律师解析「韦神案」，8522万买到了哪些行业教训？_风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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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播平台与主播纠纷屡见不鲜，专业律师就韦神斗鱼一案答ECO电竞派问。

编辑 / 派酱

6月12日，有媒体曝光了法院对韦神与斗鱼跳槽一案的一审判决。

2019 年 12 月 30 日（因疫情影响，裁决近日才下发），湖北省高级人民法院对主播韦朕合约期内跳槽案件作出判决，判定韦朕（直播名：韦神）在合同期内跳槽其他平台的行为为故意根本违约。

法院做出一审裁定：韦朕于本判决生效之日起十五日内向武汉鱼行天下文化传媒有限公司支付违约金 8522.5389 万元，武汉鱼行天下文化传媒有限公司于本判决生效之日起十五日内向韦朕赔偿解约费用损失 247 万元。

一举成为目前国内直播最高违约金赔付，这份判决自然引发了社会层面的讨论。韦神作为知名电竞选手，从《英雄联盟》转战《绝地求生》。如今也升级成为4AM电竞俱乐部老板，始终拥有着超高的人气。

韦神与斗鱼的纠纷早在2017年就已经爆发。2017年12月，韦神从斗鱼跳槽至虎牙，韦神方给出的理由是斗鱼欠薪。今年4月，4AM经理龙神绝曾经在微博发布一则判决书，里面显示：斗鱼需要向韦朕支付其2017年10月1日至2017年12月5日期间欠的的直播报酬共计729677.45及利息损失，以及韦朕直播间从2017年9月来的虚拟礼物收益1437066.25元及利息损失，服务费210000元及利息损失。

这也成为了这次关于判决讨论的焦点—韦神粉丝认为，斗鱼欠薪在前，对韦神仍要赔付如此高额的违约金十分不解。韦神在昨日直播中对热议稍作回应：「官司和我也没什么太大关系，刚来虎牙的时候就和虎牙谈好了，虎牙对我也挺好的。希望大家以后别听风就是雨。」

对此，ECO电竞派专访上海顺商律师事务所合伙人、上海律师协会体育业务研究委员会委员、中国法学会会员——曾帅律师。曾律师主要从事公司与商事、体育产业（电子竞技）、文化娱乐及知识产权等专业领域法律服务。他与我们一起，以专业的角度讨论直播平台与主播违约事件。

Q1：不少网友认为是斗鱼拖欠工资在先，韦神的跳槽并不算违规，根据合同，韦神做出哪些行为算违约？如果平台拖欠工资但后补上的话，主播在薪资拖欠这段期间换平台是否算违约？可否请您从专业的角度分析，具体解释韦神究竟为何被判决为恶意跳槽？

**曾律师：**斗鱼欠薪属于另一个案件，法院已在4月做出裁决。目前根据该案一审判决来看，法院认为，拖欠工资并未导致韦神与斗鱼的合同解除，韦神在合同期间内跳槽至其他直播平台，仍属于违约。

依据《合同法》的规定，合同的解除分为约定解除权和法定解除权。约定解除权即合同双方当事人约定合同可以解除的条件。

比如说韦神和斗鱼平台的合同里约定，「若平台逾期支付工资超过30天的，韦神可以解除合同」，这种情况下，平台逾期支付工资属于违约，逾期支付超过30天的，韦神可以解除合同。

在没有类似约定的情况下，韦神要解除合同必须依据法定解除权，也就是法律明确规定的情形（暂不赘述） ，或者合同的其他约定。

因为该案目前只是一审判决，韦神应该已经提出上诉，该判决尚未生效，因此无法得知韦神存在哪些违约情形。一般情况下，只要违反合同的约定，都属于违约，只是分为一般违约或者说履行瑕疵、严重违约或说根本违约。

2017年12月，韦神跳槽至虎牙

我认为韦神跳槽被认定属于根本违约可能是以下情况：韦神要想去跳槽去其他平台，一般情况下会提前通知斗鱼平台解除合同，解除的依据可能是拖欠工资（暂且推测），然后去其他平台。

这种情况下，法院就需要根据实际情况来认定平台是否有拖欠工资的情形？**拖欠工资的行为是否属于违约？**韦神依此解除合同是否有合同约定或者是否符合法律规定？

如果合同约定了应当支付薪资的金额或者期限，平台没有支付，那么平台就属于违约。但是我们需要明确的是，违约跟合同解除是两个不同的法律概念，如果平台拖欠工资属实的情况下，韦神能否解除合同（或者说跳槽到其他平台）是不一定的。

**从一审的判决结果来看，法院认为韦神没有解除权。**在没有解除权的情况下，韦神解除合同跳槽到其他平台，因此被认定为违约。

根据平台和主播之间的合同约定，主播的义务有很多，比如开播的义务，与粉丝互动的义务，道德义务等等，而在本平台直播属于根本义务，也是合同的主要目的，韦神跳槽至其他平台即属于根本违约。

（以上案件情节系律师推测举例，具体以判决书为准）。

Q2：目前对于直播合约的纠纷，法院通常是按什么法条来进行判断的？是否有专门的法律来对此做出界定？

曾律师：平台与主播之间的签订的合同不同于买卖合同、租赁合同等单一法律关系的有名合同，属于合同法上的无名合同，包含多重且复杂的法律关系，可能有劳动、居间、行纪、委托代理、人身权（姓名权、肖像权）、知识产权等法律关系，与经纪公司与艺人之间的经纪合约类似。

目前没有一部专门的法律予以约束，因此处理类似法律纠纷时，法院一般结合《民法总则》、《合同法》、《著作权法》及相关司法解释和行政法规的规定予以约束。

Q3：我们经常能看到某某主播（也包括小主播）违约金上千万的消息，平台在制定违约金时的依据是什么？制定过高、不合理的违约金来限制主播自由是否是违法行为？在法律上对此有解释吗？

