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大魔王70-74_风闻
哲学爱好3-2020-04-13 09:17
第70章颠覆了三观
回了文华殿,正好太监说黎玉田和方孔炤请见,周小龙立即让他们进来,一人发一套煎饼果子,剩下的都让王二毛送给永頔去。
煎饼果子下肚,精神都高了三分。俩人奉承皇上几句就说到正事,周小龙就把话说明白,两部被审查之后,肯定剩不下几个官员,他们要做的就是把剩下的那几个官员或者吓走,或者分流,以后一衙一官,两部只有他们两个是官儿,其余的全用吏员。
以前留下的精通业务的老吏继续留用,不够的他们要自己去找。目前户部的工作主要就是清帐,正好程子嘉带了帐房进京,由他们来做。还有,以后要单独设立税收部门,户部要提供以往各地税收的参考数据。
工部自设的造作局取消,人员设备都送到天津。还要跟李继贞联络,商议出来京津地区大规模水利修整计划,再就是对道路承包工程和黄河修整工程继续指导,尤其是征地方面。人家毕竟拿银子买牌子了,而且马上都要开工,有什么事情找到你,你得出面给解决麻烦。
说到末尾了,永頔拉着姐姐媺娖的手进来。媺娖还懂点规矩,只在一旁站着等父皇做完工作,永頔可不管那个,奔过来抱住周小龙的大腿撅屁股就要往上爬。
黎玉田和方孔炤一看这情况赶紧告退,出来俩人一商量,都觉得逼走官员是好事。
以后再有工作直接指派吏员,做不好或者看不惯直接就辞了,再不用上奏章弹劾,在部里他俩就有了完全的权威,皇上这是为他们考虑。
就是以后工作肯定是多些,多就多呗,没人擎肘,做事也舒心,也许效率都能提高。
永頔昨天和父皇见面光记着展示规矩了,今天一早吃了煎饼突然想起父皇的百宝箱属性,永頔赶紧拉着姐姐过来要糖吃,还要父皇讲外头有什么好吃好玩的。
周小龙这个头疼,捡好玩的说了几句。看正好媺娖也在边上,他突然就想起正事了。把媺娖叫到身前跟她说:“你也不小了,啊,得学习养家糊口了,没工作那是废人,我给你找了份工作,你准备准备,过些天就要开始工作。”
女儿家不是应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就等着丈夫回家么?媺娖可没听说女人还要做工的。“女儿正在学习女四书和刺绣、音律,恐怕没时间出去做工。”
“哎,学那些东西干什么?”周小龙一摆手。“啥用没有,都学成榆木脑袋了。”
哼,我才不是榆木脑袋呢。媺娖又说:“别的贵戚家的女儿也是这样的,都是在家中学些刺绣音律之类,女儿学得算好的呢。”
“哎呀,你还想做文校家咋的?一天净胡言乱语,就琢磨怎么害人,一看就是精神病。咱不跟精神病学。你也就是生在富贵人家了,民间家庭,象你这么大年纪都要出去做工补贴家用,在民间,女人是能顶半边天的。”
“什么是半边天?”永頔听下巴嗑都听出兴趣了,坐在周小龙怀里扭着要问。
“半边天啊?”周小龙核计怎么才能通俗地说出来。“比方说夫妻两人,男的出去种地,女的或者出去务工,或者在家纺织,一点不比男的挣钱少,手快的比男的挣钱还多呢,那在家里地位不就平等了么。对吧。”
永頔也不知听明白没有,父皇一问就点头。
周小龙抬头仍然跟媺娖说:“有嫌男的身上有味的能直接一脚给踢下床去,掉地下他连个屁都不敢放,谁让他挣钱少的,对吧,这不就是半边天了么。”
父皇这一席话真是颠覆了媺娖打小建立的三观,书上不是说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么?难道人与人之间的关系能用简单的挣钱多少来衡量?书上都是写来骗人的?媺娖脑子里头翻江倒海,只觉得头有点晕。
周小龙一看就知道这是忽悠瘸了。一挥手说:“咱家女儿要做有用的人,对社会有贡献的人,过几天我给你安排个好工作,到医院去干活,平常人家要交三十万才有正式合同啊,你就不用拿了,占了大便宜了。”
给他工作还要我给他交钱?这世界怎么和我知道的一点也不一样啊!
永頔还要父皇给她讲故事,周小龙随便编了两个,又找些糕点出来给她填嘴,永頔这才心满意足的拉着姐姐走了。
接下来周小龙把朱由检换出来处理公文,自己蹲在平台上想辙。他又想出一个挣大钱的主意,到午食时候才跟朱由检商量。
“离婚法?律条上有离婚的条款,还用另外制定么?”朱由检一听就觉得不靠谱。“再说,官府也不能鼓励离婚呀,这不有悖伦常么?”
律条上有啊?周小龙可不知道,有悖伦常他也不在乎。“律条上说离婚能分家产么?”
“那怎么能呢?返还嫁妆就可以了。”
“诶,这就不好,”周小龙循循善诱道:“你想啊,要是大女儿嫁到郑家去,如果离婚就能分到一半家产那该多好哇。那些老财家离婚,家产立刻分出去一半,那该多好哇。那些大官离婚,家产立刻分出一半,那该多好哇。”
“好!”朱由检有点被他绕晕了。“别,你等等,你是说律条规定,离婚女方就能分一半家产是不是?”
“对呀!这多好,再大的家产不够离两次婚的。”周小龙摇头晃脑地说:“这叫什么?这叫不战而屈人之兵,上策!”
诶,别说,还真有可能啊。那些大财主看不顺眼就挑拨他们两口子离婚,家产瞬间下去一半,立刻就得蔫了。朱由检指着周小龙大笑道:“这叫推恩令啊,你可太坏啦!”
