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族消失后,我们魂归何处?_风闻
坦克手-政治宗教爱好者2020-05-22 10:53
城市化如同一列高速驶过的列车,卷起了风和沙,家族、土地、亲情、祖宗、风俗在一座座高楼和工厂中渐渐隐去。我们终于迎来了又一个复兴的时代,工业文明带来财富、建筑、欲望,也带来了孤单、自私、冷漠、无所依。家族、土地和风俗是传统儒家社会的核心组成部分,曾经给我们亲情、关怀和温暖,但如今我们可以听到它解体的声音,在家族的尸体上,一个全新的个人社会轮廓正在形成。

家族,我们曾经的精神家园
我在家族中长大,童年的记忆里,逢新年、端午、节假日,家族总要聚会,家族里以老人为核心,几十号人一起把酒言欢,父辈们会互相寒暄最近的工作、生活情况,爷爷、奶奶会问询孩子们的学习,孩子们会炫耀最近取得的成绩,然后领取长辈们的红包。在新年、寒食这样的节日里,聚餐后,家族的核心人物会去祭拜祖宗,寻求保佑家族平平安安。传统节日,成了童年我最向往的日子,家族里的欢声笑语常常在我的梦中浮现。
《礼记》云:“人道亲亲也,亲亲故尊祖,尊祖故敬宗,敬宗故收族,收族故宗庙严,宗庙严故重社稷,重社稷故爱百姓。”作为千年农业文明的中国,土地和人口、宗族、血缘构成了我们文明的底层逻辑。家族是家庭的扩大,国家则是家族的扩大和延伸。在家国同构的格局下,家是小国,国是大家。《论语》所说的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也就说是臣子关系也是父子关系,传统社会的君臣、父子、兄弟、夫妇、朋友也是家庭关系和它的延伸,也就是说整个社会都是家庭关系的延续。
农业文明孕育了儒家文化,也孕育了我们的精神家园,我们不以宗教立心,不以西方极乐、天堂为终极目的地,不以成佛、与上帝合一为终极目标,我们追求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而这个过程都绕不开家,无论是作为具象的家和抽象的国家,家族和祖先是我们灵魂的栖息地,虽然如今我们已渐渐失去我们的哲学传统,却无法否认我们是这个土地上孕育的道德自觉主体。我们仍然在心底,渴望家、家族和土地。
祠堂、土地、族谱曾是凝集家族的要素。土地是家族的物质基础,让我们灵魂有最终寄托;祠堂包含了对个人生命价值的沉思和认定,更寄托了对家族延续的精神信念,是维护家族凝聚和延续的一种精神信仰;族谱让我们知道家族传统,以及融入我们基因的家族传承,巩固我们的社会伦理道德观。
如今,在传统节日里,大多数人依然选择回到出生的地方,回到父母在的地方,因为那是家。也有一些人,他们在城市的高楼中向家的方向远眺,在记忆中寻找家。
个人社会,我们何以为家?
90年代,爷爷奶奶的祖宅被拆,他们来到了城市;去年,外公外婆40多年的祖宅被拆,爷爷和外公也相继去世。族人也随着物质化的社会变的功利和世俗,个人欲望让集体的家再难续建。城市变大了,高铁连接了无数个城市,作为独生子女的孩子们离开家庭,外出求学,外出工作,外出定居,家的围墙彻底倒了,家的气味渐渐消失了,在朦朦胧胧的雾气中,旧的社会在解体,新的个人社会在形成,你、我皆在其中。
“阡陌交通,鸡犬相闻。其中往来种作,男女衣着,悉如外人。黄发垂髫,并怡然自乐。”这是《桃花源记》里描述的怡然自得的生活,在农业文明时代,我们自给自足,我们生活在一个宗族治理下的村庄,我们祖祖辈辈相识,直到老死。
伴随着机器的轰鸣和涌入城市的人群,工业文明打开了一扇新的门,我们不再以土地为纽带,我们沦为城市蝼蚁;城乡二元体制打破,我们四海为家,在新的城市工作;独生子女体系形成,我们沦为四散的个体,我们不再认识亲戚。事实上,以血缘为纽带的家族体系解体了,传统的农业文明解体了,整个社会都在面临解体。个人社会,松散的个体正在形成,孤立的个人和个体家庭分散在冰冷的高楼单元格中,更可怕的是,我们仅剩物欲,没有传统儒家价值观束缚,我们如同“散沙”。
社会解体伴随着传统乡村文化、传统家庭观念的渐渐消亡,这一过程从哪一个阶段开始,无从得知,这是专业社会学家该去做的事情,但是正在发生的变化,我们却可以明确感知。你甚至在午夜的歌声里,清晨的马达声里,听到解体的声音。年轻人远离父母生活在异乡,他们结婚、生育在自己的城市发生,反观在乡村,家庭已经变成了老人和孩子的留守,而城市中,也出现越来越多的空巢老人。这也是个人自由价值的代价:家庭的连接越来越脆弱,离异带来的解体愈来愈容易,从而造成一种系统的的覆盖伤害。
最后说点什么
家族没有了,我们何以家为?我们正在面临一个人社会,一个仅剩欲望的个人社会,孤立的个人和个体家庭分散在冰冷的高楼单元格中。在大变局中,我们要如何重构人际关系和精神家园,在进退两难中,是否有新的选择。或许,重新定义亲情、亲属、友情已经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一种基于情感的重新连接——哪怕对方是一个萍水相逢的人。
如果,关系可以在工业文明中重新构建,那么基于这个关系的精神纽带是什么?新的时代,我们如何安身立命,魂归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