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马逊富可敌国，为何不顾道义争议，炒掉疫情中抗议的员工？_风闻

在北京，饿了么外卖平台的一名骑手确诊新冠病毒，大家第一反应就是，外卖还安全吗？当然，疫情期间，自保心理很正常。

但身处复杂的高危工作环境中，外卖小哥还安全吗？企业是否做足保护措施，为雇员提供更完善的健康保障呢？这是我们可能要追问的第二个问题。

推荐新媒体Tortoise一篇文章，讨论像亚马逊这样富可敌国的大企业，在疫情期间，枉顾员工对于恶劣工作条件的抗议，直接以炒人了事。当高管出于道德义愤辞职，进而引发更多的讨论，企业对于社会公正，应该负有怎样的责任？

5月1日，亚马逊副总裁蒂姆 · 布雷（Tim Bray ）宣布放弃亚马逊公民身份。这位软件行业的高管在亚马逊任职五年多了——在这家规模达1.2万亿美元的电子商务巨头里，只有大约20位“杰出工程师” ，他是其中之一。

值得注意的是，他还在公司内部网站发布声明，称亚马逊解雇那些质疑公司疫情防控的员工，是一种“懦夫行径”。此举无疑在亚马逊这么一家总是对任何质疑者竖中指的公司内部引爆了炸弹。高管们被告知不要讨论公司以外的问题，而且要遵循公司创始人杰夫 · 贝佐斯(Jeff Bezos)制定的14条领导原则，就好像它们是犹太法典一样(规则1: 客户至上; 规则3: 创新简化，随时准备被误解)。

在新冠病毒危机中，亚马逊在全美各地的仓库陆续数十起新冠病毒确诊病例，工人们抱怨，亚马逊仓库的工作环境恶劣，没有办法提供完善的保护措施。事实上，亚马逊自2015年以来，一直遭遇类似的指责。最近，亚马逊甚至结束了一项允许工人在担心感染冠状病毒后生病的情况下无限次无薪休假的计划，因此也引发部分工人酝酿罢工抗议。

在工人抗议的背后，则是亚马逊光鲜亮丽的业绩。据分析家估算，到2023年，亚马逊价值将超过2万亿美元。单单 AWS（亚马逊云服务）这个部门盈利就不菲，其本身的价值将达到1万亿美元。

每年有超过1.5亿会员向亚马逊支付119美元Prime计划，亚马逊承诺送货更快，还有许多其他好处。因此，亚马逊牢牢把这些年均消费1400美元的用户捆绑在自己平台。很多人也因此形成了亚马逊依赖，点击一个按钮，24小时内就能看到几乎所有亚马逊销售的产品送上门，这种感觉不像是在做生意，而更像是在变魔术。

亚马逊已经拥有和国家一样多的权力，而且它的影响力在大疫情期间还会增长。

亚马逊的商业法则很成功

随着新冠疫情对于实体商业的打击，公众更加依赖网络购物，在2020年的前三个月，亚马逊每小时的销售额达到3300万美元。

高管布雷的“跳船”，恰恰是因为亚马逊的极其成功。

“亚马逊一直在疯狂地追求更高的效率和速度，已经持续25年了吧? ” 他告诉我们，在他离开后的唯一一次采访中。“他们的产品种类繁多，价格优惠，交货快捷。怎么会有人反对呢？

“他们只能通过失去权力的劳动力来做到这一点。这种善良并不是免费的。在某种程度上，成本必须被计算在内。”

布雷触及了亚马逊悖论的核心。虽然已经是创业25年的“中年大叔”，但亚马逊表现仍然像是一个任性的青少年。尽管亚马逊已成长为全球最大的在线零售商，但它仍保留了初创企业的文化——这是一项惊人的成就，也是它在众多不同领域取得成功的原动力。

但这种严格执行力已成为其问题的一部分。亚马逊对顾客做出的激光般精准的承诺，由此产生了真正的人力成本，后果可能在很多方面体现，譬如员工关系、政府管制、商业环境等。在很大程度上，亚马逊的领导人没有认识到，除了消费者以外，企业对任何人都负有责任。

“有人听到亚马逊说‘我们愿意被误解’ ，”布雷援引亚马逊第三条领导原则说。“真是胡说八道。它的意思是，‘我们比你们聪明。我们知道你在做什么。你就是不明白’。”

工作条件恶劣长期被诟病

即使以其他科技巨头的标准来衡量，亚马逊也是独树一帜。无论是市值(1.2万亿美元)、客户数量(至少3亿)、还是客户公司数量，规模都是最大，品种也包罗万象。当美国在世界上的影响力正在减退的时候，亚马逊在全球的影响力却越来越大。美国主导的国际和平秩序或许正在衰落，但亚马逊平台的影响力却更大。与全盛时期的美国一样，亚马逊是一个商业帝国。

