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鲜国运70年：金正恩的出路在何方？_风闻

作者：温伯陵

    温乎曰：    

70年的历史惯性，

除了让朝鲜稳如泰山，

也撕扯着朝鲜的后退。

壹·崛起

朝鲜的一切跌宕风云，都要追溯到1937年的普天堡战斗。

那年6月，东北抗日联军第六师的师长金日成，率领90名战士，深夜进入朝鲜咸镜南道的普天面，袭击了日军据点普天堡。

所谓普天面是村的意思，普天堡就是村里的一个堡垒。

经过激烈战斗，金日成的军队击毙5名警察，解救出关押在里面的群众，并且缴获1挺轻机枪、6支步枪和数百发弹药。

随后，他们继续向周围扩大战果，袭击了普天面事务所、邮局、消防队等日军机构，击毙日本警察7人、击伤14人。

别看这场战斗规模小，但是意义重大。

自从1910年日本吞并朝鲜半岛以来，虽然朝鲜人民从未放弃反抗，却很少有像样的军事战斗成绩。金日成袭击普天堡，是流亡在外的朝鲜抗日军队，首次反攻回朝鲜国内。

朝鲜人民啊，终于看到未来的一丝曙光。

普天堡战斗结束，朝鲜人民纷纷涌上街头，高喊“金日成将军万岁”的口号，望着解救他们的军队泪流满面。

消息传开以后，《东亚日报》对“普天堡战斗”进行大规模报道，其他报纸也用大字标题刊登《游击队打进北部朝鲜》的新闻，颇有如今网络信息轰炸的意思。

经过长时间大规模的报纸宣传，朝鲜和日本都逐渐认识了金日成，知道一名能够击败日军的英雄正在崛起。

金日成，彻底红了。

为了把反抗扼杀在摇篮之中，日本用2万日圆的悬赏捉拿金日成。

金日成实在没办法，别看军队番号是第六师，其实兵员不多，一旦日军下定决心反攻，他们根本扛不住。咬牙坚持了4年游击战斗，1941年金日成带领部队退到苏联。

不久后，他的长子在远东伯力出生，取名为金正日。

此时的金日成，还不知道以后将要面对什么，但命运很快会告诉他答案。

1945年，世界反法西斯战争取得胜利，美国和苏联得以重新划分势力范围，西欧投入美国怀抱，东欧臣服在苏联麾下，世界开始进入美苏争霸的时代。

东亚各国，同样要选择站队。

根据雅尔塔会议的安排，朝鲜半岛由美国和苏联共同托管，几年之后再支持朝鲜独立建国，区分地盘归属的就是三八线。

那年是金日成命运的转折点。

苏联红军进入朝鲜没多久，远东第一方面军司令就把格里戈里 · 梅克列尔叫到办公室：“周保中旅有一个朝鲜营，你去训练吧，顺便看看营长金日成是什么人？”

第二天，格里戈里 · 梅克列尔就见到金日成，发现他会说一点俄语，并且有一种独立思考能力，对时局的看法也很成熟。

感觉印象不错，格里戈里 · 梅克列尔在报告中狠狠夸奖了金日成，随后便带着金日成去见司令员同志。

他们到底说了什么，谁都不知道，但金日成从司令员办公室出来的时候，胸前已经多了一枚苏联红旗勋章。

“苏联已经认定你了，好好干。”

那年10月，金日成坐船回到朝鲜，苏联又通过各种渠道大力宣传金日成，说他是不可多得的抗日英雄，朝鲜人民一听：“哇哦，金将军啊，我们都知道。”

既然上通下达，事情就好办了。

1946年2月，金日成出任北朝鲜人民临时委员会的委员长，然后在苏联的支持下，于1948年9月9日成立朝鲜民主主义人民共和国，金日成当选为朝鲜劳动党委员长和内阁首相。

而美国扶持的大韩民国，已经由李承晚成立一个月了。

曾经统一的国家，就在大国博弈的历史进程中，分裂成不同阵营的两个国家。

贰**·金日成**

金日成的命运转折点来自苏联，朝鲜的命运也离不开苏联。

其实朝鲜和东欧国家一样，都是苏联在红军经过的地方，以军事力量为基础，扶持起来的苏联卫星国。

当然，苏联要做大哥必须出手阔绰。

要不然，大家图啥？

朝鲜铁了心跟着苏联混，一方面是苏联强大不能不听，另一方面是得到的好处实在太多。

朝鲜停战协定签定2个月后，金日成访问苏联，直接得到10亿卢布的无偿援助，其中6亿用于工业企业的修复扩建，4亿用于新建各种项目，而这些工业项目的设计方案、施工图纸、设备和技术都是苏联给的。