周小龙嘿嘿笑道:“彼此彼此,乌龟笑鳖。”
朱由检越琢磨越觉得可行,吃完饭就开始翻阅律条,又找来薛国观商议。
薛国观一听完皇上想法就觉得皇上肯定是走上岔道了,难道这是国家将亡之兆?“皇上,此乃仁政啊,礼记檀弓曰:夫妇之道,有义则合,无义则去,且有七出三不去的说法。不过大明律都有规定,已经足够啦。”
离婚这事,周代就已经有了。孔氏三世出妻,说的就是孔家包括孔子在内,儿子孔鲤、孙子孔伋都离过婚。
七出,指的是男人休妻七个条例:不顺父母者,无子者,淫者,妒者,有恶疾者,多言者,窃盗者。
三不去指三种情况下男人不能休妻:有所取无所归,指妻子无娘家可归的。与更三年丧,指妻子曾替家翁姑服丧三年的。前贫贱后富贵,指丈夫娶妻时贫贱,但后来富贵的。妻子符合这三种情况的,都不能被休。
到了唐代,政府不但鼓励男女自由恋爱,还一条龙照顾到离婚。针对家暴,增加了法律保障--义绝。
唐代贵族阶层离婚很稀松平常。肃宗之前的公主们离过婚的有二十三位,离过两次婚的也有四位。
宋代婚姻更自由,女性可以自由提出离婚,并有权带走全部奁产。
不过大明立国以后,由于理学兴盛,婚姻观开始变得保守,从过去的离合随心,变成离个婚(尤其女性)都是奇耻大辱。
《大明律·户令》:凡妇人夫亡无子……改嫁者,夫家财产及原有嫁妆并听前夫之家为主。
“这个,不够啊。”朱由检摇头说:“大明律中规定太过偏袒男方,不能做到公平,所谓不仁也。”
嗯?怎么扯上不仁了?薛国观点头同意。
朱由检又说:“朕有意将离婚有关条文集合,独立成册,并且提高离婚中女方所能得到的赔偿。”
集合成册倒是没什么问题。薛国观点头问:“陛下意欲提高到多少?”
“一半,所有家产的一半。”朱由检硬挤眼泪说:“女人苦啊,做点小买卖都受人欺负,只能在家里做工,挣的钱少就更难再嫁啦。就是为了鼓励生育考虑,也必须要做,这就叫责任感、历史感。”
朱由检现借的词把薛国观吓唬蒙了。“一半?这太高啦!”
“不够的,还要加上每月的抚养费,就定在每月至少一两银子好吧?”朱由检咂摸嘴说:“少了点。”
可不能啊!皇上这是被谁灌了迷汤啦?一两还嫌少?多少农家一个月都挣不上一两银子呐!“皇上,这个,抚养费好像高了点,不如就取消吧。”
“嗯?取消?那怎么可以呢?”朱由检不乐意了。“薛爱卿,你可要记得,再大的官他也是亲娘生出来的,你不为自己老娘着想着想?”
完喽,掉坑里了!薛国观心里腹诽,我家老娘可干不出离婚这么丢人的事,面上还要赔笑说:“民间也不太富裕嘛,不如就定个五分银子,官府判离的时候再适当依据男方家境提高点?”
“也好,那就定在五分上,女方抚养孩子,再做点工也就够了。”朱由检勉强同意道。
“别呀,孩子如果判给女方,那男方剩下什么啦?”
“哦,”朱由检一琢磨,也是哈。“那就到时两方商议吧。”朱由检交代说:“薛爱卿律条熟悉,这事就交给你办了,尽快成册,交给朕看看。”
原先我好像是反对分一半家产的,后来怎么就同意给抚养费了呢?薛国观出宫门的时候脑子都是晕的,不仅脑子晕,腿他也软。就知道没有好果子吃,怎么就死乞白赖的非要做这个官呢,我他马真贱!薛国观都想抽自己一嘴巴了。
研究儒学总绕不开几个基本概念,比如孝、仁、礼、义。明白这些概念并不算深入,还要明白这些概念的目的是什么。其实说起来,儒学是一套解决社会问题的行为规范,所以研究儒学绝不能脱离开当时的社会问题,这才是治学的态度。--《儒学研究论丛》
第71章大案将起
第二天给这次消灭疫情工作中表现突出的三位医生授奖,朱由检挺重视,仪式是在文华殿举行的。三位医生分别是太医院姚御医姚本仁,一位是天|津当地医生陈有坤,自称曾拜师于海门名医陈若虚,第三位是姑苏洞庭医生吴有性。
关于这次疫病,三位医生都不能确定究竟是什么病症。经仔细检查,只能确定病起必有红点在背中,包羊毛一缕,所以命名为羊毛瘤。万历了亥,金台发过类似疫情,后一道人传方,用黑豆、荞麦为粉,涂擦之,毛落而愈。
不清楚病因就不太好办,朱由检嘱咐他们要继续研究,但是不要外传,省得引起恐慌。
朱由检每人发了一块雕刻着蟒蛇图案的金牌,每块八两重,真挺实惠。每人还有一个黄铜的胸章,能挂在衣服上,上面是朱由检亲笔写的“医林圣手”四个字,小牌不大,平时也能挂着。
发完牌章,朱由检给他们赐座,商量要在京城也建一间大医院的事情。朱由检的意思是,三位都归入军事系统,医院也是军医院,由朱由检直接拨款建设,加上天|津的医院,希望三人能够愿意出任院长一职。
皇上亲自跟他们商量,这面子是给足了,三位也不好拒绝。朱由检当场定下来,三个医院两个在天|津,其中一个专门面向水军,由姚御医担任院长,另一个在京城,吴有性担任院长,天|津原有医院由陈有坤担任院长。医院立即开工,现在就开始挑选各科医生,训练护士。
医院不光医治病人,还要负责培训医生,尤其是战地抢救的金疮医生。医院一大必然有管理问题,这个他们可以自己担任,也可以指定人员担任。不指望医院盈利,只要不赔就行。
三人都是频频点头,皇上要求不高,前期费用全部是皇上出,医院大权也给他们了,他们就要负责到底。
三位医生都保证说一定尽心尽力,然后拱手而去。
嗯,看样子大女儿的工作有望了。朱由检心情很不错,直到下午骆养性进来递交进度报告。
两部被抓了很多官吏,一两个月也审理不完,这里只是几个大官的认罪书。朱由检翻了翻,锦衣卫前期工作做得完善,基本都是人证物证俱在,几个大官倒也知道体面,干干脆脆认罪。朱由检看完吩咐移交刑部。
下面还有一册,朱由检以为还是关于科场舞弊的,岂料一翻之下把他气得够呛。终于大致看完,朱由检手都气得乱颤,沉声问道:“怎么大学士位置也能用银子买下?简直丧心病狂!”