2020年3月疫情期间，位于华盛顿州西雅图市中心的亚马逊总部几乎空无一人

多年来，布雷一直对亚马逊175个物流中心的恶劣工作条件嗤之以鼻。在这些仓库里，免费发放止痛药，以缓解每天站立和举重10个小时的压力; 工人们被要求以每小时700件物品的速度打包，表现不佳的员工不是由经理记录，而是由计算机算法记录。

今年3月，亚马逊开始解雇仓库员工，这些员工在新型冠状病毒肺炎疫情爆发的头几个星期，就大声疾呼公司要重视工作环境安全问题。他认为，解雇告密者并非自由市场的固有功能，相反，正如他在博客上发表的一篇措辞严厉的评论中所写的那样，“证据显示，公司文化中流淌着一种毒性脉络”。

其中一个被解雇的工人斯莫斯说，亚马逊在三月初到中旬对仓库工人淡化了新型冠状病毒肺炎的危险性。“我们没有个人防护装备，没有口罩，根本没有受到保护，”他说。“亚马逊根本不在乎人。” (亚马逊否认解雇了斯莫斯或其他任何公开谈论安全问题的工人。它指控他和其他个人违反了其他政策，例如违反了社会疏远指导方针。

自视为创业企业，仍漠视公正议题

贝佐斯花费了4700万美元，在他位于西德克萨斯州的农场里建造了一座可以运行1万年的机械时钟。他捐出的财富相对较少——至少与比尔•盖茨等其他亿万富翁相比是这样。去年4月，3500名亚马逊员工签署了一封信，敦促他们的老板采取气候变化政策，让他承诺到2040年实现碳中和。

亚马逊也因为积极最小化税收而受到批评。在连续两年纳税0美元后，该公司于2019年向美国政府缴纳了1.62亿美元税款(今年亚马逊报告称，该公司缴纳了2.76亿美元的州税，以及逾11亿美元的国际税单)。

在其家乡西雅图，亚马逊强烈反对2018年对大型雇主提高税收，该计划预计每年筹集4800万美元来应对西雅图的无家可归危机问题，这被认为是美国第三糟糕的社会问题。亚马逊不愿意承担每年支付1300万美元的税收，而是加入了其他企业集团，为一个名为“创造就业机会免税”(No Tax on Jobs)的非盈利游说团体提供资金。经过一场持久的运动后，这项税收被撤销了。

“反对派拥有无限的资源，”委员会成员丽莎•赫伯德(Lisa Herbold)冷淡地指出。

“亚马逊从小就是一家创业型企业，一开始就不被看好，不得不一点一滴做起来，而且他们仍然有很深的危机感。”亚马逊前高管约翰•罗斯曼(John Rossman)评论说: “我认为他们必须明白，他们的角色是完全不同的。他们非常关心客户，也非常关心股东，但现在还有第三个因素，即所谓的公正的社会。”

被称为“西雅图的冰冻人”

企业文化也是亚马逊的重要竞争力。从一个员工走进公司位于西雅图的总部大楼——由40座高层建筑组成的综合建筑群的那一刻起，就可以看到跟其他硅谷或IT巨头不一样的地方。

总部大楼没有地毯:理由是太贵了。不像苹果总部摆满了价值14000美元的意大利品牌Poltrona Frau 椅子，亚马逊员工的办公桌是用回收材料做的。名片是用黑白印刷的。也没有免费的食物(除了咖啡和香蕉)。

“即使是在这些价值数十亿美元的高层建筑中，他们也使用从废弃房屋中拿走的涂鸦壁画，”一位在过去三年中离开的亚马逊高管告诉我们。“他们相信节俭会产生创造力。”

“亚马逊最让我想起的组织是海军陆战队，”这位前高管告诉我们。“当你观察海军陆战队时，你会发现他们的想法是保持队伍的小型化和快速移动。他们根据80% 的规则做决定——如果每个人都有80% 的机会活下来——那就去做。”

亚马逊不是一个让最聪明的人获得吸引力的地方，而是结果。一旦做出决定，公司鼓励高管们“不同意，但要承诺”。论点应该在文件中列出，会议是用来做决定的，并且鼓励管理人员自己解决问题，而不是沿着链条向上传递。这里的环境严峻而理性，有礼貌但不温暖。