再加上东欧国家援助的11.47亿卢布，朝鲜得到22亿卢布的援助。

不过，金日成感觉这些钱不够，还得再去趟中国，看能不能刮出二两油来。

结果相当惊喜，中国直接给了16亿卢布的无偿援助，还免除抗美援朝期间14.5亿卢布债务，相当于援助朝鲜30.5亿卢布。

简直是天降横财。

据苏联统计，1960年前，朝鲜共得到社会主义国家55亿卢布援助，而韩国的数据显示，从二战结束到70年代，社会主义国家对朝鲜援助了20.43亿美元。

正是有了海量的资金和技术援助，金日成提出“优先发展重工业、同时发展轻工业和农业”的朝鲜工业化之路。

是不是很眼熟？

其实就是模仿斯大林的工业化之路嘛。

此后23年，朝鲜连续出台三年计划、五年计划、七年计划、六年计划……用社会主义计划经济的力量，直接把朝鲜推成工业化国家，工业产值占全国生产总值的75%。

尤其是1954—1963年，工业生产每年增速达到恐怖的34.8%，看到这个数据，我脑子里只有一个声音：

“还有谁？”

1975年，朝鲜人均国民收入达到1000美元，国家可以免费提供吃、穿、住、教育、医疗等福利，而当时中国的人均收入只有200美元，国家还要兼顾全面工业化的各种投资。

所以那时候的朝鲜，远远比中国富裕。

同样是社会主义国家，为啥差距这么明显呢？

原因么就是中国太大了，相同的援助用在中国，每个领域都在急速摊薄，而朝鲜相当于中国一个省，却有相当于中国的援助，能不富裕么？

这种事你上你也行啊。

而且“二战”结束后，美国出台“马歇尔计划”复兴西欧经济，苏联鼓捣出“莫洛托夫计划”扶持东欧的经济建设，后来又发展成经济互助委员会。

这个经互会基本就是个大市场，而且是国际分工组成的国家经济合作市场，加入经互会的国家，基本不需要吭哧吭哧的搞全面工业化，苏联会根据你的条件分配任务，完成指标后自然能卖出去。

也就是说，苏联不仅给朝鲜提供援助和技术，还给朝鲜提供了广阔的大市场，朝鲜可以说是过上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

好处这么多，朝鲜不跟苏联跟谁？

朝鲜不富谁富？

虽然苏联帮朝鲜跑步进入共产主义，但金日成在国内却在清除苏联的影响。

毕竟，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

刚立国的时候，朝鲜劳动党基本是大杂烩，苏联把能用的势力都整合在一起，组成这么一个党，造成党内各种势力泾渭分明。

比如金日成在战争中带出来的游击队派、参加过八路军和新四军的延安派、从苏联回到朝鲜的苏联派、在朝鲜坚持地下抗日的国内派等等，四大派别的内部还有各种小派系，复杂的一塌糊涂。

