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年过去，我还是会梦见高三，然后吓醒_风闻

许多孩子少年时，都被发了个水晶球。

据说你细心雕琢它，就是在雕刻自己成年之后的人生。

有些人含着金汤匙降世，马马虎虎雕了，也有人帮忙搞定。

有些人出生在幕天席地的荒野，就指望这个水晶球求一片屋檐栖身。

越是经不起折腾的平凡人，越容易惊惧悔恨。

可能雕错了一刀，就做一辈子噩梦，生怕就此错失了远大前程。

我现在偶尔还能梦见：高三那年，离高考半年，开春模拟考，整张卷子，我他妈一道题都不会做，见都没见过。

然后吓醒来，坐在冷汗里，才想起自己考上大学，已经十几年了。

经历过的，都知道那个时段多苦。

每一次模拟考，每一道考完后对答案估分时发现自己做错的题，都刻骨铭心。

每一秒闲下来都有罪恶感，只有靠不断刷卷子让身体疲倦，才让免却心头负疚。

“过独木桥。”

“离高考还有XX天。”

“人生难得几回搏。”

“这是你们这辈子经历过的最公平的事了。”

——老师们一边抢自习课在黑板上刷板书，一边这么说。

我们江苏，算是很苦。

但高三时，老师也跟我们说：觉得苦，就去看看山东的一本线！“想想山东考生多辛苦！”

——看得我们目眩神驰，回头庆幸我们还有觉睡，一边默默刷题目。

——山东考生，那是种什么样的苦？我想都想不出。

好了，都说这苦快熬到头了。水晶球雕好了，放在床头了。

睡一觉，第二天，一切梦想都会成真。

在成年前的一夜，老师若无其事地走来，把你苦心雕琢的水晶球，换走了。

连同长久以来以及此后，所有梦想中的远方、幸福与海洋。

从此你将过上另一种人生，而且会不断怀疑自己此前是不是做错了。

然后冷眼旁观你继续雕琢，再失败，还让你觉得，是你自己失去了那其实早已经不属于自己的人生。

并且心安理得地自我劝慰：

“反正过几年我会来跟你道个歉求你原谅，反正我是你师长。

反正到那时一切都不溯既往，又有谁会来追着数短论长？”

——就像《九品芝麻官》里，常威他爹一晚上换走了一切，也不怕后来冤案闹得六月飞雪。

——大概要揪出来时，每一个同谋的人，都会在旁帮腔？

好一个为人师表。

真不枉孔孟之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