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姆斯基怒斥白宫为有虐待狂倾向的反社会分子,但更可恨的是……_风闻
雨博-位卑未敢忘忧国,国外左翼跟踪,政治经济学分析2020-04-16 18:35

最近,国际著名左翼学者乔姆斯基接受多家独立媒体的采访,发表其关于新冠疫情危机的看法。这位1928年出生的老爷子是进步知识分子中具有领导地位的“闹事者”,他毫不留情地批判了白宫对新冠疫情危机的应对,怒斥白宫为有虐待狂倾向的反社会分子。
华盛顿的畸形秀
乔姆斯基认为华盛顿正在上演一场畸形秀,作为一个功能失调的政府导致了极为恶劣的问题。中国在1月7日通知世卫组织发现冠状病毒以后,美国情报部门等各方对总统的提醒无济于事,特朗普政府的应对方法是在不同的故事之间横跳,并不断减少准备。令人惊讶的是,在美国疫情爆发以后,他们依然乐此不疲。
比如,从今年1月份开始,特朗普政府鼓励企业将呼吸机出口至其他国家以减小贸易逆差,这一直持续到了3月份。国会女议员凯蒂·波特(Katie Porter)对政府贸易数据的研究发现,从1月到2月,美国呼吸机的出口额增长了22.7%;到2020年2月,美国向中国出口的口罩价值比2019年月均高1094 %。就在3月2日,特朗普政府鼓励美国企业增加医疗用品的出口,特别是对中国的出口。但是,在此期间,美国政府深知新冠病毒的危害,包括可能需要额外的呼吸器和口罩。现在,这些同样的企业为了赚取双倍的利润回报将这些物资重新进口。这种利润驱动的行为在市场秩序中再正常不过,但在当前紧急情况中看起来却格外刺眼。
再如,2月10号,在新冠疫情已经呈迅速蔓延之势时,特朗普提出了削减医疗支出的财政预算议案,进一步减少对美国疾控中心(CDC)和政府其他健康相关部门的财政支持。但与此同时,预算增加了对油气能源行业的补贴,增加了军事开支和边境墙的资金。乔姆斯基严厉斥责这一举动是“不仅在当下尽可能多地杀人,而且要摧毁整个社会”。
再到3月底,政府的紧急救助法案主要是为了维护公司的利益而非公众的健康。乔姆斯基描绘了一幅讽刺画:“可怜的公司涌入了保姆式国家,将帽子拿在手中毕恭毕敬地,隐藏起他们手中Ayn Rand(主张个人主义和利己主义的作家)的书,在经历了巨额利润积累、股票回购狂欢的辉煌岁月之后,他们又一次地请求公众救助。”
而且,尽管国会和医学界一再呼吁,但特朗普并未援引《国防生产法》命令企业生产急需的设备,宣称这是万不得已的手段,因为流行病启动《国防生产法》将使美国变成委内瑞拉。但事实上,《纽约时报》指出,在特朗普任内,《国防生产法》曾被军方援引上万次。
乔姆斯基还提到一件他认为特别超现实主义的事情,美国国际开发署有一个很成功的名为“预测”的项目,检测那些因为栖息地破坏和全球变暖而与人类密切接触的野生动物体内的病毒。他们在第三世界国家包括中国开展工作,识别了数以千计的潜在疾病病毒。特朗普在2019年10月遣散了这个部门,乔姆斯基认为这个时间安排异常地“恰到坏处”。
这个清单还可以继续往下列,说明白宫是怎样一群“有虐待倾向的反社会分子”。但乔姆斯基不认为特朗普政府是罪魁祸首,特朗普政府当然是恶劣的,但他们只是加剧了一个病态社会的溃败,一个被新自由主义折磨了四十年的病态社会。
谁是罪魁祸首
四十年前,里根和撒切尔分别在大西洋两岸登上历史舞台,开始了新自由主义改革。里根的著名主张是“政府不是解决方法,政府本身就是问题”。让我们暂停片刻仔细思考一下这句宣言的潜台词。**事实上,里根这句话的真正含义是,当企业和富人陷入困境时,政府是解决方法;但当公众有所需求的时候,政府就不是解决方法了。**自里根以来,对这句话做注解的证据数不胜数。“坏政府”的口头禅与大肆吹嘘的“自由市场”一样——都可以轻易地被扭曲适应于资本的过度要求。