其中势力最大的是苏联派和延安派。

苏联派不用多说，朝鲜都是苏联扶持起来的，安排自己培养的人很正常。延安派则是人多力量大，在第一届劳动党政治局中夺得13个席位中的6个，占有半壁江山。

金日成是朝鲜领袖，但在政治局中却没有话语权，游击队派根正苗红，却是实力最弱小的派系。

这种实力和地位不对等的局面，很可能是苏联故意造成的相互制衡。

1948年苏联红军撤出朝鲜，金日成失去苏联的直接支持，感觉有点迷茫。以后的路到底怎么走，才能杀出群狼环伺的陷阱？

金日成同志，请不要着急，一个前所未有的机遇将会出现在你面前。

1950年金日成访问苏联，专门请示斯大林：“我想武力统一朝鲜半岛，可以不？”斯大林点头同意，但是让他去北京问问毛泽东。

毛泽东听完金日成的话，想想斯大林都同意了，他也不好意思拒绝。

于是，朝鲜战争爆发。

战争过程大家都知道，朝鲜人民军一顿操作猛如虎，结果被美军赶到鸭绿江南岸。

既然战争失败，总要有人背锅吧，嗯，金日成手里的两口大锅已经准备很久了。

他以平壤失守为借口，免除延安派领袖武亭的兵权，又以修复水库不利的罪名，免除苏联派领袖许嘉谊的职务。

而国内派领袖朴宪永的声望很高，不管做什么事情，都和金日成的意见完全相反，让人感觉朴宪永就是个抬杠的。在纪念十月革命25周年的演讲中，朴宪永甚至没有提到金日成的名字。

金日成可是朝鲜领袖啊，真是一点面子都不给，这种人还能留着过年？

朝鲜战争结束前后，金日成就以美国间谍的名义逮捕朴宪永，其他国内派的人物也被逮捕处死，国内派做为政治势力，基本退出朝鲜舞台。

这几年发生的种种事情，让金日成的游击队派强势崛起，苏联派和延安派则损失惨重，他们不禁感到唇亡齿寒：

“如果继续下去，我们的日子是不是到头了？”

于是，延安派和苏联派为了维护前程利益，准备拉拢人手在开会的时候发难，把金日成放逐到海外去。

为了保证政变成功，苏联派新领袖朴昌玉专门联系勃列日涅夫，取得苏联的支持，延安派多次联系中国，表达了相同的意思，毛彭都对金日成撤掉武亭不满，于是也支持延安派。

既然如此，那就干吧，时间就定在1956年8月。

那是朝鲜劳动党第三次代表大会，原本的议程是金日成汇报访问东欧国家的成果，然而参会人员早已暗流涌动。

苏联派和延安派的成员在发言中批评金日成，比如搞个人崇拜、不顾民生发展重工业、滥用权力等等。

但金日成只有两句话：

“不发展重工业没有安全保证，你们想做亡国奴吗？”

“他们都有外国背景，你们愿意做外国的傀儡吗？”

短短两句话，金日成就得到参会人员的支持，以至于苏联派和延安派的发言根本没法完成，策划已久的政变彻底失败。

此后，金日成把党内的反对势力、朝鲜的党外势力、以及社会各界都整肃一遍，劳动党成为游击队派一家独大的局面。

1967年，金日成又剪除游击队派内部的甲山派，真正掌握朝鲜的全部权力，没有任何人能够挑战他的地位。

20世纪6、70年代的朝鲜，国际上和苏联站在一起，有援助有市场，经济发达民生富庶，说是准发达国家也不为过。国内则铲除分裂土壤，劳动党的威望如日中天，每个人都觉得明天会更好。