“砰”的一声,朱由检一拳捶在书案上,案上笔砚乱蹦。“查!彻查!不许一人放过!”
骆养性拱手说:“此事涉及到宫中,这个……”
“宫中怎么了?祸乱社稷,必不可饶!全部查清。”
“是!遵旨。”骆养性拱手就要告退,朱由检叫住他问:“周家如何了?”
“没什么大事发生,最近只有一个陈济生入府做了门客。”
“哪个陈济生?”
骆养性拱手回答说:“原国子监祭酒陈仁锡之子。”
又是他?朱由检可是恨这人很久了,也就是他运气好,早早就咽了气,现在他儿子竟然也来了京城,真是地狱无门你自来投啊。“周家看严实点,还有宫门内外交通,全部查清,明白了么?”
“臣明白。”骆养性躬身告退,出了殿门才透出一口气。他心中激荡,如果办成此案,国朝以来只有纪纲可与己相提并论。他仰天长吐口气,心中默念,爹爹,儿子胆子大啦,要干大事啦。
朱由检心情平复下来,发现下面还有一册,记录的是最近锦衣卫探知民贼的动向。册子里不仅记录各部民贼发生的事件,还有一些简单的分析。
关于张献忠部,依据其对夷州周边等地的攻击分析说,张贼有意向蜀中流动。朱由检拿过地图找到夷州,查看周边地形,发觉分析得很有道理。
看来采纳陈奇瑜的出兵湖广策略是正确。朱由检默想片刻,写了两封书信,让门外的锦衣卫立即送到陈奇瑜处。
下面还有一条是关于李自成的,说闯贼内讧,李自成杀罗汝才和革里眼,尽兼其部。李自成完成集权,看来下半年会有大动作。朱由检看到这里不由叹息一声,不打场大战,这天下不知何年能够平定。
叹息刚过,太监传信,定国公徐允祯过来求见。赐座之后,朱由检询问起京营的情况。
徐允祯拱手回答说:“目前已经裁汰下来的兵士已经发下一月足额粮饷,情绪还算稳定,只是未必长久。精兵五千四百七十九人,已经全部进入左光斗营长主持的训练营,目前京城城防由臣所部家丁和王世国营长共同承担。”
朱由检心中默算一阵,开口问道:“那些勋贵家的,都消掉了么?”
“臣在大校场亲自核点兵额,勋贵家寄名的全部消掉了,保证实兵实额。”
“裁下的有三万多人?”
“一共裁下三万九千四百余人。”
近四万人。朱由检叹了口气,这些人要怎么安置才好?一人三十亩,这就一百多万亩,京畿左右哪来这么多土地?
殿内一时沉默,半响朱由检才开口说:“朕会将他们安排在冀豫两地,但是无法一次完成,叫他们忍耐些时日。”
“大概,能在什么时候?”徐允祯为难地说:“臣总要给他们一个准信,不然……”
“朕知道你也为难,放心,朕不是信口雌黄之人。”朱由检想了片刻接着说:“这样,你跟他们说,每人都有三十亩地,免税两年。”朱由检说完感觉没什么力度,补充说:“全是民田,不用服徭役,可行么?”
“不服徭役是皇上的大恩典,不过眼下他们总要生活,皇上您看……”
朱由检点点头,沉吟着说:“三分粮饷他们能接受么?不出两年,朕必给他们安排土地耕种。”
“三分少了些,臣要去跟他们商量一番。”
“三分是白给的,”朱由检强调一句。“分地之前他们尽可以务工,做什么不管,明白了吧?”
“皇上最近有什么工程没有?臣也能帮着介绍一二。”
“嗯,朕会催促几个道路工程尽快开工,到时会通知你。”
“是,臣一定尽心跟他们商量,保证京中不会出乱子。”得了保证,徐允祯总算松了口气,起身告辞。
顺天、永平两府还要安排山|海关和宁远内迁人口,实在是安排不下这四万人,朱由检在殿里转圈,心中想,只要再有三个月时间,就能多出三万五千兵力,到时横扫冀豫两地。
两地被兵最重,土地大片抛荒,只要天下太平,多少人都安排得下。
朱由检思虑片刻,写信叫锦衣卫送到曹变蛟处,让他再派些教官进京,协助训练。
第二天武定侯郭培民又来封信,说大同总兵姜瓖愿放弃兵权,请皇上派人接管大同防务,再就是他们已经找到足够的人手和钱粮,运河牌照如果没有其它问题,他们就准备立即南下接管运河,不知皇上还有没有其它指示?
拿到大|同,北方就算安全了。朱由检对他们的工作效率非常满意,感觉让他们继续南下恐怕会心生反感,那就不如让他们去搞运河。
朱由检回信准了所请,不过要求他们在新任官员到达之前不能离开。又写信给刘肇基,任命他为团长,率一营士兵立即赶赴大|同驻扎。到了大|同之后仍然是裁汰老弱,开训练营。
又让左光先派人护送武器、钱粮赶赴大|同,这次朱由检也算大方,拿了三十万两白银出来,里面有十万是给刘肇基的,剩下的要送到周遇吉那里。还有十大车土豆,这是送到山|西做种子用的,随车还有几位海户,都是种植能手,过去指导种植的。
另外又写信给驻扎在阳和的宣大总督王继谟,要求他把所有兵员全部转交刘肇基,之后回京任职。
之后户部尚书方孔炤过来求见,进来说户部主事左懋第愿领兵杀贼。
户部主事不仅是个小官,还是个闲职,平时一般不用上班,部里或司里有什么项目性的事,比如出差或京畿巡查、库房清点等,才会让主事领衔办理或协助办理。
朱由检一琢磨就明白了,这是左懋第平时没什么劣迹,不怕方孔炤吓唬,又知道部里肯定是容不下他了,干脆自请外放。方孔炤也没辙,只好找到他这里,求个主意。
“他一个文官为什么想要去领军?是不是觉得领兵打仗是儿戏?”
“那倒不是,左懋第此人在陕|西韩城做过几年县令,期间指挥军民多次打退民贼,与战阵之上多少有些见解。”
“所以觉得自己是武学奇才?”朱由检讽刺一句。
方孔炤低头拱手,不敢吱声。朱由检一核计,也不能不给方孔炤这个面子,沉吟着说:“文官嘛,贸然上战场朕也不放心。既然在户部任职,想必钱粮户口都是熟悉的。那就让他到王在晋麾下协助辽民内迁之事吧,也能与李继贞互相协调,方爱卿,你看如何?”
