荡魔记2：路径依赖_风闻

我从沉睡中醒来，发现昆仑山的徒子徒孙们正在围着我看。

掌门师侄领着大家一起欢呼：“恭迎大师伯出关”，漫山遍野拜倒一大片。

我心想，出NMLGX的关，当年是你师父、我二师弟那个家伙不念道理，把老子镇压在这里，关了几百年，却说老子走火入魔，需要闭关修炼，我这是出关吗？我这是重见天日。

当年上古人魔神三族大战，我人族弱势，老子在关键时刻祭出师尊的番天印，要砸平十万魔山，砸烂神族天界，宁可玉石俱焚，也为人族讨一丝生存空间。

当年老子是神威凛凛，指着魔族、神族领袖说：“你们不是要我人族的土地吗？好啊，老子不要了，老子要带着亿兆人类，去你魔宫里住一住，去你天庭凌霄殿里打游击”。

吓得魔族和神族退避三舍，赢得大胜，史称“伐天之战”。

二师弟却说老子偏激愤怒，这天下的事情，不是靠对抗威胁可以解决的，我们也可以合作嘛，魔族神族也可以谈嘛，人族一穷二白，昆仑山道法落后，我们需要学习，需要发展。

我认为我们人族处于弱势，就算是合作，也要保持独立性，不能为了一时安逸，就忘记了我昆仑山的宏愿，一时苦一点，几代人牺牲一下，总会在未来赶上来的。

二师弟却觉得我冥顽不灵，联合师兄弟们投票把我投下去了，做不了玉虚宫掌教了，我气得撒泼说：“昆仑山不要我，我就去不周山，不周山下红花好看”。结果这个瘪犊子怕我给他们闯祸，用山河社稷图把我封印了。把老子封印镇压之后，还威胁我的弟子们，要听他的，说“不换脑壳就要换人”，于是这昆仑山，就成了他家的了，当年的伐天之战，也是他领导指挥的。

估计是这老小子坐化了，掌门师侄良心发现，把我放了出来。

我问掌门师侄：“如今魔族、天庭还敢来犯吗？”

“托大师伯的福，您老人家余威尚在，他们不敢来犯，我们如今道法也发展起来了，修炼了很多神器，不怕他们了。”

我又问：“如今人族过得怎样？”

“托大师伯和我师父的福，人族经过数百年奋斗，如今衣食无忧，老有所养,幼有所教,贫有所依,难有所助，天下太平繁荣”。

我暗自点头，心想二师弟这个人，确实还是个人才，他这条路，也不算完全走错了，他的传人们，也还算争气，没有辜负我们当年的努力。

后来几天，掌门师侄带我游历昆仑山和人界，看遍烟火人间，我看人类确实过得比我当年那个时候好，大家生活水平都有了很大的提高，哪怕在最边荒的大山中，孩子们依旧可以读书，可以修炼，他们炼制了非常神奇的机械，可以让普通人纵横寰宇，瞬息万里，有些事物，是我当年想都不敢想的，我不禁思索，当年是不是我错了。

掌门师侄还带我参观昆仑子弟们的道法演练，这群年轻小子啊，真是不得了，自己发明了许多武学、道法，开发了许多神器，举手投足都是毁天灭地的威力，特别他们一群人结阵吟唱：“东风夜发花千树”的时候，简直让天地星辰都在颤抖，让神宫魔域都在摇摇欲坠，这样的威力，太了不起了，唉，我是真的老了。

所以，我问掌门师侄：“既然你们已经成功了，为啥还要唤醒我？”

掌门师侄笑着说：“不不不，我们离成功还差的很远，我们需要大师伯的智慧。”

其实我哪有什么智慧，不过是依靠我亿兆人族的智慧而已，今天他们发展到这个样子，我的道法和神器早已落后，就成了个旁观者了。

忽然间，山下传来警报，天庭神将前来挑衅，要断绝昆仑山的炼器物资，也不再采买昆仑山的法器、仙剑……掌门和长老们忧心忡忡，找我来谈谈意见。

我心想，这有什么好谈的，开口就说：“咱们如今这么强大，怕他个鸟啊，何必与他们做生意啊，这些法器、仙剑、灵丹不卖也罢，炼器材料，我们自己就有啊。这些狗崽子敢上门闹事，你就打回去啊，用那个什么东风夜发花千树啊……”

