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川农民谈西方：宏观力量与微观力量_风闻

昨天晚上无意间看了《侣行》关于底特律的纪录片，对其中展现出来的内容感慨万千，同时，也让我陷入了深思。

特别是其中一个片段，侣行夫妇在圣诞节当天遇到了一群围绕着篝火过节的当地人。他们在与之的沟通中了解到，这些人是底特律这座城市的留守人员，其中有一位还是前福特汽车厂的工人。当底特律衰败的时候，他们成了失业者，但这些人却没有搬走，围绕着篝火，像信徒一般，祈祷并相信着底特律会重新站起来。

​图片中这位戴着橙色帽子的老哥，他醉醺醺地告诉侣行夫妇，这座城市曾经汇聚着不同的文化，白种人，亚裔，非裔，拉丁裔，这是一个文化熔炉，是一个大家庭。

就像沉浸在中世纪的骑士传说中的唐吉坷德一样，即便昨日的荣光已不再，即便一切不过是转眼一梦，但这位老哥还是借酒抒情，令人颇为唏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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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他们还采访了一位当地的“非洲珠串博物馆”馆长。说是博物馆，其实就是一间小木屋而已。馆长是个天性乐观的人，说出的话也很有哲理。他说时代总是变化得很快，人总是很难将旧有的东西一直保存下去，但作为底特律的一份子，他相信，也看见这座城市在一天天地变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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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此，我能理解到的是，在时代洪流的演变中，底特律作为一座老牌工业城市倒下了，这就是他无法一直保留的东西。而现在的底特律，即便所谓的改进，也仅仅不过是类似于“绿灯侠计划”这样非常微小的动作，但在这位馆长看来，似乎也足够安慰他在时代变迁中饱受冲击的灵魂了。

这不禁让我想起了11年去加拿大探望老婆大人的时候，那时从金斯顿汽车站打的去女王大学，出租车司机是一位有着印第安血统老哥。他听说我是从德国坐飞机过来“探亲”的，就非常兴奋地跟我聊起自己族人当年从冰天雪地的村子迁徙到安大略的故事。

那几天安大略省雪下得很大，路上走着极为不方便，我就顺道吐槽了一下。这位老哥却用很平静地语调跟我解释道：“雪虽然对交通不方便，但对大地复苏是很有用的，因为有雪的滋养，来年才能种出更好的粮食。”

用他的原话来说，就是：“the earth mother need snow to rejuve”。

作为一名资深魔兽世界德鲁伊玩家，rejuvenation这个词语我还是很熟悉的，因此瞬间理解到了他想表达的意思。并且也礼貌地告诉他，在我们中国也有一句类似的话，叫做“瑞雪兆丰年”。

当然，讲这个例子并不是要去表现中外文化的共通性。而是对于印第安人这种纯朴的，对于大地母亲的文化联系感到震撼。

结合底特律那几位老哥对于自己城市昔日荣光的魂牵梦绕，更是让人感慨不已。

西方大势走衰，民众中也不乏反智群类。但就笔者多年与西方社会的接触，像侣行夫妇采访到的一样，他们的精神世界还是有那么些仍然闪光的地方，即便是一些无可奈何的闪光点。

像底特律的流浪汉，失业工人，这些失落的人群所表现出来的乐观归根结底是一种对于所谓美国梦的缅怀。这种缅怀在一定程度上可以约束他们心中因为落败而可能滋生的愤怒与罪恶。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是美国曾经辉煌，蓬勃发展中留下的积极向上的精神碎片，是这些失落者实现个人价值的残念。

这样的美国梦，这样的服务于个体的价值观自然有其固有的美好的一面，也极具感染力。不过从某种角度来看，也是其文化宣传的核心要素。亦是中国互联网上公知喜欢去反复翻炒的东西。

如果将侣行夫妇的见闻放到公知们嘴里，一定又会大肆地渲染那诸如“盎格鲁撒克逊人伟大而又朴实的民族性”这些神论。

然而，在看待这种价值时，却为何不顺道反思一下，为什么当底特律人都还带着如此美好愿景和思想残念的时候，这座城市却依然像一座巨大的坟墓般沉寂在那里？

单纯凭借人们美好的愿景，能改变一个令人惋惜的现实吗？

在很多好莱坞，迪士尼的电影里，我们经常能看到以一个人心态变化为出发点而瞬间产生的外部世界的宏观变化。就比如，《冰雪奇缘》中，公主吟唱歌曲，在翩翩起舞中用魔法筑起一道冰雪之城；《灰姑娘》里，仙蒂蕊娜在女巫的加持下，边唱歌，边变出华美的马车。这些巧妙的画面会给人一种极强的心理暗示，即如果个人意愿足够饱满，世界也会因此而被改变---这就像信徒通过祈祷这种极富情感的仪式来换得上帝降予的奇迹一样。