方孔炤大喜道:“陛下御言,自然是好的,如此,臣回去就告诉他。”
“一会朕就下旨,方爱卿也别急着走。”朱由检抬手示意方孔炤坐下。“你知不知道有哪些饱学之士?”
“皇上您问哪个方面?”方孔炤拱手说:“如果说到经学,黄石斋、刘念台都可谓当世名家,钱牧斋也是出类拔萃。”
朱由检摇头说:“不是这种经学家,要那种杂学比较出名的。”朱由检思索一下,也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来表达。“比如数术、机关、经营或者农学之类的,反正都是些实用学问,学了能赚钱吃饭的。”
方孔炤心头一震,抬头看看皇上脸色,看着不像是开玩笑,心中盘算机不可失。这才拱手说:“臣举贤不避亲,臣家不孝子就精通数术,不过他学的是西夷数术,和中原数术有些差别。”
“对,对,”朱由检连忙点头说:“就是西夷的数学,他们那种数字用着比较方便,就要那种,哪天你把儿子带来,朕要看看。”
“是,臣遵旨。”方孔炤心里乐开了花,在皇上身边就是这点好,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找个机会要官做,一句话工夫,儿子的官帽就带上一半了。
卫所制度最重要的目的就是透过宗族直接管理个人,相应的匠籍制度、徭役制度都有这个目的在内。--《古代社会制度》
第72章开籍风险大
张世泽领衔的赞画局已经组建完毕,目前军粮调配和军饷发放基本由赞画司接手。今天赞画司召开完军策会议,开完会,他过来汇报军议内容。
军议内容主要是调配物资的方式和甄选将领。目前张世泽已经跟沈廷扬联络好,所有粮草不必运往天|津,而是在松江府存放,到时直接交给陈奇瑜,另外依据皇上指示,沈家提供的粮草现在开始全部用现钱结算。
赞画司已经派人过去了,派员还要在当地收集粮草。
沈家现在与冯铨家的团练配合,已经开始从安南倒腾粮食。安南水系密布,水稻种植非常广泛,米价大约只有苏|州府的一半,这还是算上运费的。
有安南粮食输入,陈奇瑜那边就要少担心一些,只要不轻敌冒进,粮草就供应得上。目前陈奇瑜和孙传庭还在等武器补充,大约月底就能补充完毕,到时由沈家派人引导,黄胤思率水军护送南下。
军议另一个内容是甄选各将。现有带兵将领依照打仗次数、胜负、悖逆主帅、不听号令等项目打分,成册后进呈御览。这个东西是绝密的,任何人不得议论,册子也只有这一本。
还有一项内容是战略决策,针对宣大地区和陕晋两地。建议撤换不通军事的王继谟,选派一位可靠军将接手宣大地区防务。另一个建议是加强雁门关、宁武关、娘子关、潼关等关隘的防卫力量。
山|西基本上是个南北向的长条地形,被吕梁山和太行山夹在中间,类似于一个葫芦,葫芦腰容易被切断。目前周遇吉分兵驻守宁武关和雁门关就是葫芦腰的位置,这两处是朱由检和周遇吉商量出来必守的关口。
而且粮草由大|同转运,这里已经是现在粮草供应的极限,再往南实在是无力供给。而当地多年灾害,余粮自饱尚且不足,筹集军粮更是难上加难。所以潼关之类的就只能望而兴叹了。
宣大总督倒是好解决,朱由检直接下旨任命宣府巡抚朱之冯为宣大总督,驻地移往万全右卫张|家口。
朱之冯这人也是个书生,指望打仗是不可能了,不过倒算听话,让他严密看守张|家口应该没什么问题。当然了,要是特别能打仗,朱由检还不放心呢。
另外还有个军粮的事情。以前周小龙想过做些类似压缩饼干的军粮,在急行军的时候就有大用了。现在的军粮一般都是没经过深加工的,但是也有类似压缩饼干的东西,周小龙还见过呢。
现在的军粮怎么说呢?一听加工过程就知道了。正常一点的是烤饼,饼很厚,中间有个孔,绳子穿上往脖子上一挂,这种饼十分坚硬。
还有炒面,这种算比较正常了,就是把面粉直接干炒,装布袋里背着。
最后一种就比较恶心,把大米蒸熟,然后晒干,再蒸再晒,至少三次,多的十次。成品的东西极为坚硬,而且基本都是馊的。
调料,比如说醋,是用布沁醋,晒干,再沁再晒,用的时候把布条剪下一块扔进锅里。
周小龙实在想不出来士兵怎么能吃得下去,只能竖根大拇指,赞声牛人!
这事一直拖延下去也不行,正好交给张世泽来办,反正就是集思广益,一定要找到可行的方法,还别让士兵吃吐了才行。朱由检给他说一遍压缩干粮的大概模样,他又没见过,都是周小龙说啥他转述啥,张世泽拱手领命。
朱由检对赞画司的工作还算满意,对张世泽赞许了几句,他高高兴兴的告辞走了。
翻开册子,朱由检将其与心中一一对照,看来也差不多,最近的人员调动没什么问题。
薛国观想了几天,发现离婚法这个东西牵扯太多。比如说离婚如果分给女子钱财,那首先就要保证女子有财产权,不然订的律条就没有用了,如果参考宋律的女户制度,首先就要改变户籍制度,然后还要改变税法。
可要改变户籍制度,卫所制度先不提,乐户则不得不提。成祖朱棣起兵“靖难”争天下时,有一批坚决拥护朱允文的官员。朱棣夺权成功当上永乐皇帝后,除严酷加害这些政敌本人外,还将他们的妻女罚入教坊司,充当官妓,世代相传,久习贱业,而成乐户。
二百年来,他们一心想脱离卑贱处境,惜因深陷乐籍,官府不准,地方上的绅衿恶霸更以之为蹂躏的对象,也不容他们跳出火坑。
是,他们是挺可怜,不过再可怜也不是薛国观敢碰的呀。
到这,他就不敢想了,这基本是推翻全部大明律的节奏啊。薛国观挠了两天脑袋,一咬牙,进宫跟皇上要说法。
正好今天政务少,周小龙出来放风,正跟永頔在书案上摆城堡玩呢。冷不丁被薛国观把这律条、那律法这么一摆,没等薛国观说完呢,他就开始挠头了。
“这项法令必须是极为熟悉律法之人才能办理,臣年老体衰,恐误了皇上大事呀。”我薛国观不是不想办,实在是精力不济,皇上您看,要不换个人算了。
“那怎么能行呢?做事情怎么能碰到点困难就退缩呢?你得有困难要上,没困难制造困难也要上,明白么?”周小龙也没想到会整这么大事,牵扯这么广,但是他舍不得上千万两的银子呀,所以就得逼着薛国观继续干。
没困难还要制造困难?皇上您从哪学来着这些疯话呀?薛国观摇头表示不理解。
“摇头是啥意思?不想干啦?”