结果掌门师侄和长老们面面相觑，过了半天才说：“大师伯，你有点不明白情况，我们的道法、神器、仙丹，其实和天庭都有点关系，分不清的，闹翻了，损失太大。”

“什么，你们炼了天庭的仙法？”

“是的，我们还修炼了魔族的法门，他山之石，可以攻玉嘛，我们用他们的法门，逆推我道门的绝技，无往不利，我师父说，不管仙法魔法，能够迅速强大就是好法”。

怪不得，怪不得你们成道这么快呢？原来是走了捷径啊，我终于明白了，他们当年签了山下之盟后，神族、魔族放出了一部分资源和法门，让我们昆仑山的子弟们来学习，他们的法门锤炼上千年，早成体系，学起来容易上手，不比我们昆仑山玉虚宫的法门，都是自己琢磨，不轻松。这一切的繁荣，都是建立在和天庭、魔域互通的基础上，我们用的是人家的法门、神器和丹药……这其中隐患太大了，因为形成了“路径依赖”，比如刚刚那招“东风夜放花千树”，看起来是我们自己的道法，但如果内息的运作，信息的沟通，都是人家的，那就太危险了。

他们放出神器、丹药的炼制方法，让我们学习，弟子们就会觉得，我们原来的修炼方法太慢了，太落后了，人家这个快，于是乎，三界表面上就成了一家，我们帮他们炼器、炼丹，他们给我们资源和新的炼器法门。二师弟啊，真是个做生意的人才啊，他是在某一方面，真的做到了“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但他依旧没能把握主动权啊，主动权，还在人家的手上。

掌门师侄看出了我的忧虑，说：“大师伯也不必太过担心，弟子自掌教以来，已经开始努力清除神族魔族在我们中间的影响，渐渐拿回道法、神器的主动权，而且，因为天庭、魔界对我们依赖日深，他们自己失去了很多东西，也无力对我们发动战争，他们也离不开我们。”

我笑道：“那么你担心些什么？自己坛坛罐罐多了，怕被打烂？”

掌门师侄说：“不是，而是我们昆仑山内部，学习天庭魔域太久了，很多人已经习惯了以他们为尊的思维，现在每一种来自天庭的法术、神器，都是一个大生意，养活着千千万万的人，是很多人的衣食所系，如果现在我们走自己的路，就要废掉这些东西，很多人都会不满的…..”。

我苦笑一声，和他讲了一个故事，当年啊，我们开辟昆仑山之前，也曾遇到这样的情况，和魔族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许多利益纠葛缠绕在一起，分不开，说不清，最后，魔族比我们清醒，率先翻脸，我们损失惨重，许多师兄弟都死了，没有办法，我才开辟了昆仑山，有了玉虚宫这一脉。

当年二师弟也不算错，他也有他的想法，也取得了不少成果，但既然走了人家的路，依赖了人家的路径，就必然要付出代价，天下的事情，没有捷径，走了捷径，就会埋下祸患。不要寄希望于对方的善意，如果他们忍痛割舍短期利益，率先发难，我们就危险了。

如果想改，现在还来得急，不要担心师兄弟们的生意，昆仑山不做天庭魔域的生意，还可以为亿兆人族服务嘛？受点苦、受点累，总比把命运完全交给他人强。不要怕，番天印还在手上，后土新月刀，天下主人锤，还在手上。

要和他们脱钩，就要尽早脱钩，要断绝那些靠他们生意而活的师兄弟们的念想，长痛不如短痛，我们自己的体系起来后，痛的就不是我们，而是他们了。

“所以啊，我们修道、炼器，并不是单单为了自己强大，这没有意义，你要想起，我们强大是为了什么？”

“是为了让我人族薪火相传，人道昌盛，三界大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