员工们甚至为这种亚马逊式的冷漠取了一个绰号: “西雅图冰冻人”。

和海军陆战队一样，亚马逊也是一个等级森严的组织。每个人被分为12个等级，入门级的楼层工人为一级，贝佐斯为12级。

“让事情变得更复杂的是，没有第九层级。” 布雷在西海岸家中的门廊上通过视频解释说: “没人知道为什么。你的层级真的很重要。这是一家等级森严的公司。人们在对话之前，希望了解你的层级，还决定怎样听你的话。”

那么，布雷呢？“我是10级的，”他笑着说。不过，情况已经发生了变化: 我现在是一个无业游民。”

在布雷的头上，还有22名亚马逊高管，负责管理亚马逊不同的部门，这支亚马逊的“ S团队” ，领导着亚马逊。

贝佐斯设定“两份披萨”的开会规则

在公司成立初期，贝佐斯为会议引入了一条“两份披萨”的规则: 他说，任何会议，如果两份披萨不足以填饱整个团队的肚子，会议就不应该举行。什么事都不要变动。

贝佐斯也许还可以为他的顶级团队提供两个披萨——只要没有人非常饿。但前亚马逊高管表示，如果认为该公司是由会议和委员会决定的，那就错了。

“这个22人的团队，这个团队主要是为了思考，未来是什么？我们要下多大的赌注? ” 前高管罗斯曼说，他也写了2019年的书《像亚马逊一样思考: 50.5个想法成为数字领导者》。

他说，公司领导人每周的节奏，从那时到现在，都是衡量会议: 什么有效，什么没有，以及正在采取什么措施？他补充说，这些优势胜过其它所有优势，是“无情”专注于为客户提供服务的一部分。事实上，Relentless.com 是贝佐斯计划新业务时注册的第一个域名。时至今日，它仍然指向亚马逊网站——提醒人们快递的重要性。

“最近我和亚马逊的一位产品负责人聊天，他说，‘我们被允许错过的东西，比如新功能或新产品发布。我们不想这么做，但我们不能错过我们的衡量标准。”

贝佐斯可能不会像以前那样经常坐在办公桌前——他的“蓝色起源”太空计划耗费了他更多的时间，还有一些副业和投资，包括10000年的时钟和《华盛顿邮报》的所有权——但这并不意味着没有人关注他。

罗斯曼把亚马逊比作海军陆战队。“这是一个被接受的过程，但随后就会被淘汰，对吧？在亚马逊也是一样。这要求很高。他们期望卓越，期望雇员在许多不同的方面卓越。这不是每个人都适合。”

鉴于其严厉的企业文化，你可能会认为，随着人们寻求更安静的生活，亚马逊的领导层会有很高的更替率。与他们雇佣的一些仓库工人不同，技术高管们并不缺乏其他待遇优厚的工作，但他们通常很恋栈。

加拿大皇家银行资本市场(RBC Capital Markets)负责互联网行业研究的董事总经理马克•马哈尼(Mark Mahaney)表示: “ 亚马逊高管团队非常齐心，我在旧金山湾区就很少看到高级管理团队像亚马逊那样保持一致。”

了解这个团队的人一致认为，团队稳定与他们被赋予在亚马逊管理团队的非凡的自由发挥有关。他们说，贝佐斯不像其他科技公司的创始人，他们坚持对自己的公司进行微观管理。贝佐斯建立了一种文化，其他高管都有自己的发挥空间。

“作为一名资深高管，你有一定程度的自由，可以完成很多其它机构可能做不到的事情。这是一项多样化的工作，你们都在今天开展工作，但你们要在未来开展工作，”罗斯曼说。

“没有多少工作场所能让你获得贝佐斯和亚马逊董事会营造的自由度，以及与平台迅速成长的愿景。”

然而，企业高管团队能拥有这种决策自由，保持进取是一回事，亚马逊持续多年增长，在1997年销售的图书目录已经达到20万本。当亚马逊作为世界上最大的公司之一，直接或间接地创造了400多万个就业岗位，但问题的另一面，那就是其中许多岗位没有保障，工资很低，尤其显得峥嵘。

业内人士报告称，冠状病毒危机让贝佐斯在亚马逊再次亲力亲为，贝佐斯建立的企业文化将持续下去，至少会持续一段时间。

“他们可能会有些踉跄，但他们不会失去前进步伐，除非贝佐斯下台，”马哈尼说。“亚马逊一次又一次地强化了所有这些实践，甚至超过杰夫 · 贝佐斯的意愿。”罗斯曼肯定地说。

“如果明天杰夫被一辆公共汽车碾过，那是怎样？今天是星期三，”布雷大声问道。“如果杰夫今天下午被公交车碾过，他们今天晚上就会宣布新的 CEO。” （原作者：Alexi Mostrous & James Ball）

艾森/新知与常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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