薛国观刚想点头,幸亏年老体衰,动作缓慢,刚刚有动作就开口补救说:“不是,不是。”
“不是你点什么头?”周小龙还不放过他了。
“臣头皮痒。”薛国观急中生智。“正要挠挠。”
这句直接就把周小龙给逗笑了,指着他说:“不想干就说呗,有啥不敢说的?”
薛国观只能赔笑了,从褶子里硬挤出一点笑模样。
“这样,你再找几个熟悉律法的协助你工作,这事也不着急,用个一两年也没问题。”周小龙转念想起来了。“九月初不就是殿试了么,落榜的举子也不都是没有才学,你随便找几个不就够用了么。”
哦,不着急呀?那我这太监急什么?薛国观拱手说:“既如此,那等等再开始吧。”
“行啊,不过这事可得记住,有机会就要开始。”周小龙心想总不能白使唤人。“我那旧邸空着呢,找到人可以到那去住,我再给你一千两银子,一两年也差不多够用了,可好?”
“谢陛下隆恩。”路都叫皇上给堵住了,薛国观也没别的招,只能点头答应。
户籍除了大的士、农两个大分类,其他的都是贱籍,又叫贱民,最大的特征就是不得科举。军籍、匠籍、商籍之外,还有很多小的或者地方性的分类,比如疍户主要在广东沿江沿海,丐户主要在苏州常熟、昭文二县。
当然,户籍制度也一直在逐渐松动,比如商籍和军籍已经允许科举,大名鼎鼎的张居正就是军户出身,王崇古、张四维家里都是经商。
就像军户逃亡一样,因为利益驱使,不断有人卖身为奴,以至吴中仕宦之家,奴有至一二千者。
贱民常年备受欺凌,不满情绪郁积,时或爆发反抗斗争。江南一带富户家的奴仆无法忍受主人的奴役欺压,聚集在一起,捆绑殴打地主老财,索要卖身契。万历年间的“民抄董宦”一事,就是在这种情况下爆发的,董其昌家里花园楼阁被烧了个干干净净。
丐户、乐户、旦户、世仆、伴当等贱民,都是持续几百年的历史遗留问题了。比如惰民的来源是宋代罪人的遗胤,籍属丐户,也有数百年历史了。
惰民的职业,是其他人所不屑于干的,男子作小手艺和小买卖,塑造土牛、木偶,拗竹灯,编机扣,捕蛙、龟,卖糖、饼,或者当吹鼓手,演戏,抬轿子,女子保媒,当伴娘,理发匠,卖珠,接生婆之类,都是些服务性的、被当时人贱视的工作。
官府不许惰民读书应举,不能做官,不得充当吏员、里长,不准与良人通婚,也不得与良人平等相处。为了表明与其他人的区别,还在居住地区、房屋式样、穿着打扮、行路乘车等方面,对惰民作了规定。
大明皇帝也不是什么都不做,英宗皇帝曾释放教坊司乐工3800余人为民,代宗皇帝则议准,凡原为民人而落入乐户的,准许改回去,原为乐户而愿从良的,也允许申请改业。但这些只是局限于乐户,大面积的改籍牵扯的事情太多。
就比方说,宫里的太监宫女也是家奴,都改回良籍宫里不没人了么?先革自己的命?
朱由检和周小龙商议了一阵,觉得只有小范围开籍是可行的,小的贱籍都可以开籍。而且开籍确实能给自己带来很大的民望,虽然民望对目前局势没什么益处,但却能打击南方的那些老财。
只是风险大收益小,不过谁让朱由检想当明君呢,要做,就得多加小心,别死在半道上了。
王在晋来信汇报谈判的进展,基本上建虏一方就是拖延,榷场已经建立,税收就不返回京城了,直接用在关宁。
拖倒不怕,朱由检的本意也是拖延,不过心里还想给他们个教训。和周小龙抱怨了几句,没想到周小龙还真给他出了个主意。
朱由检一琢磨,发现似乎可行,于是把冯铨从天|津召来,要他采访防疫过程中所发生的事件,宣传一下先进个人,重点宣传一下疫病是由老鼠身上的跳蚤引起的,而且所有鼠类都有可能引发鼠疫。
然后还要普及一下病人的惨状和隔离知识,一定要做到老百姓闻鼠色变的程度。
报纸现在每期发行数量已经达到一万多份,大城市基本都能看到,只要一刊登,保证能让北方黄鼠贸易大量减少。黄鼠是北方蒙古对大明的优势产品,这下子一定能让蒙古各部落大受打击。
冯铨领会精神,正刊写的都是扎实东西,然后增刊就把小道消息传出去了,说所有皮毛制品都有可能藏有跳蚤,具体咬人之后会不会得病那就不知道了,也许可能大概会有貂疫,说不准。
在团伙内部,共同遵守的行为规范要做到使大部分人从中受益,否则就会“凝聚力不足”,在外部力量冲击下很容易就会崩溃。--《民法概论》
第73章薛国观唱戏
方孔炤领着儿子方以智过来觐见,这回是朱由检、周小龙轮番问答,都感觉才学出众,再加上年纪不大,正是能跑时候,当即任命他为大学校长,由他筹备建设学校。
学校定址在天|津,就在运河东南侧,靠近新建居住区。那里基本都是盐碱荒地,圈地花不了几个钱。
先期只是建设教学用房,朱由检拿出两万两白银,让他一边建设一边寻找师资,科目全是实用学问,不学四书五经那些东西,目标就是学完就能找工作,立刻就能干活,赚钱养家。
方孔炤在旁边听了心中可有点失望,原来只教些奇巧淫技,不是官学呀,那肯定也不是官位了。
完了朱由检还跟方以智打听还有谁才学比较出众,如果他不方便找,朱由检可以亲自下旨征用。
方以智回答说:“奉新宋应星著有《天工开物》三卷,尽录天下奇技。《卮言十种》十卷,探讨气、星之学,当可为教授。泾阳王徵精擅机关、经算,亦可为教授。”
王徵你就别想啦,还在天津研究手表呢,研究手表可比做老师重要多了。方家父子走后,朱由检立即让锦衣卫到江|西寻访宋应星。
