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上空前绝后的高考制度，是种什么体验_风闻

我上高中那会儿，我们高中好像还挺不错的：前两三年的学长学姐，似乎有大概七成的一本率——那会儿还讲一本二本。

而且那两年流行减负，我们高中又在争取所谓国家重点什么的，所以平时负担不重。

我们上高一时，高二还分文理科。两个文科班欢欢笑笑，出校刊，组乐队，写文章，弄电台。六个理科班辛苦些，埋头做题。

那会儿我们这几个文科不错的哥们也挺自在，觉得理科成绩差点也没啥，反正分班时选文科就对了。

到高二，还没分科。偏科严重的几位，比如我，沉不住气了。我们的班主任偏是位化学老师，当时就理直气壮地提醒我们，别把化学课豆包不当干粮：

“搞不好你们高考还要考的！”

到我们上高三了，据说高考终于定下来了：3+X大综合。考九门。三门主科各150分。六门科目合计300分。总分750。

是的，我恰好赶上了空前绝后的2002年，3+X九门都要考的大综合。

九门都要考，哪门都不能偏废。

于是高三的时候，我们这几个偏科的被老师重点关照。比如大家还在做语文英语卷子时，化学老师和生物老师过来，让我们先做化学生物卷子。

我记得我一模二模的英语平均140分吧，于是班主任名正言顺地让我逢英语模拟就别做了，去她办公室蹲化学抱佛脚去。

高考了。

那天的大综合卷子，真是分裂得乱七八糟。一道化学，一道历史，一道生物，一道地理……还有老师挖空心思抠出了所谓综合题，一道里面有地理有生物的，嗯，不提也罢。

高考完了，我们回家，对着无锡教育电视台的一个节目，开始对答案。

干嘛要这样呢？

因为我们那年高考，不只是开天辟地第一次大综合考九门，而且是自己估分填志愿——说得好听，就是盲猜分，闭眼填。

我们一边估分叫苦连天，一边同学间彼此打电话交换估分成果，猜测这次的整体分数线，一边换个频道，看见新闻里在歌功颂德，说什么：

江苏教育改革又有新成效，五年内第四次高考制度新变化，更考验学生的综合能力……

大家是气得都笑了。

因为是五年内四次高考变革，史无前例的考九门大综合，还他妈是盲猜估分填志愿，所以我们学校如临大敌。

高考完了之后，老师还组织大家一起集体估分，然后老师一个个地给填志愿出参考意见。

那年我们格外重视第二志愿，因为第一志愿等于赌博，第二志愿一定要求稳。

我们学校那些年有个历史悠久的玩笑：但凡谁做题做累了，就大吼一声“好了我要去X大！”——那是无锡本地的一所大学，一般说这个，就是“不想努力了”的意思。

但那个夏天，大家都特别认真地考虑了这个大学，因为：

“毕竟是一本，而且怎么都够得上，没危险。”

家长还提醒说，“而且在本地嘛！”

——我们那会儿，无锡家长大多是这样：

如果能去上海北京最好，去不了，还不如就别出省；去不了南京，那还不如留在无锡……

我情况特殊些：我有位很重要的亲人检查出了癌症（她去世于三年之后的春天）。

我跟家里讨论了一下，我爸妈替我填了某个按我估的分数看，非常非常稳的上海学校，一个他们希望我学的专业——好在那学校第一年有在无锡校区（当时在钱荣路附近），这样我大学第一年，可以每周回去照看——然后就这样了。

事实证明，因为空前绝后的考制毫无参考性，还是蒙眼填志愿，我那届许多成绩好的同学都掉了下来，要么是求稳偏了，导致那年，某几个名校在江苏的录取分，居然只压着一本线。

大家的心情，大概是：

“城头变幻大王旗，我们都是小白鼠。”

上面稍微一拍脑袋，下面可能就要命运流转。

反正，希望以后的考生，少一些小白鼠，多一些能去到自己心仪大学的孩子吧。

嗯，说点光明面吧。

我去了那所大学后，课业不算紧张，本身也没想在专业上有所成就，说难听点就是不关心绩点，拿到学位就好的心态，所以在大学里心安理得地写跟所读专业无关的东西、出书，到上海后租房子外住……

学校课业嘛，反正考过了就好，最后学位也拿到了，虽然学位证后来也没怎么用过。

我后来的生活方式，也跟当时这派有点不务正业的心态有关。

如果我那届是高考文理分科，我大概会读文科，然后上到自己想去的大学，然后死读自己想要的专业……那大概之后的人生，就又是另一副样子了。

至于这是好是坏，我也不知道。

所以，这也算是个启示吧：

哪怕一时当了小白鼠，命运疑似走偏了，但只要按着自己的心愿走下去，多多少少，总还能走出属于自己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