这一切都让金日成化身为无可争议的领袖。

那个世人皆知的朝鲜，初露端倪。

叁·朝鲜密码

我们说起朝鲜，第一印象就是三代世袭，和世界上的所有国家都不一样，简直是蓝色星球里的一股泥石流。

但朝鲜之所以奇葩，就在于其他国家都经过的历史阶段，朝鲜竟然全部错过。

这个怎么理解呢？

世界上的所有国家，从封建社会到现代社会，都要经历一个过渡时期，区别无非是过渡方式而已。

比如英法等西欧国家，经历过数次社会革命，才把人人平等与共和的观念普及到国民，并且形成议会、选举等现代制度，让王室成为摆在台面的花瓶。

比如立国初期的美国，和现代美国完全是不同的国家，这中间就经历了南北战争、废除奴隶制、阶层平权等社会过渡改革。

中国也一样。

清朝灭亡之后，4亿人民逐渐接受了共和的观念，从此不能忍受再出现一个皇帝，坐在紫禁城里装神弄鬼。

袁世凯称帝的时候，距离溥仪退位仅仅4年，按道理说皇权思想还很浓吧，但大家依然不接受袁世凯做皇帝。

我本可以忍受黑暗，如果我不曾见过太阳，说的就是这个意思。

国家的人民一旦知道共和是怎么回事，便再也不愿意回到皇权时代，谁要是敢开历史倒车，绝对是自找死路。

不信你看欧洲的断头台上，有多少想复辟的国王头颅？

只有经历这种过渡时期，让各种势力和理念进行深度博弈，才能找出符合自己国家的路，真正进入现代社会。

日本和德国没有经过社会革命过渡，直接从封建国家成为发达国家，就有了什么为天皇玉碎之类的玩意，二战后美国和苏联亲自动手改造，才把日本和德国的封建痕迹消除掉。

而朝鲜恰恰没接受过任何世界潮流。

李氏朝鲜原本是明清的附属国，日本占领朝鲜之后，又直接进入奴化统治的殖民地时代，紧接着便是美苏划三八线而至。

朝鲜直接从封建王朝进入社会主义国家。

这个是很要命的。

朝鲜人民听说过人人平等、共和之类的名词，但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也就没有任何向往和憧憬。

那么皇权、世袭、贵族等等封建糟粕，依然留在朝鲜的土地上，以及人民的心里。

韩国被美国占领，多年来和世界交流挺频繁，也是用了几十年的时间，才完成历史过渡时期。

封闭的朝鲜就没有这样的机遇。

这才是朝鲜人民可以接受三代世袭的根源，因为他们从来没有经历过世袭之外的生活，更不知道其他继承制度的体验感。

既然不知道，就没有其他可能。

正是因为朝鲜没有经历过世界潮流的影响，知识分子基本是朝鲜培养起来的，所以纯粹的一塌糊涂，很少有思想文化领域的斗争，更没有带路党。

大家看朝鲜劳动党的党旗，除了斧头镰刀这种社会主义的标致以外，中间还有一支毛笔，这支毛笔的意思就是知识分子。

所以……朝鲜劳动党可以把知识分子完全吸纳进来，而不必像其他国家一样，区分什么左右、新旧等等。

可以这么说，朝鲜是披着社会主义外衣的封建国家。不是朝鲜想这么做，实在是历史进程把朝鲜塑造成这个样子的。

正是朝鲜的独特环境，金日成和金正日的传承，才能如此顺利。

1964年，24岁的金正日大学毕业，进入朝鲜劳动党中枢工作，5年后便出任党组织指导部副部长、宣传鼓动部副部长。再过5年也就是1974年，金正日被正式推举为接班人。

这个过程仅仅10年，根本没有人提出任何质疑的意见。

再经过20年的岗位锻炼，金正日已经是一名成熟的政治家，1994年金日成去世，金正日为父丧守孝三年，1997年正式成为朝鲜领导人。

人，终究不能脱离环境啊。

而那时候的朝鲜，正在经历前所未有的转折。

肆·先军政治改造朝鲜

众所周知，朝鲜做为社会主义国家，一直用的是计划经济，和经互会的社会主义国家做生意，也是换货贸易和支付协定。

但朝鲜是想过改变的。

20世纪80年代初，朝鲜开始和日本洽谈无烟煤、电池等领域的合作，1982年和西德、法国谈勘探石油的合作，还和芬兰谈了合资开发矿山的合作。

这些都是朝鲜曾经做出的努力。

1989年，金日成甚至放弃坚持几十年的重工业路线，提出“轻工业革命”的号召，如果顺利走下去，朝鲜可能不是现在的样子。

可是时代变了。

1991年“经互会”在匈牙利宣布解散，12月25日苏联解体，成就朝鲜辉煌的环境彻底消失了。

从前朝鲜可以从经互会以“友好价”买到石油，然而俄罗斯继承苏联遗产后，不再以友好价格卖石油了，要求朝鲜用硬通货原价购买。

所谓硬通货就是美元或者黄金。

朝鲜一直是自给自足的国家，能过上好日子，全是经互会国家的订单帮忙，哪来的美元和黄金啊。于是朝鲜的石油进口从1990年的1847万桶，锐减到2014年的388万桶。

这就掐断了朝鲜的命根子。

没有美元或者黄金，就买不到俄罗斯的石油，没有石油输入，那些钢铁、水泥和化肥工厂就不能开工，基建工厂不能开工，又导致上下游产业链断裂。整个工业体系瘫痪以后，更不能生产工业品，也就不能拿出去卖钱……

