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文或许功莫大焉_风闻

最近两天阅文新合同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我看了不少文章，视角纷呈。站腾讯的有之，站一般网文作者的更多，说的都很有道理。以腾讯的立场看，用各种手段实现资本最大限度的增殖，好像无可厚非；以文字生产者的立场看，腾讯确实霸道、无耻，有没有触犯法律我就不知道了。

不过在这里，也请允许我以一个普通的文学爱好者，一个女儿的父亲，一个基层科研人员的视角来看整件事。不妨把自己的观点直接撂明：如果阅文真的能摧毁整个网文市场（就像一些作者所担心的），那我觉得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我几乎没看过网文。说是几乎，因为我到底还是看过两本。那时候读大学，《悟空传》和《第一次亲密接触》正火，我也未能免俗。《悟空传》其实是大话西游的同人，当时的确把刚满二十岁的我感动了。《第一次亲密接触》语言很糟，我简单翻了翻就还回图书馆。后来的二十年网文层层迭代进化，所谓“神作”层出不穷，我听了大名之后也想读一读——为了尊重作者我就不举例子了——但都是十行劝退。那么糟糕的文本，我实在吃不下去。

我没读过网文，但我清楚网文读者的心理。都是从少年过来的，是少年就必然有梦。自己做的梦到底有些空虚缥缈了，而自己做的梦也许还太收敛，不够狂放，所以需要有所寄托和拓展。小说是一种寄托，电视剧也是。我小时候看电视家长管得严，但是读书基本上不管。所以我在十岁的时候读了《塞外奇侠传》、《书剑恩仇录》和《血旗震山河》。

前两本文人武侠就不说了，后一本书现在看来，基本涵盖了男性向幻想小说的所有元素，也就是所谓的“爽点”，让我有很长一段时间陷入其中不可自拔，现在回想，那绝不是童年的美梦。我女儿今年八岁，据我的观察，她还生活在现实世界和幻想世界的交界处，而且耽于幻想。假如她看了类似的书，沉浸在幻想中无法走出，我相信对她未来的成长一定会有负面影响。一直以来我所做的，比如提高她的审美情趣和认知水平，不过都是未雨绸缪，让她能够主动拒绝而不是我来限制她，最终能否成功我其实并不乐观。

关注了B站的阿漫，让我对当代网文也有了一个浮光掠影的了解。我发现网文作者低龄化严重，这些年轻人的人格大多不太健全（很多传统作家的人格也不健全），对这个世界的认知错位严重。他们的年龄本来应该是养成的年龄，是体会生活、体验人生，将外在的信息内化为自身智慧的年龄，而远远未到表达的时候。我知道，所有人都有表达的欲望，但是表达的欲望不是表达的能力，没有能力而强行表达，只不过是浪费时间罢了。

我有一个学生，刚入职没多久开了本书，就在阅文的平台上。写了几万字之后兴冲冲地告诉我签约了。我勉强自己看了十章，发现完全是在浪费时间。她很勤奋，天赋却有限，半年时间费尽心思才更了二十万字，收入五十多元。本来她这个年龄，正是努力钻研技术不断成长的时候，宝贵的时间却花在了制造垃圾上。我也被一些似是而非的观念所洗脑，认为不该扼杀一个人的梦想，所以就没实话实说。最后扼杀梦想的还是她自己，因为生活的打击来了。等她断更之后我跟她说，有文学梦想没错，但是明白什么时间干什么什么事情更重要。

据说现在有几百万的网络写手，又有人说，其中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都扑街了，数量级不变，还是几百万的扑街。就算一百万好了，平均一天两个小时来制造这些垃圾文字，就是两百万个小时的浪费。有这时间，多读读好书、多锻炼身体、多照顾照顾家人、多为未来准备不好吗？

《盗梦空间》里有关造梦农场的场景正是关于当代网文写作者和阅读者的隐喻。现实的确有很多不尽如人意的地方，但这不是逃避的理由。文学的营养和基础在自于生活，我不相信逃避了生活，只是凭空的编造就能创造出什么伟大的文学作品出来。有人说写网文只是为了讨生活，我想说讨生活的路千千万万，有许多可以真正的为这个社会创造价值，为什么死抱着创造垃圾的工作不放呢？

据说腾讯搞的是什么文化产业，我不看网络小说，不看《**传》、《**年》、《三***》之类的电视剧，不关注什么IP，大概算是没文化的人。我确实没什么文化，只是一个为下一代担忧的父亲，为社会发展操心的普通人罢了。阅文这次如果真的能毁掉整个网文行业，我觉得挺好。不管是对写作者还是对读者来说，都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