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日战争我的家族成员掠影_风闻
倒流沟-2020-07-11 11:27

四爷叫孙玉坡,约是1923年生人,姊们五个,兄弟四人,我爷爷老二,叫孙玉成,1921年出生。1938年我太爷去世。为什么我会知道,因为我四爷一再的说,他当兵的那一年我太爷去世,当兵的第一仗就是打台儿庄,而且是刚当兵就人战场。
我太爷去世后,尸骨未寒,打算“门里孝”把我大奶奶娶进门,我大奶奶娘家人不同意“热里孝”进我孙家啊门。转而到田营西南的姜楼我奶奶家求亲,奶奶家的人深明大义,同意我奶奶“门里孝”和我爷爷结婚。埋了太爷后,作为佃户的家庭,家徒四壁,一家人喝汤拉水都出现了断炊。正好那时中日战争正酣,急需兵员补充。看到家里无吃无喝的四爷。六块大洋,把自己卖了壮丁。留下两块大洋。和我另一个堂爷一块当了兵。不久,直接拉到了枣庄参加了他人生的第一场战役——台儿庄战役。他说的台儿庄战场可要比文字和电影里残酷的多。比如他说的台儿庄战场是在两条河之间,只有唯一的一个吊桥进出,吊桥的两边有碉堡,没有通关的信号往回跑的一律当逃兵打死。再比如台儿庄战役打到相持阶段,前方的伤病员被一条小河拦截,不能及时的送出。前线领导命令用尸体把河面填平,尸上搭块木板,来回运送伤兵与补给。
我堂爷到后方送信,走了一天,天尽午夜都找不到地方休息,忽然发现一个更房,也没有火石,摸摸里面都是人,说你们往里面挤挤,腾个地方,和你们一起休息一夜。没有人搭腔,他自己硬挤出个地方睡了一夜。第二天一醒,天已大亮。一看,人都躺着没有走。说句话没有搭腔的。起来看看摸摸,屋子里躺的除了他自己是个活的,其余都是死的。
我们问他,你怕不怕啊,他说战场上不怕死人,就怕活人。死人对自己不会有危险,活人就不一样了。他还说,有一次战斗,我四爷所在的部队几乎全军覆没,他以为我四爷也光荣了,想到哪里只有他一个亲人,他要找到他,看他最后一面,给他擦好身子。翻了差不多有一千多具尸体啊!好在我四爷命大,没有死。
台儿庄战役刚结束,他们稍做休整,补充下兵员,就进入了他们的人生的另一场大仗——忻口战役。这一役,他们更惨。但我堂爷表现的特精彩。他说他是爆破组和敢死队成员。他说敌人的坦克他们的枪无法打不透他们。只能有他们敢死队用手榴弹炸垮他们,他说,他炸了两辆“王八壳子”。夜里他们敢死队摸敌营,上面给每个敢死队员二十大洋。他们那一群勇士,把大洋抛向身后的战友,说,弟兄们,兄弟我用不到钱了,这些钱,你们买酒喝吧!我们先走一步,在那边等着你们,到那时我们再相聚。

他们喝下手中的壮行酒,摔碎手里的壮行酒碗,冲进了黑暗,冲进了敌方的阵地。我说的这个画面,没有任何加工,我后来在影视剧里也看到了此种画面。但这样的画面第一次却是我堂爷叙述给我的。
2006年07月,我从东莞回家.到他哪里说话,他说,他想到学校里找老师,给学生讲讲爱国课,说现在的学生唱的都是什么歌啊!什么哥啊,妹的哩,这么行啊!应当唱大刀向鬼子的头上砍去和工农兵学商,一起拿起枪,只有唱这样的歌,国家才能团结,不做亡国奴,不被外人欺侮。
他没有具体说清,是 忻口战役,还是以后的战斗,他被敌人俘虏了,后来,被日本人押到东北做劳工,直到苏联红军打败了日本人,他才得以解放,回到家乡。
我四爷所在的部队也损失惨重,更糟糕的是,他们留在了北方,回不到大部队了,因为江淮流域被日本人占领了。超过六个月都没有得到补充,领到军需和饷银。后来,上头让他们到武汉秘密领取,去了四个人,其中有个是我四爷。在武汉,上面每人给他们一个褡裢,褡裢里就是他们部队军需和饷银的钱。都是一万元一张的法币,我四爷说,当时一匹马的价格也不过十多元。他们装作结伙做生意的人。但路上不让与任何人说话,每天晚上休息时,就有人告诉明天到哪里喝茶,到哪里吃饭,到哪里休息,这一切事情他们不用出一分钱,都有人安排好了。我问他,你们和共产党的关系如何,他说他们和共产党的关系极好。他们压送饷银这一次,好几次就是住在共产党的部队内。一直到他离开部队都没有和共产党打过仗。
可能是我四爷从武汉押解军需表现良好,不久,他就被他们的团长要到身边,做勤务了,以后不日子不像原来苦不堪言了。但,1942年春节却让他永远不能忘怀。那一年的大年三十,他们部队在北方的一个树林里,宿营,烧火包饺子,庆祝新年,日本人的飞机看见烟火发现了他们,饺子尚未下锅,鬼子的飞机就飞来了,他们就在树林里躲藏,其中一个树坑里躲了二十多人,被飞来落下的炸弹炸中,全部殒命。鬼子的飞机炸完后飞走了,树林里到处都是残肢断躯,伤者哭爹喊娘,惨不忍睹,声不忍听啊!四爷每次说起都是无限的伤感,无限的沉痛。

后来他随部队到河南驻防,又到陕西。就很少参加战斗了而且他的团长不断的升级,升了一个极大的官。他说当兵的很少有剩钱的,他是个例外。他回家时剩下一二百大洋,买了十多亩地。问他咋剩的,他说他们团长哪里经常有人过来打牌,他是领导的勤务兵,给他们端水倒茶,赢钱的赏给他的。他说他买的地很好,土改时给分了。我父亲说我四爷看不清时局,人家北方都实行了土改地多是个累赘,他一个佃户的子孙,看到别人卖地,又便宜,所以买了那么多地。要不是几代人都是贫农,够他受的。
我爷爷害怕拉壮丁,一直在我奶奶娘家姜楼躲藏,但后来还是在一次的回家探亲里,被我们村的保长高密抓走了。为这事我奶奶还疯了,好像大的孩子由于没有人照顾,也死了。我爷爷在河南光山,罗山一代当兵,后来瞅了个机会当了逃兵,逃了回来。但我奶奶好像听说到五六十年代精神病才好透。这也算日本侵略军给我家带来了伤害吧!
最可笑的就是我三爷,近视眼,被别人拉去当兵,人家不要被赶了回来。当地的保长凑数,把他送去了几回,每回人家都说,怎么又来了,赶紧滚蛋,不要你。 这就是我的家族在抗日战争参加抗战的掠影,在这抗日战争胜利七十周年了,看到颍淮论坛里寻找抗日老兵的活动里,想起了我的家族在那场轰轰烈烈的民族独立中主动被动的活动和付出,写而记之,与大家共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