再加上美国对朝鲜的多年封锁，朝鲜陷入一种类似于大萧条的死循环。

如果仅仅是经济萧条就算了，天灾还来凑热闹。

1994年——1996年，朝鲜出现连续三年的自然灾害，导致朝鲜农业惨淡，出现粮食危机。

按照朝鲜人口估算，每年需要800万吨粮食，其中500万吨是最低标准口粮，300万吨是农业种子、饲料和工业用粮。

可是自然灾害的肆虐，让朝鲜1995年的粮食产量只有345万吨……缺口这么大，又没有多余的钱买粮，饿死人就是不可避免的事情。

据统计，三年灾害期间朝鲜饿死几百万人。

这段惨淡光景，朝鲜称之为“苦难行军。”

好不容易挺过来了，金正日和朝鲜又面临新的麻烦：“东欧国家都倒台了，朝鲜做为经济崩溃的社会主义小国，到底该如何生存下去？”

金正日给出的答案是先军政治。

很多人以为“先军政治”只是财政向军队倾斜，比如提高军人待遇、增加国防预算、增加军人荣誉等等，其实不是这样的。

“先军政治”是金正日设计的社会制度。

朝鲜目前有2400万人口，却有120万正规军，而每个军人都有一个3、4口之家，那么就有500万人左右是先军政治的直接受益人口。

朝鲜还有130家军用企业，60家兵器企业、金属化学等重工业，这些企业也是军队的重要资产。

这500万人和数百家企业，就是朝鲜的既得利益者。

“先军政治”把这些人口和资源绑定在一起，让他们和国家组成利益共同体，成为朝鲜国运的基石。

也就是说，“先军政治”重塑了朝鲜的社会生态。不过面临内忧外患的困境，朝鲜也没其他办法，先活下去才最重要。

而且朝鲜是讲出身成分的。

金日成时代把朝鲜人民分成“核心阶层”、“动摇阶层”、“敌对阶层”，三个阶层又划分为51个类别。

军人、军属、工人、农民、知识分子和革命烈士遗孤，都属于核心阶层，占总人口的30%。

解放前的中小商人、手工业者、罪犯、其他党派的党员等，是动摇阶层，占总人口的40%。

战争年代的朝奸、地主、资本家、脱北者则是敌对阶层，基本被赶到朝鲜北部的山区生活，至于前途什么的就不要想了。

那些核心阶层的人员，可以住在平壤，饥荒的时候优先分配粮食，上大学服兵役都有优待。

核心阶层和“先军政治”利益集团，才是朝鲜真正的倚仗。

我们在新闻中偶尔能看到金正恩的保镖，一个个天庭饱满神清气爽，简直是朝鲜的模范部队。

其实他们不是普通保镖，而是“护卫司令部”的军人。

这支部队的选拔要求十分严格，只有真正靠得住的人，才能进入护卫司令部服役。

那么在朝鲜，什么人靠得住？

当然是出生于核心阶层、并且是“先军政治”利益集团的核心家庭，完完全全和国家利益绑定在一起的才靠得住。

目前这支部队有12万人，堪称领袖的王牌利剑。

所以，现在的朝鲜是什么样子？

占人口70%的动摇和敌对阶层是地基，占人口30%的核心阶层是中层，先军政治既得利益集团是高层，金正恩在金字塔顶尖，他身后是12万护卫司令部军人。

只有彻底改造成金字塔的朝鲜，才能挺过苏联解体和东欧剧变的浪潮，并且在经济危机中活下来，然后再寻找改变的机会。

那么朝鲜能迎来第二春吗？

​伍·朝鲜工业

朝鲜可谓是成也苏联，败也苏联。

苏联解体让朝鲜失去援助，经互会解散也让朝鲜失去市场，做为苏联的卫星国，美国封锁让朝鲜得不到外汇。

30年来，朝鲜只能在一亩三分地上维持生存。

由于没有经济来源，朝鲜不能进行工业设备的更新换代，很多工厂用的机器，依然是几十年前的苏联货。

可是这都什么年代了，苏联都解体30年了啊。

工业设备老化的结果，就是生产不出21世纪需要的产品，更没有人和朝鲜做生意，它只能到处求援助，让全世界养着它。

于是，现在朝鲜进入一种半死不活的状态，我把这种状态称为**“工业时代的小农经济。”**

怎么理解呢？

由于工业设备和技术老化，朝鲜早已不是曾经的准发达国家了，而是生产力极低的落后国家，就连粮食产量，也常年维持在500万吨左右，剩下的300万吨缺口，全靠世界援助和进口。