黎玉田把商量好的顺天、永平两府水利规划图进呈御览,基本方法是造湖调节洪水,多挖水渠,以水洗碱,多造良田。周边各河全部联通,都从天|津入海,这样能最大程度利用淡水。
另外还有工价、物料等费用,合计三十三万两白银,工期两年。这钱朝廷也拿不出来,只能朱由检掏腰包了。正好京城裁撤军户众多,朱由检让黎玉田尽量招募军户,尽快开工。
既然造湖有用,朱由检让黎玉田把两府之地的所有湖泊全部清查出来,立上界碑,有谁胆敢围湖造田的立即拿下。尤其是三角淀、白洋淀那些湖沼,每年都要派人清淤,保持调水功能。
朱由检还让黎玉田派人通知买道路牌子的商人,催促他们尽快开工,承诺只要九月之前开工,雇用裁汰军户超过三百人的,一律增加五年经营权,超过五百的,将增加十年经营权。
五年照一百年多不?不多。十年呢?那就多了,十分之一呀。这些商人见到鱼饵也不管咬嘴里疼不疼,八月没到呢就纷纷开始施工,还特意请黎玉田派人勘察。
锦衣卫转交出去十几个人犯,刑部经过一个月的审查,在朱由检的催促之下最终得出结论:事实不清,宜从轻处罚。
事实不清还处罚个屁!朱由检看到这句就有点皱眉头,再看下面,流放的流放,罢官的罢官,就没有一个杀头的。朱由检愤而大骂,都没用别人,自己下了金台,过去就把刑部尚书张忻的官帽打落在地。
张忻被当场罢免,朱由检接着任命薛国观为刑部尚书,继续负责审理此案。同时被罢免的还有礼部尚书林欲楫,吕大器接替了他的职务。林欲楫也是欲哭无泪,心说我啥也没干呐,怎么就找到我头上啦?
废话么,科场舞弊要说没有内应,谁能做到?反正他是被锦衣卫严密监视了。
薛国观接了圣旨,一琢磨,这案情清晰,人证物证俱在,皇上这是嫌判的有问题呀。不用说都知道是轻了,得,又是一块烫手山芋。
薛国观赶紧进宫求见,问问皇上有什么主意没有,民间都说,干活不由东,累死也无功么。
朱由检就俩字,皆杀!这把薛国观吓的,现在只是十几个官员,后边还有百多官吏和长随呢,都杀啦?老夫要改名为血手人屠!
薛国观琢磨了好几天,突然就想出个主意,学习陈新甲故智。第二天他就装作有事,匆忙出去,把案情报告落在家里书房,然后就有一个贴身家仆把案情报告当成邸报发出去了。
头一两天还不明显,因为都是些京城官场人物看到了,他们都有点兔死狐悲之心,虽然惊讶于贪污数额巨大,但也知道里面肯定有些隐情。
这份邸报第三天才传到天|津,结果正好被冯铨看到了。冯铨是真真正正的大喜过望啊,立即吩咐出特刊,还要加印三千份。结果一天就卖完了,每艘南下的海船都是几百份的购买,一万三千份转瞬就没了。
冯铨咬牙吩咐接着印,三千份只撑过一天,冯铨又吩咐加印,又是三千份,这批也只卖了三天。冯铨也冷静下来了,感觉既然一万九千份都卖了,也不在乎多印三千份,剩下的了不起自己留着,又吩咐加印慢慢卖。
经此一事,《紫禁城报》的名头算是真正在大明打响了,报社也开始盈利。
结果这个风潮重又刮回京城,街头巷尾、茶馆早市都有人议论。上京赶考的举子都在京城住着呢,一天都是闲的发慌,一看竟然有这么大事情发生,咱们作为官员预备役肯定要搞搞事情。
这群人在会馆里联络串通,然后举起条幅就到刑部衙门门前喊口号:诛杀贪官!杀掉国蠹!灭此社鼠!
坐衙的薛国观都听到了,心想时机已到。他到了门前先是安抚了一阵,那肯定是不行的,那些读书人热血上头可不管你怎么说,得拿出点实际的才行。
表演时刻到!薛国观假装为难,然后在群情激愤之下他又拿出前任张忻的判书读了一遍。这家伙,所有举子都是谩骂,说张忻是养奸之辈,国之巨蠹,罢免活该,应该也投入大牢。
然后薛国观拿出自己写的判书,基本上就一个字,杀!这群没见过血的举子呜号叫唤。薛国观一看情绪调动起来了,大声说:“老夫虽老,亦惧舆论,宁可官帽不要,也必申民情。”薛国观一挥手,喊道:“走,随老夫伏阙!”
雾草,伏阙呀!大明自立国以来都没几回,咱们赶上啦!走,伏阙!这群举子心情激荡,没想到还有意外之喜,都兴高采烈的跟着薛国观到了承天门,打算一个没看住就往宫里跑,看看宫里到底是啥模样。
在他们聚集刑部衙门的时候就有锦衣卫给朱由检传信,等到他们在薛国观带领下直奔宫城而来就知道安的是什么心思。朱由检赶紧从崇智殿回到乾清宫,命锦衣卫加强戒备。
薛国观很快进宫面见,进呈判书,朱由检暗骂薛老头一声戏精上身,拿过印玺就在判书上盖章。
朱由检盖完章跟薛国观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朕倒要看你怎么把那些人给哄走。”
薛国观得了诏书心满意足,闻言微微一笑说:“小事尔。”
薛国观出去承天门先宣读诏书,说皇上应民所请,决定诛杀国蠹,过几天就执行。一群举子大声喝彩。然后薛国观又说将设宴请酒,为皇上贺,为举子们考上进士贺。
有酒喝谁不乐意,一大群人闹哄哄都跟着薛国观走了。薛国观找了间大店包下,开了十余桌席面,一群举子围着尚书大吃大喝,一下子就吃进去四百多两。
薛国观家里有钱,一点也不心疼,还趁机找了几个熟悉律法的举子,约定无论中不中进士,都会到薛国观那里帮忙。
听到消息的朱由检心中暗竖大拇指,赞声老道!