曾律师：如今，直播平台的高额违约金大多包括了未来预计收入和前期投入补偿，如平台推荐位的投放等损失。

韦神的8522万违约金就是分为3个部分，重大违约金5080万元（合同期内单月最高月收益的23倍）、固定金额违约金3000万元和单项违约金约441.8万元（韦神在微博对斗鱼造成的不良影响，以单月最高月收益的2倍计算）三部分构成。

主播（直播）行业刚兴起的时候，很难说平台约定违约金会有明确的依据，约定违约金的目的主要还是为了防止主播跳槽，因此发展之初大都会简单的确定一个具体的金额，可能是100万，300万或者是500万，没有明确的计算依据。

主播违约跳槽后产生争议双方诉至法院，平台要求主播按照合同约定承担违约金时，法院或多或少都会对约定的违约金进行调整，可能情况不同，调整的幅度不同，而随之产生的问题是，平台发现法院判决的违约金金额可能无法弥补平台实际受到的损失。因此，平台开始与主播约定更高额的违约金，可能几千万甚至上亿。

主播违约事件屡见不鲜

合同即契约，尊重意思自治，从目前法律规定来看，当事人双方约定高额的违约金并不违法，依据合同法的规定，合同当事人可以约定一方违约时应当根据违约情况向对方支付一定数额的违约金，也可以约定因违约产生的损失赔偿额的赔偿方法。

约定的违约金低于造成的损失的，当事人可以请求人民法院或者仲裁机构予以增加；约定的违约金过分高于造成的损失的，当事人可以请求人民法院或者仲裁机构予以适当减少。

因此，从上述规定来看，法律是鼓励双方自行约定违约金的，是否过高或者不合理暂且不论，只是最终能否全额得到支持需要根据争议的具体情况来分析。

Q4：在您看来，直播平台在与主播签约时会制定高额违约金的原因是什么？

**曾律师：**我认为，直播平台与主播签约时制定高额违约金的目的主要有三点：第一、弥补前期的成本投入；第二，弥补可期待利益损失；第三，防止主播去其他平台进行竞争。

对于签约时还是素人或者说粉丝不多的主播而言，签约时平台占有绝对的资源优势地位，因此，合同履行前期平台需要付出大量的人力、物力、财力，以及组合大量资源为主播引流，逐步将主播打造成腰部甚至是头部主播，甚至是打造成平台的品牌。

这种注重「前期投入，后期产出」情况下，平台约定高额违约金的目的显而易见，为了防止主播成名或者拥有大量粉丝随后跳槽或被挖角，这种情况一旦发生，平台后期无法得到回报不说，前提的大量投入完全付诸东流，平台完全给他人做嫁衣。

对于已经具有一定粉丝或者流量的主播而言，要想吸引流量主播入驻，平台会给予各个方面的优惠条件，平台与之签约的时候就需要投入比较大的成本，包括签约成本、后期分账比例等合同条件，还不包括后期运营过程中投入的成本，这种情况下，平台与主播签约注重最终能够双赢，因此约定高额违约金，防止目的落空。

另外，主播跳槽往往带走一定的流量（粉丝），而且往往是去竞品平台，形成竞争关系，这也是约定高额违约金的目的之一。

2019年，知名主播PDD签约斗鱼

Q5：主播和直播平台的合约纠纷在近几年频发，您认为在合同拟定上是否存在漏洞或者条件过于苛刻的现象？

**曾律师：**主播与平台之间纠纷频发的原因，我认为并非合同上的漏洞，而是主播一方在并未仔细阅读和理解合同条款的情况下签订合同，在合同履行过程中并未严格按照合同的约定履行。

一般合同签订后就成立并生效，合同当事人应当履行，哪怕存在漏洞或者条件过于苛刻的情况下，如果不违反法律规定，无法再主张合同条款不公平或者不合理，这也是意思自治的体现。

Q6：您此前有接触过主播或电竞相关的案例吗？

**曾律师：**我之前接触过电竞选手交易以及网红主播（MCN）的案例，因为涉及到具体的保密义务，我这边无法透露具体信息。

类似案件有一些共同点：第一、合同内容复杂且对选手或主播一方不利；第二、选手和主播虽然签订了合同，但是对合同条款缺乏正确的理解，甚至存在合同内容都不知情的情况。

我认为以上可能也是双方产生纠纷的主要原因。

Q7：能否以律师的角度，提出一些给主播和直播平台双方关于合约的建议？

**曾律师：**目前来说，平台和主播之间的合同是对平台有利的，但是为了防止主播恶意违约情形，平台对于违约金的约定，建议不要仅约定一个违约金数额，而应当要从主播违约可能带来的后果，即可能给平台造成的损失角度出发，明确损失的种类以及损失的具体计算方法，这种情况下，最终得到法院的支持可能性更大。

对于主播而言，我认为在签订合同时，主播首先要做的就是仔细阅读并了解合同的条款，有问题、有异议或者不理解的应当向平台提出来，要求平台释明，有必要的话可以向委托专业的律师咨询，签一份自己完全不懂或者不清楚的合同，风险实在是太大了。因此主播需要做到签约时要慎重，也要做到履约时要诚实，毕竟违约金是为了防止违约，如果没有违约，违约金的条款也无法适用。

最后，鼓励平台和主播在平等、自愿的基础上，协商确定合同的条款及内容；在合同履行过程中，也遵循基本的诚实信用原则，共同致力于建立和谐、健康和可持续发展的产业生态体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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