这种凸显个体主观能动性的艺术手法本身也是合理的，我们的影视作品里也经常使用。但很这种略显唯心价值在西方的文化中却明显地被神化了。

现实是枯燥且骨感的，即便底特律的人们显现出非常善良，虔诚，乐观的一面，也无法改变这座城市的衰败的现状，最终，只是一种美好的幻想，幻觉。就像《底特律变人》中，警官汉克对于自己逝去儿子的虚幻念想一样。

用一个不恰当的例子来说，便是：满朝公卿，夜哭到明，明哭到夜，能哭死董卓否？

与这些虔诚的人心相对，美国社会真正缺失的是什么？

是一个有效的社会治理机制，是政府作为一个无限责任机构，去守护，去扶助国民那纯朴，善良的心性的机制。

底特律需要的是什么？是全新的产业注入，是工作岗位，是经济流动。有了这些，那些一美金都卖不出去的房子自然会有人去投资，拾掇。

有了工作，那些围着篝火梦着昔日荣光的前福特员工也自然可以真正地活在他们所虔诚期盼的生活中去。

而倘若用更为合理，更为尊重的保障去取代保留地政策，印第安人那些对于大地母亲美好的祈愿也自然可以融入现代文明之中，为人类的生态文明发展做出不可限量的贡献。

但宏观力量的缺位，却让这些在微观层面散发着深刻人性光辉的东西也显得黯然失色。

这次新冠疫情在美国的肆虐，让这样的现实显得更加突兀。

我们庆幸自己的国家有着相对健全的宏观力量，能在关键时刻救万民于水火，同时也能够从宏观层面调整产业结构，避免出现像底特律这样被人遗忘的鬼城。

不过，庆幸归庆幸，如果只是感慨自己国家好，这篇文章自然没有任何深度可言。

宏观力量的缺位，会让微观层面的人性之光显得暗淡。

但微观力量的缺失，却亦可以让蓬勃有力的宏观力量在施展过程中饱受阻力。

凡事辩证地去看待，在宏观力量与微观力量之间，本身就是一个相辅相成的平衡关系。

从社会层面来看，中国有着领先于世界的宏观力量，但我们的微观力量却并不明显。

这背后的原因很复杂，但简而言之，微观力量的缺失，本质上来说是一个国家文化文明没有彻底复兴的结果。

相比一神教的偏执世界观，我们儒释道三位一体的人文观念从终端而言，是更有内涵且超前的。

但我们对于自身文化的理解和自信，却远远没有将其潜在的价值给发掘出来。

同时，现代化进程过程中，一些过于偏激的工业化的思维甚至强调将现代中国与古代中国一刀切地分开。这样极为危险的想法，实际上是在断了自己文化的根。

科学技术发展固然是人类文明的大势所趋，如果仅从物理层面去分析，旧的一切自然需要全盘推翻。但从一个社会的角度来看，凝聚一个以国家为单位的族群，恰恰需要能够在历史尺度上进行长程溯源的文明史。就好比一个家庭要有自己的族谱，一个企业要有自己的企业文化，这是稳定和发展族群必须的归宿感。

最近俄罗斯的修宪内容恰恰印证了上述观点。其中对于俄罗斯传统文化，东正教因素的，在外界看来略显保守主义复辟的东西被写进宪法。对此，有人评价这是俄罗斯社会的退步。

如果以技术文明为参考物，以工业文明演化为脉络来看，这种反世俗化的现象确实是社会的倒退，并且的确存在很大的风险。

但是如果结合俄罗斯近代的文化变迁，特别是导致苏联解体的根本原因---西方意识形态渗透过深来看，这更像是一场属于俄罗斯本国的文化保卫战，意在将西方的影响力完全地驱赶出俄罗斯。结合上面的探讨来看，这更像是一种对于俄罗斯这个国家其公民的微观力量的重塑。

正如我之前提到的，微观力量与一个国家的文化，文明的构建息息相关。

如果自身的文化被外来的意识形态所掏空，那怎么可能形成一个有利于自己文化族群发展的，健全的微观力量形式呢？

这点，其实我们与之有很大的共鸣。只不过俄罗斯能够选择的方式与我们相比，要捉襟见肘得多。

这里必须当一回复读机，再度强调：我们微观力量的不足，其根源在于自身文化复兴的不彻底，文化自信的缺失，还有西方意识形态的从中干涉。

对此，必须重新审视我们的历史，重新树立我们的文化观，更是要警惕诸如“将《出师表》剔除中小学课本”的奇葩建议。

而对于以技术为绝对参考值的工业党们也应该平衡地去看待科学技术与文化之间的关系，切不可因为拥抱星辰大海而抛弃了生养育民的大地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