国压力？禁用华为对中英关系有何影响？本报记者专访英国学界、商界专家，深度解析“禁用令”背后的深意。

2020年1月28日在伦敦拍摄的华为5G创新体验中心。（图片来源：新华社）

被迫论：朝令夕改有损英国国际形象

今年1月份，英国明确表示会在5G建设中使用部分华为设备，6个月后却态度逆转。对此决定，牛津大学现代中国政治与历史学教授拉纳·米特坦言，美国对中国的制裁意味着美国芯片和零件将不可再用于华为设备。因此，英国政府决定，将无法再按照1月份的设想接受华为的参与。

英国兰卡斯特大学政治和哲学系教授曾敬涵分析，英国并不算是彻底推翻此前决定，其实留有余地。他提到，英国的政府并不能被看作一个整体，执政党内的各个部门、外交大臣、议员等，持有态度莫衷一是，加之近年来英国脱欧，领导人交叠更替，情况复杂。支持或反对华为都有争议。此外，英国保守党内部就华为问题一直有分歧，反对华为的声音也长期存在，并非是在这6个月中突然滋生的。

毕业于杜伦大学和牛津大学的英国政治和国际关系分析员汤姆·福迪（Tom Fowdy）与曾敬涵均认为，今年由于新冠疫情以及特朗普施压，反对派力量愈加受到重视，英国政府此次决定是出于内部两派博弈，外部美国施压下“不得已而为之”的抉择。汤姆同时指出，这使得英国的外交形象看上去对美国“毕恭毕敬”，有损其国际声誉。

亚太地区中国问题专家大卫·托马斯表示很难理解为什么英国在如此公开支持与华为合作的决定后会改变主意。他说，朝令夕改的做法使英国首相鲍里斯在国际政坛上显得脆弱。作为一个与中国有生意往来的国家，特别是在脱欧后，这种反复更有损英国的国际形象。

“但他们显然认为（违背现任美国总统的意愿）所带来的风险大于回报，”大卫补充道。对比这样的决定，有更好的可以表达和解决英国对外国情报和间谍活动担忧的方法，但像英国这样的大国对这种情况的糟糕处理令他感到惊讶“，无论决定是对还是错（短期内难以确定），英国的处理方式都是令人失望且适得其反的”。

图为牛津大学现代中国政治与历史学教授拉纳·米特（左上）、亚太地区“中国专家”大卫·托马斯（中上）、英国政治和国际关系分析员汤姆·福迪资料图（右上）、英国兰卡斯特大学政治和哲学系教授曾敬涵（左下）和华威大学商学院市场营销与创新教授王青。（图片来源：除标注外均为受访者供图）

观望论：7年之约只是“缓兵之计”

鲍里斯称要在2027年前彻底清除5G系统内所有华为参与的部分，这一期限的设置上也有一些“巧思”。大卫和拉纳都表示，7年期限能为英国电信公司和服务提供商解除与华为合同关系，从现有的网络和基础建设中去除华为组件提供充足时间，并同期重塑英国的电信环境。大卫谈到，英国有可能在这7年内再次改变主意，但议会可能将寻求法律的规定，使未来政府难以推翻禁用华为的决定。

汤姆指出，7年之约正反映出电信市场的重要性和寻找（华为）替代方的高难度。拉纳认为，在此期间，英国可能会将其贸易政策分为两部分。在涉及国家安全的领域，英国将对海外供应的依赖更加谨慎，并寻求开发尽可能多的本地技术。在不涉及敏感话题的领域，英国将向包括中国在内的其他国家寻求新的贸易关系。

然而，曾敬涵指出，英国对华为决定有两个看点。第一，半年时间停止采购。半年之后，特朗普能否当选不得而知，政策有回旋空间，如果特朗普落选，英国政府或选择不严格执行半年后不让采购华为的决定。第二，7年之约。首先，7年之后5G可能不复存在，已发展成6G，届时华为是否参与5G建设已经意义不大。其次，7年之后世事难料，国际局势和中美博弈很有可能进入全新阶段，现在的问题将来就不再是问题了。因此，曾敬涵认为，英国政府此次的决定是给足了美国“面子”，但自己占了“里子”。与之前英国采用华为的计划对比，从本质上来讲变化并非像英国主流媒体所描述的“U-turn”（180度转变）转变那么大。

