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林：大国博弈下要做好长期困难的准备_风闻

口述：王林 民进中央经济委员会副主任 正和岛首席经济学家 正和岛研究院院长

来源：正和岛

01、大国博弈下，要做好较长时间困难的准备

在经济史上，2020年，是注定载入史册的一年。

无论是国际上，还是国内，我们遇到的困难都可以说是史无前例的。

1. 国际动荡背后，是大国博弈

在国际上，今年发生了两件破天荒的事情：

第一个是美国股市4次熔断；第二件是4月20日，美国原油期货5月合约收于-37.63美元/桶。你去买一桶石油，别人还要倒贴给你37.63美元。这不是笑话吗。

这两件事说明了什么？说明世界经济格局背后的政局动荡。

拿石油合约负值来讲，背后出现了政治性博弈，就是俄罗斯想彻底地灭掉美国的页岩油。当把原油价格压到30美元/桶以下时，美国的页岩油就无法生存。

**大动荡背后是大国的博弈，**而且这个博弈还在继续。

目前美国失业总人口超过了4000万。牛津经济研究院有一个研究，认为美国就业市场花费了数十年才达到当前的荣景，再度跌回了深渊。

在经济学界有一句话叫做，美国经济好，世界经济不一定好；但美国经济不好，世界经济就一定不好。现在美国经济非常差，所以我们的经济不会好到哪里去。

在这种情况下，美国战略已经开始调整了，一个重要做法就是将供应链上升为国家战略，带领世界发达国家对产业链进行调整。

这个动作是由华为引起的吗？是因为疫情引发的吗？不是的。早在2012年，美国政客就开始意识到，全球供应链是美国经济和安全“至关重要的资产”。

2017年，美国提出以国家安全为导向，建立健康、安全、弹性、完整的制造业供应链。

什么叫弹性？就是如果原来的供应链出现问题，还能有替代方案。

可以说，不信任的情绪正在加剧。美国带头做了以后，英国、德国、日本马上紧跟。

这是一个全球现象。我们要高度重视国家供应链安全。

我们假设一下，如果西方重建生产体系，最坏的结果是什么？

中国会努力自救，前10年、20年能够发挥现有技术剩余红利，继续向前冲；但是20年后，等进入西方下一代技术后，中国迭代差距跟不上，经济也就走不下去了。

中国现在最需要警惕的是什么？有一位非常著名的经济学家杨小凯，他有个重要论断，说中国要警惕机会主义制度化。

机会主义就是寻找到某种机会，然后加以利用。比方说看到国外某种技术，把它拿来我们的技术就上升了；看到国外某种设备特别先进，买来我们的设备也就全线迭代了。

机会主义很好，因为你是临时学临时用。但最危险的是制度化的机会主义，把这种照搬的做法作为常用方法，怎么可能进步？

这是很大的一个问题。

2. 国内，要做好较长时间困难的准备

下面讲讲国内形势。

国内现在需要警惕的是第三波冲击会不会来——中国国内需求的冲击。

中国的中小微企业如果在政府救济力度不足，同时市场需求崩溃的情况下，一口气接不上去，会不会出现大面积坍塌？这是非常大的一件事情。

据国内权威机构数据，2018年底，我们国家总共有13.95亿人，但有5.6亿人的存款为0。

其中，0-15岁有接近2.5亿人，16-20岁大概是4000万人，刨除这两个年龄段，还有2.6亿城市低收入人群、农村老人、残疾人、低保户，是几乎没有存款的。

李克强总理这次说，有6亿中国人月收入为1000元。

