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美竞合_01: 定价权、定标准权、定义权_风闻
陇右驰骏-赳赳老秦2020-06-25 17:33
定义的差别,以及对定义权的掌握,深刻影响到我们对对手的理解程度,也决定我们能否在话语权争夺中占据主动地位。前篇(如何怼网络上的英美港台脑残)所提媒体话语权问题,列举了中文媒体斗争和台独分子的宣传手法,强调了话语权中主动把握定义权的重要性。这篇简要分析我们在对美策略中必须警惕双方用词定义差异带来的话语权劣势,也通过对比这种差异进一步认识我们面对的是什么对手(即将开启的“帝国观察”系列)。
中美由合作走向长久的斗而不破,本质上是实力涨消的较量,外在表现是贸易争端和媒体攻伐,姑且称之为商战和媒体战。商战依托科技实力和组织能力,争夺的是“定价权”;媒体战部分地为商战辅助,回击对手的栽赃、抹黑等国际话语上的打压,故而是争夺“话语权”,其中很关键的一步就是争夺“定义权”。在这里,我暂且将科技战(“有接触”的科技竞争,如华为)归于商战一类,其中争夺的是“定标准权”。当然还有一类科技的竞争,就是军事科技,这部分属于“无接触”类的“暗战”,基本各自制定自己的标准,台面上的撕扯拉锯比较少(但是台海的海空猫鼠游戏会增多)。
既然我们的经济与科技实力的发展战略已经基本谋定(按照计划向前走,没有退路),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要优化与美周旋的战术与策略,使其最大程度地为我们的战略服务。我必须指出,迄今为止虽然我们在战略上没有失误,却在诸多的斗争策略上处于异常被动的地位,其中的重要原因是没有重视对美接触时留意“定义”差异和“定义权”的问题。
为了使对方媒体战失效,并在各项议题的合作与斗争中占据主动地位,我们必须全面理解和掌握对方的历史、当前的各项议题以及美国的政治人物、媒体的话术。
1. 防守时看清来招路数,伺机反攻
在美方所有的言论里(谈判桌上、媒体上),我们的国家、“执政党”和军队,分别已经被提前预设抹黑成了类似“动机不纯”、“独裁专制”、“攻击侵略”的角色,注意他们较少在明面上使用这样的词汇,而是非常高明地使用了强烈的暗示,巧妙利用其历来对外扩张洗脑宣传的“非黑即白”、“非我即敌”的二元论思维,也发挥了其占据主导的用词定义权(参见前篇)。(按:注意“执政党”这个词不符合我们的定义,宪法和党章都没有这样的用词,但是,这个词条的英文wikipedia很有意思,提到卡扎菲曾今就杠过这个词。哎,抢话语权的风险呐)
比如在围堵华为的问题上,他们一开始就指责华为拥有“与解放军的联系”或者“军方背景”,进而推理出华为“威胁美国国家安全”的结论,后续的一系列动作就全部围绕着这个结论展开,从根本上撇开了立论的正确性问题。虽然我们深知现实是,美方要展开对华为的全面禁运封杀,该做的它终归会做。但是我们仍然能够组织反击,让这些封杀的借口和理由失去正当性。不知道在谈判桌上有没有就此展开辩论。不论官方还是民间,对此进行反击的时候,最不可以采取的动作就是花力气“撇清”这种所谓的“军方联系”,因为这样一来你就默认的对方预设的前提“解放军意图侵入美方信息安全”。反击必须首先指出对方推论的荒谬性,开门见山指出“解放军没吃你们家、没喝你们家的,你哪儿来的这股子恶意?”,进而抨击对方逻辑上的“以己度人”,然后列举美军的八十大罪状,鄙视美军“财阀雇佣兵”的性质。这样看似极具攻击性,可最差的结果人家照样制裁,我们至少占据道义的高地。
又比如刘欣与 Trish Regan 的辩论,这场辩论虽然得体收场,但是回顾细节非常令人心痛。对方在刘欣没切进来之前就来了一段“刘欣为共产党监控的媒体工作”的骚操作,而刘欣开篇就踩了这颗雷,辩解“自己不为共产党工作、自己也不是党员”,这样做基本上是自己默认了对方设置的“共产党”非正面形象前提,并且试图撇清自己与这种形象的联系。我在前篇提过,美国媒体提到“共产党”和“共产主义”甚至是“社会主义”这样的词,基本上就是骂脏话(就连民主党的桑德斯都不得不天天喊自己是“democratic socialist”以回应别人骂自己“socialist”,颇有白马非马的喜感)。