刚进入八月,京城就炎热非常,朱由检喜欢在太液池边上的崇智殿批阅奏章。这里临近水边,凉爽得多。
今天刚刚下旨撤销崇文门税关,朱由检打算过些日子等南方稍有安定再下旨裁撤天下所有税关,包括九江的税关在内,连城门税都取消掉,省得净养些蠹虫。
永頔自己过来玩,本来宫里就少有玩伴,姐姐媺娖还被父皇送到医院学习,永頔这几天就有点闷闷不乐。
朱由检耐着性子听她奶声奶气的说大花今天给她叼回一只鸽子,昨天小狗还被大花挠了这些个琐事。大花是她屋里养的一只狸花猫,脖子上挂着官位牌子到处横晃,被永頔喂得肥粗老胖,起码有十斤分量,而且还野性难驯,除了永頔,它逮谁挠谁。
永頔屋里还养了一只小哈巴狗,全身白毛,极为漂亮,而且还非常乖巧,很招人稀罕。原来她还有一只鹩哥,结果有天失踪了,估计就是进了猫肚子。
这宫里头猫多鸽子多。宫里阴气重,宫人都爱养小猫。还有人爱养鸽子,每天早晚都要放出去,身上带着哨子,听着也挺有意思。就是不知道猫和鸽子是怎么相处的。
跟永頔说了会故事,又陪她玩了会积木。一起吃过午食,终于等到永頔哈欠连天,躺到角落的小床上睡着了。
朱由检批阅完奏章,又下旨任袁继咸为河|南督师,任黑明义为团长,带一营兵到保定驻扎,设立训练营,原总兵马岱去天|津作训。任王世宠为营长,奔赴山|东,听命于王世钦团长。
保|定是京南门户,一营兵肯定不够,不过现在手里也没有了,只能指望黑明义多练些兵出来。袁继咸那里除了一个空头官位就什么也没有,除了接手河防卫所,现在也不指望他能做出什么,就是占个坑。
朱由检扯过地图细细查看,京城四周的防线已经初步形成,至少自己的安全没什么问题了,到了年底至少会再有四万军队完成训练,到时候不止京畿稳固,就是南下也不是野望了。
琢磨了一会,朱由检也有点困倦,俯在案上小睡了一会。再起时刚刚到了申时,王二毛拎着一个瓷罐过来,从里面拣出一盅酸梅汤。
酸梅汤是冰镇的,盅口向外漫着冷气。朱由检接过喝了一口就觉得凉得拔牙,他比较讲究养生。中医有言,春夏养阳,少吃冷凉。想到这,朱由检就有点下不去口,正好看见王二毛咽口水,顺手就递给他喝了。
官僚机构的终极理想是直接管理每一个人,儒学将之称为“小国寡民”,“鸡犬相闻,老死不相往来”,所以官僚机构的首要敌人与合作者都是宗族。--《昙阳子事件研究》
第74章死无对证
朱由检在纸上写写画画,计算山|西兵员钱粮。账面上大|同兵十万,宣府兵十万,居|庸兵二十万,阳和等镇兵合二十万。居|庸除外,核兵裁员之后,实兵七万四千余人,训练完成后将分属周遇吉、刘肇基和白腾蛟三部。
用黑云龙还是刘复戎?朱由检想了想,写信给刘复戎,任命他为旅长,驻扎居|庸关,裁汰老弱,设立训练营,裁下来的人本地如不能消化就送到京城,京畿造湖工程即将开始,正缺人力。原训练营移交给黑云龙。
朱由检写完信和诏书,检查无误,满意的点点头。这一年多工夫没有白费,虽然还没有进取之力,不过眼看着是不用闻兵惊惧了。
朱由检抬头召唤王二毛把信件和诏书发出,却看见王二毛软倒在门口,后背靠在门框上。朱由检只以为他是睡着了,又招呼一声,他还是没有反应,仔细一看,发现王二毛嘴角流着白沫。
中毒!朱由检刚反应过来还没动作呢,周小龙已经把他拉下椅子,张口就是一声大喊:“来人!”喊完他走到门前仔细查看,身体抽搐,口吐白沫,眼睛半睁半闭。确实是中毒症状,跟家里猫吃了死耗子一个模样。
这时已有宫人过来,周小龙一指王二毛,他们大呼小叫一阵忙乎。掐人中,揉手脚,还有撒腿跑去找御医的,守卫的几个锦衣卫过来在周小龙左右围成一圈。
周小龙哪能放过这样的热闹?在人圈里一边蹦一边大喊:“喂他粪汤子!让他喝大便!”
周围人听了都是一愣,手上动作都停了,就像被按了暂停键似的。心中都想哪有这么不着调的皇上,人眼看着都要死了还让他喝粪水?也就是人老成精,王承恩一听就明白了,指挥宫人快去厕所掏粪水,又让人把王二毛抬到太液池水边上。
等宫人送过来一桶新鲜大便,也不顾脏臭,就着太液池的水涮涮桶,拿个水瓢舀了半瓢就往王二毛嘴里使劲灌粪汤子。
前两瓢还没有反应,粪水顺着王二毛的头脸就往下淌,气味熏得宫人集体向后退了一步。周小龙也在圈子外头看呢,不由自主的也退了一步。永頔早就被吵醒,精神头极好,竟然在宫人中间钻了进去,不过很快又跑回来,拉着周小龙的手嚷嚷臭臭。
第三瓢灌下去,王二毛终于有了反应,喉间“呃呃”有声,开始向外吐水。王承恩得了鼓励,又是一瓢粪水灌下去,这回王二毛有了大动作,翻过身来冲着湖水就开始“哇哇”的大吐特吐。
王承恩看有了效果就不用粪水了,拿水瓢在湖水里涮涮,舀了瓢湖水继续往王二毛嘴里灌,直到王二毛把肚子里东西全都吐干净才算罢休。
这时御医已经跑来,检查检查王二毛的情况,确认已经无事,周围宫人都是长出一口气。
王二毛被人抬回住处,御医开了固本的方子,自有宫人伺候饮药。
王承恩袍子上也是斑斑点点,他把外袍脱了只穿着白色中衣,走到周小龙面前跪下问:“皇爷,这事……”
“彻查,一个也不放过,立即就去吧。”周小龙跟他说了酸梅汤的事情,让他按照线索去查。
“谢皇爷慈悲。”王承恩起来就带着几个人走了。
然后御医又过来给周小龙号脉,确认无事后才告退。
周小龙让个太监把永頔送回寝宫,自己回到崇智殿,和朱由检研究是谁干的。
投毒针对的肯定不是王二毛,而是朱由检。两人胡乱猜了一阵,发现宫里很多人都有可能,这下子可把他俩吓得不清。原来自己一直都被敌人包围着!