可以说现在有些家庭，尤其是农村家庭困难得你都想象不到。

现在我们是“一个中国，三个世界”：北上广深是第一世界，各省会城市和新一线城市是第二世界，还有一个广大的贫穷地区是第三世界。

我们现在要做好较长时间经济困难的准备。

所以中共中央政治局在4月17日召开了一次非常重要的会议，会议首提“六保”，保居民就业、保基本民生、保市场主体、保粮食能源安全、保产业链供应链稳定、保基层运转。

这些强调的都是底线思维。

02、再大的困难，中国经济仍有希望

在这种国际、国内双重困难的背景下，5月份召开了两会。

其中，《政府工作报告》是中央对未来工作的决策。

这里面有7项决策需要我们重点关注：

1. 中央认为现在仍然存在“重要战略机遇期”。

2. 坚持政治立场不动摇，“四个意识”“四个自信”“两个维护”。

3. 守住经济底线，保住市场主体，保住就业。

4. 经济以国内循环为主。原先是两个循环并行，现在大循环是国内，小循环是国外。

5. 尽量不重犯“四万亿”错误，但不把话说死。

6. 用改革促开放，改革开放两头发力。“海南国际自由港”的定位就是重要的布局。

7. 在涉港、涉台问题上不让步。

这次两会，总书记参加政协讨论时，新希望集团董事长刘永好讲了民营企业现在遇到三个难题：产销难、投资难、兑现难。

听到这三个“难”字，总书记感触良多，“今天的民营企业生长在中国希望的田野上，但一开始面临的却是一片荒芜。他们在夹缝中求生存，筚路蓝缕闯出一条路来，这个过程何其艰难。发展到今天的规模、作出今天的贡献，非常了不起”。

总书记对民营企业有了一个更高的评价，并说到：“民营企业进一步发展仍然会在‘难’中进行。在哲学意义上，‘难’是在任何领域前进道路上永恒的命题。当前，面对世界百年未有之大变局，在实现‘两个一百年’奋斗目标征程中，‘难’在方方面面都存在。只有不断探索、不断奋斗，才能不断克服前进中的困难，走上新的发展道路。”

所以，直面“难”，是对当前国内外形势的清醒认识。

说心里话，现在谁不难。而且如果不难，还要我们企业家干什么？我认为“烦恼即菩提”。

在这种情况下，李克强总理公开要求，各级政府必须真正过紧日子，中央政府要带头。中央部门非急需非刚性支出压缩50%以上，调出资金用于基层企业和民生。

一般来说，我国政府预算体系包括四本预算：一般公共预算、政府性基金预算、国有资本经营预算、社会保险基金预算。

2020年，这四本预算的收入均有所减少，总约34.26万亿元，而支出则继续增加，接近45.89万亿元。相差大概10万亿。

另一方面，截至5月份，中央财政在央行的存款余额超过3万亿；财政的存款余额3.7万亿；机关团体这类广义的政府部门和财政性资金存款超过30万亿；央企、国企、行政事业性单位的净资产共有约100万亿。

财政部副部长许宏才4月3日表示，中国政府债务规模这些年的增加幅度是可控的。中央政府和地方政府债务，均低于国际通行的警戒标准。

我们的财政还是留有很多余地的，大家对中国的“经济家底”要有信心。

而对企业而言，现在要思考的是如何增加“战略冗余”。我们有些企业始终紧巴巴的，一点弹性都没有。这是很危险的。

企业家一定要有资金冗余。截至2019年上半年，日本上市企业资金冗余达到了34万亿人民币，所以哪怕一分钱收入没有，日本企业至少可以撑7个月。这点值得我们中国企业思考。

