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哪一种方式告别文学_风闻
浙江温州瓯江明月夜-2020-04-25 11:22
以哪一种方式告别文学
90后诗人许立志的坠楼身亡事件,在这个国庆的假期里,似乎比高速公路上行车还要令人心堵。诗人或文人自杀,早已是一个老生常谈的话题。但消息传来,还是让人感觉初秋凉意逼人。
我不认识许立志,也从没读过他写的诗,但他的死却让我想起了1996年的春天。是4月份,南方已是翠柳吐绿,草长莺飞,北方却依然寒风呼啸,一片枯索。其时,我在鲁迅文学院进修,做着不着边际的文学梦。
有一天,我在五楼大教室呆得比较迟。我和同宿舍的胖子老刘到校门口去吃夜宵,在二楼到一楼的拐角处被两个人挡住了。后勤的那个高个子,时隔18年,我现在想不起他贵姓,就姑且叫老彭吧。这个大面积秃顶的中年男人,正在大声呵斥一个人。借着楼道昏黄的灯光,我看清了被呵斥者是一个瘦小的年青人,油腻的长发遮住了大半个脸,加之低着头,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我和老刘一下子辨不清他是谁。老彭骂得很过瘾,长年酗酒而黯红的鼻子都泛出了油光。那小子缩在墙角,一声不吭,似乎很享受这样的骂。老彭见有人过来,就意犹未尽地收了口,右手朝楼上胡乱甩了甩。那小子本来软头耷脑的,像霜打了一样。老彭的手还没放下,几个箭步就往楼上蹿得没了声影。
我和老刘心里充满了悬疑。老彭负责管理宿舍,平时腰下的那串钥匙虽然晃荡得趾高气扬,但平时笑眯眯的,见人就堆出满脸的松弛,因而与我们学员关系都处得不错,大家有什么破旧家当或过期报刊都送了给他。老彭可能也看出了我们脸上挂着的问号,就满嘴酒气地讲了原委。
按照老彭的话说,长发男是前几届的学员,算是我和老刘的师兄。鲁院每年都有一拨学员像打了鸡血一样进来,折腾几个月后,大部分卷铺盖哪里来回哪里去。少部分人就梦游一般留在了北京。老彭说到这里,用手指东南西北夸张地戳了戳,意思是这些人就住在以鲁院为中心的周围。老彭的嘴有些碎,我们都走到校门口了,还没切题,就像门口斜对面那个跛脚老板做的肉包子,咬了三口还没见着馅。我估摸老彭可能猜着我和老刘想去干嘛,故意吊我们的胃口。果然,我和老刘礼貌地邀了一下,老彭毫不客气就答应了。
老彭在酒桌上的一番话,让我和老刘这顿酒喝得五味杂陈。
老彭说,长发男哪一年的学员记不清了,姓包还是张也记不清了,只记得他是写诗的。老彭说写诗的3个字时,鼻子很明显低哼了一下。不过,老彭马上意识到了,掩饰地别过脸去,捂着鼻子左右嚊了嚊,解释说自己一到春天就过敏犯鼻炎。我和老刘举起酒杯,安慰老彭说,没事,没事,我们不会写诗。我是很尊重诗人的,老彭张开嘴,一仰脖子,将小半杯二锅头直接倒进喉咙里,有个诗人叫何首乌,你们知道吗?前几年策划了个大活动,诗人毛泽东诞辰100周年,据说赚了100多万元。这才是有才。老彭一脸的羡慕嫉妒恨,他就住在鲁院,包了五楼一层招待所。改天我介绍你们认识。
我和老刘见老彭离题万里,赶紧以劝君更进一杯酒的方式叫停。三杯小二下肚,老彭显然喝高了,他支吾了半天,才想起说到哪。老彭一会儿小包,一会儿小张,直到两瓶二锅头见底,才把几句话就可以说明白的话讲完。小包或者小张留在北京,有没有工作老彭不知道,但老彭肯定他居无定所,因为隔三差五,三天两头,小包或者小张就会到鲁院五楼大教室借宿,从春天到冬天。有时大门关了,他就会翻墙进来。
不是我为人差,也不是没有同情心,这么多年,我都是睁一眼闭一眼。夏天还好说,冬天暖气关了,冻死牛啊。老彭晃了晃寸毛不存的头,实在混不好,三顿饭一张床,回家多好。
(补记:老刘是江苏人,鲁院进修结束后留在北京,也不知怎么就辗转跟何首乌联系上,跟着他干了。后来怎么样,我不知道,我们断了音讯,我也从未在报刊上看到过他的文章。我这期的学员,我只看到过山东李登建、广东张梅、湖南鲁橹(在北京)的文章偶有见诸报刊。)
作者**简介:**纪江明,原名纪光明,因五行缺水,改今名。1969年6月生。毕业于湖州师范学院中文系。曾在《青年文学》《萌芽》《文学港》《野草》发表中短篇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