针对这种对方已经占据了的定义权,我们能做的只是躲闪这种侧翼攻击,直接向对方的主论点“贸易不公、技术盗窃”攻去。如果非要对这招做点什么,必须依情况定夺。在刘欣这件事情里,或许可以将其转化为对方进行“身份羞辱”(Identity shaming)或“意识形态羞辱” (ideology shaming),并点明中国人“在国营媒体工作或成为党员或信仰共产主义并非不光荣” (there is nothing to be ashamed of working for a state sponsored media or being a communist)。这样短小的回应,同时化守为攻暗示对方做的是“identity shaming” “政治不正确”(“政治正确”的议题只有对方有,可是我们能拿起来用)。
刘欣的辩论提醒了我们一个残酷的现实:媒体战的战场不是我们的主场。这表现在两个层面上:
首先有影响力的英语媒体不是我们的。作为战场的他们的强大宣传机器,其受众却不仅限于美国民众,而是包含很多海内外中国人在内的全球大量英语观众。这一点目前我们没有办法做任何事,我们开办英语媒体基本上是没有办法到达目标受众的,RT都开在美国了,看的人和能见度根本没法和美国媒体比(甚至美国自己有很多揭弊的小节目根本到不了美国人眼前)。这也是为什么至今我们对外强有力的回应都来自于外交人员的原因——只有他们接受采访讲的话能到达对方的受众。如果要画一个媒体战地图,他们对我们的媒体攻击是大量渗透到国内、国际观众,而我们的媒体反击却基本影响不了同一群体里的非中文观众。
其次即使在同一个平台对话的时候,思维方式(mindset)或者说用词规则不掌握在我们手里。Regan的话里有很多偏见其实刘欣以及我们普遍的中国人是理解了的,但是短时间的反应只有采取拙劣的守势。针对这一点我们有很多事情是可以做的,必须充分了解、学习对方的规则漏洞,捡起他们的工具、在他们脚下挖坑,比如利用“政治正确”、种族压迫、黑历史等对方玩不转的话题,太极要义、借力打力、化守为攻。这里还必须指出向美国看齐、学习这么多年,不知不觉中我们有太多人的思维方式被对方设置的话语权限制了,在对方的Mindset中主动质疑对方的险恶用词非常难。(按:那些叫嚣“军队国家化”、以及北大的法学公知口出狂言“党是没有注册的非法社会组织”,就是利用了“奉三权分立为正朔”的潜意思)。
在防守的其他例子上,我必须说今年万幸西方的体制太烂自顾不暇,使其媒体没有形成对我们抗疫议题的有效攻击,要不然那些“吹哨人”、“日记” 一类的抹黑和攻击真的够我们媒体和相关部门应付的了。
2. 主动攻击,全面挑战对方的用语定义
虽然我们没什么场子,有也是对方准备的客场,但是我们也必须要准备好全面成熟的用词定义反击。
今天你随便翻翻那些漂亮正面的“溢美之词”:民主、自由、人权、法治、平等、言论自由、投票选举、普适价值……从西方媒体嘴里出来,哪一个不是暗中披着美式政治谎言的外套?我们的社会主义核心价值里用了一模一样的词汇,却被对方指责我们没有这些价值追求,天理何在?
依我看,是时候趁着媒体战的机会,揭露他们扭曲了这些用语的含义、追求了邪恶的价值、信奉了虚幻的“神灵” (worship of false god,够刺激其敏感神经)。今天在新自由主义泛滥了的美国,你翻开其奉为天书的宪法,每一句都是对如今美国政治体制的控诉: Life, Liberty and the pursuit of Happiness (其实美国宪法从签完字开始就是骗人的)。种族、贫困、毒品、无家可归等等一系列的议题,非常容易反击美式价值的虚伪。
有一点需要留意的是,这么反击的目的在于压制对方的媒体攻击。我们需要刻意避免提及中国道路的优越性。毕竟斗争是为了求合作,美方对我们提体制优势非常敏感(源自内心深处的认同以及恐惧)。所以,媒体战定义权抢夺只是为了指出对方错误的思维方式,引导其接受中国的不同和互利共赢的好处,从而缓和贸易争端,为我们民族复兴的大战略服务。(所以林肯演讲里的government of the people, by the people, for the people 不论在今天美国看起来多荒诞,我们也没必要拎这一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