朝鲜的工业生产力，根本不足以发展经济。

但是在这个低生产力的国家，却要保证先军政治的高额消耗，于是本来就不足的生产力，大半被利益集团吸走。

剩下的生产力平均到其他人口头上，已经分摊的很薄，最底层人民维持生存在很难，哪有实力来消费嘛。

所以……朝鲜就是低产出、低消费、高成本的国家。

这不是工业时代的小农经济是什么。

朝鲜想要翻身，唯一的出路是再次工业化，生产符合时代标准的产品，逐步积累国家发展的资本。

而能帮助朝鲜的只有中国，毕竟朝鲜贸易额的80%来自中国。

只要朝鲜想做，应该还是有一点机会的。

问题是，金正恩不想做。

陆·金正恩

金正日曾经说过，不愿意朝鲜世袭到第三代，然而他还是选择了金正恩做接班人。

嘴上说着不要，身体还是很诚实嘛。

他本来中意的是金正男，但是金正男在国外留学之后，经常和金正日说什么市场经济、改革之类的词汇，金正日很生气，废掉长子的接班地位。

金正恩接班之后，张成泽又想换成金正男。

张成泽是改革派大将，金正男也是想改革朝鲜的，他们俩联手想做的事，只能是学习中国的改革开放。

结果……张成泽在会场被带走，金正男莫名其妙死在马来西亚。

朝鲜的改革派再次全军覆没，那么想抄中国改革开放的作业，基本是不可能了。

金正恩未来的出路在哪里？

不知道。

可以想见，朝鲜不放弃核武器，美国就不会放弃制裁，朝鲜放弃核武器又没有安全感，生怕美国在背后打闷棍。

朝鲜是被世界遗弃在角落的孤儿，舅舅不疼姥姥不爱，想融入世界却前路漫漫，退回半岛又没有发展空间，只能在腰里挂俩原子弹，谁敢来欺负就炸一下。

它拼命发展核武器，只是想自保而已。

要不然实在没别的办法。

其实朝鲜已经走进“历史黑洞”了。

我琢磨了好几天，感觉这个词最能形容现在的朝鲜。

大家都会开车吧，一辆车行驶在路上，最容易转弯或者刹车的时候，往往是刚起步或者车速较慢的时候，这个时候转弯也好刹车也罢，都比较轻松。

车辆一旦在路上行驶很久，那么必然要形成强大的惯性，车速也会非常快，这个时候转弯或者刹车，往往会有车毁人亡的危险。

中国的改革开放，就是在车速较慢时候完成的，而且还有驾驶技术非常过硬的好司机，就这都付出不少代价。

而朝鲜恰恰是已经有强大惯性的车。

比如起码有三代人生活在计划经济中，并且接受了美帝、走狗之类的宣传，一旦国门大开面对前所未有的世界，之前对国家的信仰会不会动摇？

连中国都经历过这样的事情，恨国党一堆一堆的，朝鲜这种小国能不能缓过来，还是一个未知数。

而且朝鲜劳动党没有历史包袱，不论从哪个方面来看，执政70年的劳动党都没有大问题，如果彻底放弃70年的光荣传统，转身学以前敌人的东西，如何向过去的70年做交代？

难道说之前的事情都是错的？那……大家还坚持个什么劲。

大家可以想象一下，70年和20年绝对是两个概念，虽然20年的革命传统已经很深厚了，但绝不是不能接受改变。而任何东西经过70年浸润，都已经成为骨子里的东西了。

如果非要改变，恐怕还需要70年。

说到底，任何事情都是走的越远越稳固，但想回头的成本也越高。

现在的朝鲜就很稳定，如果想改弦更张，受到的反抗也会大到不可承受，而朝鲜基本没有人能扛得住。

现在的局面，金正恩恐怕是明白的。

他想改变朝鲜，让朝鲜人民过上好日子，但历史黑洞却牵引着他不断往回走，按照熟悉的路子一直走下去。

他努力了好几年，丝毫没有进展，未来的出路到底在哪里，他也不知道，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万一时来运转呢？

每当想到此处，他的心里就泛起一丝苦涩，然后抬起头来继续笑面如花，默默告诉自己：

“加油，你是最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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