曾敬涵称，英国在5G建设中已经投资华为很多钱，若一次性短期内禁用，将会造成重大损失，难以弥补。因此，英国在和电信运营商协商过后，决定设置7年这个期限，他认为其实有着很大的缓冲期。第一，从经济角度来讲，华为物美价廉，经济效益极高，是5G建设的首选。目前英国对华为很明确是政治决定而非经济决定。第二，将前期投入造成的损失降到最低。7年之间变数以及政策反复的空间还是很大，因此有利于英国在这期间观望全球局势，做出下一个举措。

务实论：中英关系或会谨慎恢复

英国对华为的限制令可谓一石激起千层浪，引发了广泛的国际关注。在中英关系黄金时代迈入第五年的重要关口，了解英国此举的“前世今生”和背后的故事尤为重要。

“这（一决定）将在许多方面对英中关系造成灾难性的影响”，大卫表示，英国公司将在与中国的贸易关系中遭受损失。此外，他不认为英国政府就华为有关风险做出了正确解答，“如果英国以这种方式对待一家外国私人公司，很多企业家将因不愿承担这样的风险而拒绝和英国合作”。拉纳也说，在短期内，此决定冷却了英中两国之间的关系。但实际上，两国都是务实的。英国是西方提供世界前沿服务的主要市场，包括中国中产阶级非常感兴趣的法律和教育。汤姆指出，尽管鲍里斯坚持称自己不愿破坏对中关系，但此举仍在短期内对中英关系有损。拉纳认为在接下来的几个月，英中双方可能会谨慎地恢复关系。

着眼大洋彼岸，美国大选将至，一旦特朗普下马，英国态度是否会立马有所改变？曾敬涵说，英国可能会试探性地看新上任的美国总统持有何种态度。若美国民主党热门人选拜登上任，曾敬涵认为他对英国的施压不会像特朗普一样直接、直白，将保有应有的体面，因此华为问题也可能有很大的回旋余地。汤姆也表示，如果拜登当选，或会稍作让步，而非认准特朗普政府“零和游戏”的理念。

拉纳和大卫分析，即便拜登当选，可能也不会改变英国对华为的态度，但或会回归美国传统建交方式，即与英国、欧洲和日本站在同一立场，这将为其与中国合作提供基础。

同时，大卫认为美国在用语和姿态等方面可能会有所改善，或使英国和澳大利亚能够继续与中国建交。

汤姆指出，英政府有间接地暗示如果特朗普未能实现连任，对华为的政策可能会放松或改变。但总体而言，政策不会有太大方向性转变，因为美国对中国政策非短期阶段性制定，而是自冷战结束后就建立的长期战略。英国作为美国最重要的盟友其政策可想而知。

经济损失论：脱欧将进一步削弱中资企业投资意愿

曾敬涵表示，在中国崛起，美国施压的大环境下，英国做出了选择，战略目的明确，即在短时间之内“讨好”美国和特朗普，达成英美自由贸易协定，以在国际上占据更有力的地位。然而选择背后的代价必然是对华关系和中国市场。

谈到英国政府的真正意图，曾敬涵认为需要就事论事。除上述两派博弈的因素外，还必须要考虑的是现在英美之间协谈的自由贸易协定。脱欧之后，英国远离欧洲，最重要的盟友就是美国，在此节点，特朗普的不断施压也促成了鲍里斯决定的改变。但这一决定，多少影响了英国的外交形象。尤其对于中国投资者来讲，英国政府“出尔反尔”的表现，违背了其打造的自由贸易市场和对华友好的形象。

英国一直标榜不讲意识形态，欢迎全世界投资者前来进行贸易。华为的禁用或将使中国、阿拉伯、俄罗斯、伊朗等一些国家的投资者产生担忧，削减他们来英国立足的意愿。

华威大学商学院市场营销与创新教授王青表示，华为作为一家中国企业在英国的遭遇可能会影响其它中国企业来英国的意向，但“这是一个需要观察的现象”，她说。近几年中国企业进入英国市场的速度在加快，比如中国的吉利汽车于2017年收购了英国的Lotus并且计划投资15亿英镑在考文垂建立设计创新中心。就华为本身而言，尽管5G相关服务被禁用，但华为仍然计划在英国建立手机体验店和旗舰店。同时，英国企业为了进入中国市场，和中国企业的合作也在增强。2019年AstraZeneca在中国市场销售额是39亿英镑，占公司总销售额的21%。