这就像朱元璋的谋士朱升，给他出的那个主意：“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

03、未来几年，仅是这4大领域，就藏着百万亿生意

中国有一句古话叫“早知三日事，富贵万万年”。

在当前这种改革的背景下，自然就出现了许多机会：

1. 一个重大机会，出现在了农村

先来讲第一个机会“土地要素市场化改革”。

中央正在释放原来被锁定、被沉淀的财富，就是农村建设用地的三权分立：

第一个权叫所有权。仍然是集体所有。

第二个权叫资格权。现在农村进城已经一点障碍都没有了，但城市里的人要想下乡，是下不了的，要确认资格权。

第三个权叫使用权。中央已经明确，农村集体建设用地是可抵押、可流转、可入股的。这里面的空间就很大了。

中央现在已经在33个市县进行了试点。比方说，某个村原来有200户人家，大家集中起来建个小区住进去，把原来的宅基地按比例部分折算到新小区里。

原来的宅基地腾出来后就复垦，把它变为农地，然后这些土地集中起来集体入市。

这几百户人家的建设用地一起打包，就是一个很大的概念，比如搞乡村旅游、盖成工厂等等，就都可以实现了。

这个改革推动了农村土地经营权的有序流转。对企业来说，我们不一定要进入，但值得关注。

2. “数据”要素，越来越重要了

中国的改革，现在连续出来了一些重要文件。其中一份就是《关于构建更加完善的要素市场化配置体制机制的意见》（下称《意见》）。

这是中央第一次用文件形式提出“要素市场化”。《意见》提出了5个要素领域改革的方向：土地、劳动力、资本、技术和数据。

其中，“数据”首次和其他传统要素并列成为一种新型生产要素。

美国掌握了大量的数据，并用它们来进行研发、生产、流通、分配。据统计，美国过去10余年的劳动生产率增长中，数字化的贡献度超过了40%。

我现在在喜马拉雅开了一堂60节的课，扣除掉手机平台抽成、税费后，剩下的钱喜马拉雅和我各拿一半。

为什么喜马拉雅能够拿一半？很简单，他说你看我的数据，流量是4.7亿，凭这个我就能分50%。

数据要素正在成为改变国际竞争格局的新变量。

3. 万亿市场的“公募REITs”

今年4月30日，中国证监会和发改委联合发布了《关于推进基础设施领域不动产投资依托基金（REITs）试点相关工作的通知》。

简单地说，就是让不动产的收益权进入资本市场流通。

我们普通老百姓很难直接投资动辄上亿的资产，但现在REITs提供了一个渠道，将一栋大楼、一条高速公路，甚至污水处理厂分成等值的金融份额。

老百姓通过购买REITs就拥有了分享不动产收益的机会。将来大家要瞪大眼睛从这里找机会，因为有些资产是带有垄断性质的，只是暂时没有经营好。

截至2017年底，中国基建存量规模已经达到了113.68万亿，如果仅将1%证券化，就可以撑起一个万亿规模的市场。

4. 三大新技术、新产业的加速成长

中国经济的发展，又会引发新技术、新产业的加速成长，这也是大家很关注的。

（1）新基建

（2）5G

据数据显示，2020-2025年，中国运营商基于移动业务的资本支出将达到1800亿美元，其中大约90%将被用于5G网络建设；2025年，全球5G用户数将达到18亿，中国将占到近45%，成为全球最大的5G市场。

但5G现在暂时还面临着3大挑战：1.应用场景不够明确，目前真正的5G应用还是太少了；2.产业链上下游的沟通合作创新；3.需要制定相关标准。

今年工信部的指标是布置55万个基站。但5G铺开后该怎么应用是个问题。

现在离我们最近的应用场景是无人驾驶。但即便是最近的，也还没有达到真正放心的地步。

机会就藏在挑战之中。就像马云厉害的地方是在应用上下功夫，搞出来淘宝，让天下没有难做的生意。

在5G应用这个领域，将来会诞生下一个马云。

（3）数字货币

最后一个新技术，就是数字货币。

2020年4月16日，数字货币领域出现了两件大事：

1. 中国央行数字人民币即将落地应用，苏州成为试点城市。如果一切顺利，这将是全世界第一个以主权国家货币为锚的数字货币。

2. 世界社交巨头Facebook主导的Libra数字货币项目更新白皮书，最重要的一点改变是：提供锚定单一法币的稳定币，他们想以美元为锚。

当今世界最强大的两个国家，不约而同在同一赛道发力。这是数字货币世界的暗流涌动，也将是百年金融的重大破局。

因为数字货币只是表象，重构支付网络才是“远大宏图”。在美元霸权背后，隐藏着一张无处不在的货币结算网络——SWIFT，一个为世界各国银行结账的计算机网络系统，这才是美元成为美金的技术支撑。

现在SWIFT系统连接超过1万家金融机构，覆盖全世界200多个国家和地区。美国之所以有着“长臂管制”的权力，这就是核心原因之一，“无论你在哪里，你的钱都在美国手里”。

美国现在还没有对中国下狠手，因为只要把中国排除出SWIFT体系，中国的外贸就有麻烦了，没办法结算。

所以这也正是争夺数字货币背后的深意。

以上就是未来几年，中国最具投资机会的4大领域。

（本文为6月5日正和岛·观澜塾上，王林所作《新冠疫情下的中国决策——2020年<政府工作报告>解读》部分分享精编。文章仅代表作者观点，不代表正和岛观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