比如,回溯到2003年SARS危机爆发以后,很多科学家认识到冠状病毒有可能再次来袭。但仅仅认识到是不够的,需要采取行动。有两个可能性,一是大药企,但他们仅仅遵循正常的资本主义逻辑,从事可以赚取短期利润的项目,而不担心几年后一切都可能崩溃的事实。因此,大药企实际上什么都没做。二是政府。在里根之前的管制资本主义世界,政府会进入市场失灵的领域并承担责任。但里根开启新自由主义改革以后,将税收天堂合法化,将以近乎抢劫的方式浪费公众数十万亿美元的股票回购合法化,却没有采取相应的行动弥补市场失灵。
在埃博拉危机后,奥巴马意识到了问题,并试图与一个小企业签订呼吸机合同,开发高质量、低成本的呼吸机。但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表明政府能做的是多么有限。奥巴马签订合同的企业迅速被更大的企业(Covidien,柯惠医疗)收购——因为它与大企业价格昂贵的呼吸机形成了竞争关系,之后这家大企业的高管向政府表明他们希望退出合同,因为不够有利可图。在当前美国呼吸机成为医疗体系的瓶颈、护士被迫决定放弃一些病人的情况下,再回头看这场呼吸机事件,才能更深刻地理解乔姆斯基的控诉“这不仅是资本主义,而且是新自由主义资本主义,残暴资本主义”。
新自由主义也进入了私营部门。商业模式要求“效率”,即利润最大化。乔姆斯基提到,美国的医院是按照商业模式运营的,就像很多企业建立及时供应链一样,医院也不会有多余的床位,很多医院床位利用率达90%以上。这种模式对汽车行业也许可以,但对医疗行业而言,如果有什么突发事件,那基本上是没有应对能力的。美国的医疗体系“是一个国际丑闻”,乔姆斯基这样说。
不要回到正常状态
发达国家的新冠疫情危机揭示了不受限制的资本主义的自杀特征以及新自由主义造成的特别破坏。它清晰地表明,将决策权转移到贪婪的、自利的私人机构是多么危险,盈利导向的医疗体系会造成多大的灾难。
对于那些想要从危机留下的残骸中重建一个新社会的人们来说,最好留心Vijay Prashad的呼吁:“我们不要回到正常状态,因为正常就是问题所在。”
乔姆斯基认为是时候建立一个全民医疗体系了。但他意识到主张全民医保和免费高等教育的桑德斯几乎被所有主流建制派批判,他们认为桑德斯的提案太过激进了。
乔姆斯基还提出国家应该对企业的救助施加严格的条件:在危机期间不分红,发放工人工资;永久禁止股票回购,禁止逃往避税天堂;管理层应该有工人代表;支持最低生活工资。有人会问这可行吗?乔姆斯基认为显然可行,在里根上台之前,这些都是法律并得到强制执行。但他也很清楚,现在政府的救助计划将大部分资金给予了“脆弱的”公司。
这场危机还提供了一个重新思考和重塑世界的机会。不过新世界的模样取决于谁来主导它的建构。乔姆斯基提醒道,掌权者们已经开始全心全意地致力于这项任务,如果这不被人民参与的力量所抵制和压倒,那么我们将进入一个更加丑陋的世界——一个可能无法长期生存的世界。
作者:雨博
注:本文综合整理了乔姆斯基接受多个独立网站(democracy now, truthout,Jacobin)采访的部分内容。乔姆斯基,麻省理工学院语言学荣休教授,代表作《制造共识》(与赫尔曼合著),《新自由主义和全球秩序》等,拍摄有纪录片《美国梦的安魂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