华为事件有可能会导致中国企业重新考量进入英国的战略，对英国企业的中国战略也会有所影响。这要看下一步中英两国政府会起什么样的导向作用，但这并不代表英国政府有一整套战略来控制中国企业在英国的投资，王青说，目前很多英国议员，都认为英国政府对中国没有一个完整清晰的全方位战略，处于被动地位。

大卫分析，英国将很难在“五眼”联盟国家（美国、英国、澳大利亚、加拿大和新西兰）之外的市场进行贸易，这将对英国脱欧后寻求新的贸易关系产生负面影响。其经济也将因此蒙受损失，影响英国金融服务中心地位。对于中资企业来讲，若英国完全跟随美国脚步，在英长期投资的意义便不复存在。再加上英国脱欧后，进入欧盟的投资成本增加，将进一步削弱中资企业选择英国投资的意愿。

渔翁得利论:第三国家将提升与中关系

5G的发展非常重要，随着网络速度的发展，用户使用网络的模式会产生很大变化，进而影响整个国家的社会、政治、经济运转等。曾敬涵预测，不会有大规模禁用华为的现象。他认为，若其他国家也纷纷禁用华为的话，影响严重的将是对华关系，不只是华为问题，牵一发而动全身，背后牵扯的是整个对华投资和中国市场。其次，很多国家都已经在华为上进行投资，若决定禁用，必定会产生相应经济损失。此外，那些国家的5G建设进程也可能会因此延迟至少一到两年，对其社会科技发展将会有负面影响。

王青指出，今年3月英国政府明确表示同意华为参与建设，虽然当时也顶着很大压力，但正是因为考虑到许多经济因素向好，尤其脱欧后英国政府更想夯实建设基础设施，快速经济复苏。因此从经济角度上来讲，这次对华为的决定是”很痛苦的”，这种“U-turn”式的变化也显现出英国政府因禁用背后的高昂代价曾几经犹豫。

但可以想象，在美国火力全开的节节迫近下，英国对华为的怀疑也在增加。以华为的核心芯片制造商台积电为例，受美国影响停止供货，因此外界也许会对华为的设备建造、技术和零部件供应等各项环节产生质疑。

纵观2020年，英国也可谓“屋漏偏逢连夜雨”，王青评价道。脱欧对于英国的金融影响不可小觑，现在又遇到“华为之困”，如果英国不脱欧，对美国的依赖相对也不会太大，但就目前形势来讲，英国对美国的需求更大，自然需要和美国更紧密，五眼联盟国家此番更是统一战线对华为施压。

但欧盟国家目前对美国仍保持一定距离，这一点也可以从美国国务卿蓬佩奥22日结束的欧洲之行中窥见一斑，蓬佩奥此行仅仅访问英国和丹麦两国，与法国和德国等欧盟“领头羊”国家均未达成共识。

英国皇家联合服务研究所（RUSI）的研究员康拉德·普林斯和詹姆斯·苏利文发表名为《英国对华为的新方法》的评论提出，英国此举属受到美国制裁影响，而非对技术安全的根本性反思。禁止华为一方面并没有改变5G网络仍将依赖于漫长而复杂的全球供应链这一事实，另一方面，5G生态系统本就缺乏供应商多样性，禁用华为更会进一步削弱市场竞争，导致英国过度依赖极少数其他供应商，如诺基亚和爱立信。

然而大卫表示，多数“五眼”联盟国家已经禁用华为，或对其抱有担忧。他确信，在美国施压的同时，英国的决定将对新西兰和加拿大产生影响，或会促使其禁用华为。此外，5G的主要参与者是西门子和三星，他们肯定会竞相争取与英国合作，提供其5G技术。由于时间紧迫，其他公司在此阶段可能很难与其竞争。5G涉及诸多领域，英国短期内5G技术的短缺和延迟，将使其需很长时间才能再次赶上国际水平。

反之，华为是大型全球企业，在英国宣布与其“分手”后，曾敬涵认为其他国家有可能借机“入场”，大力发展本国5G建设，从中获利。同时，与华为的合作也可能会促进该国与中国关系全方位的提升。此外华为的国内市场也一直很给力，会给华为的全球战略提供支撑。

解析“禁用令”背后的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