说啥都扯淡,先想想怎么预防投毒吧。宫里现成有规矩,以前的法子是让太监先试吃,不过慢性毒药可看不出来。
周小龙说:“最好的法子就是都吃一样东西,下药再多还能把宫里人都毒死么?那么大的药量早就被人发现了。”
“大锅饭?”朱由检一想倒也不是不行,在天|津军营里他就吃的大锅饭,虽然口味实在是差,不过从不担心被人下毒。
“对,大锅饭,不过咱可以做得好一点,普通宫女太监吃一种,咱和老婆孩子吃一种,这量也不小,投毒困难。”
“也行。”朱由检点头说,反正他是从不讲究口味,能吃就行。
“那好,这事我来办。”周小龙一拍胸脯,食堂有什么难的,上班时候他就愿意吃食堂,比他自己做的好吃多了。
再说王承恩带人到了膳房,他做事可不讲究什么证据,到地方把人召来就开始大棍子抡,没人出声就一直打到死。
突然人群后面就有人喊:“膳房的孙小三上吊啦!”
“孙小三做什么的?”王承恩一问左右,边上长随赶紧回答:“正是今天在内庖帮厨的。”
王承恩一听就明白了,这是畏罪自杀呀。他带人亲自到孙小三房中查找,结果除了一百两黄金和一些散碎银子就什么也没找到。
王承恩把同住的几个人拿住查问,也是什么也没问出来,只好垂头丧气的回去皇爷面前请罪。
朱由检又气又怕,结果当晚就传来宣懿太妃过世的消息,他立马就明白了。
宣懿太妃本姓刘,是神宗皇帝的昭妃,万历六年入宫,到现在在宫中已经是六十余年,掌着皇太后印玺呢。朱由检心说朕对她挺好呀,她怎么还要暗害朕呢?
“太妃这么大岁数又没儿女能有什么所求,还不是为了家里亲戚么。”周小龙也跟着分析。“我看肯定是有人许诺给她家里亲戚什么好处,她才铤而走险,现在一死什么都干净,谁都找不到,死无对证,对吧。”
“谁能许诺给她家里好处?有事为什么不来找朕说?”
“啊,是啊,”周小龙挠挠头,琢磨着说:“或许是你不会答应的?比如给家里什么亲戚升个官之类的?”
朱由检沉默良久才开口说:“也有这个可能,外戚自然不能随便升官,不然就乱了朝廷纲纪,可谁能有此能量?”
“都同意自然就能通过,你别忘了,还有十几个当官的没杀呢。”周小龙看他一愣神,嘿嘿笑着说:“反正咱没死,她没活,你还不如想想要收拾谁,正好借了这次机会都清理干净。”
“没凭没据的你想收拾谁?”
“你还要凭据?还想上报咋的?”周小龙晃着脑袋说:“想收拾谁就收拾谁,要什么凭据。”
朱由检豁然开朗,对呀,朕是皇帝,想收拾谁还需要找凭据么?有借口就足够了。想通之后,朱由检找来骆养性屏退宫人秘密吩咐。
朱由检料理丧事,周小龙就专心核计食堂的事情。第二天让王承恩出宫联系各大酒家,看看谁家有意承揽。王承恩拿着周小龙定下的菜单和用量,先到菜市场打听各种菜蔬价格,心里多少有点底了,才去联络酒店。
周小龙定的菜单只是说那天要有素、有鱼、有肉之类的材料,并不是菜名,所以怎么做就比较宽泛。菜单要求至少六天不重样,一月轮五回,这就差不多可以了。
大食堂是宫人的,一般就是一菜一汤,再加个咸菜,饭食米面都有。
小食堂是后妃皇子之类吃的,一般是三菜一汤,加上咸菜,饭食必须是粗粮。
热菜以鱼为主,肉贵嘛,鱼相当便宜。京城周围湖泊众多,再加上距离天|津不远,无论海鱼还是淡水鱼都供应充足,不过做法要精致。宫里,尤其是宫女不怎么吃鱼,因为有腥味。宫女不允许有体味,在后妃身边一站就是几个时辰,上厕所次数都限制,每餐只能吃到七分饱。
做些鱼丸、鱼肉饺子、炸鱼肉之类的都挺好。年节肯定要丰盛一些,一般只要加碗饺子就行了。
如果有挑口非要自己做的,那食堂也不用管,爱吃不吃,有钱自己做就是。
宫内办公的大臣、侍卫之类也要供应饮食,大臣人数少,就按照后妃的标准来,侍卫和宫人一样。
条件一目了然,根据人数,菜饭用量也能估算出来。用了三天时间,王承恩找到五家有意承揽的酒店,都分别给出了报价。
报价单拿到周小龙面前,他也没挑最便宜的那个,担心克扣材料,宫人吃不好再造个反之类的。选了从下面数第二个,致美楼,刚刚开业没几年,规模搞的挺大,听说是以地道苏州口味著称,尤其烹鱼拿手。王承恩在那里吃过饭,照他说手艺不错。
当然,这事也不能说搞就搞,食堂还没准备出来呢,定下日期从十月一日开始,距离不到两个月时间,正好酒店也开始招募人手,练习菜单。
周小龙寻摸一遍,就看上光禄寺那块地方了,而且还有现成的房舍和基本设备,能省下一大笔钱。
光禄寺是大明五大衙门之一,剩下有大理寺办案、太常寺掌祭祀、太仆寺养马和鸿胪寺迎外宾,各有其责,光禄寺从大明立国起就是专门负责宫中饮食、水果和过节器物的。不过光禄寺这个做饭水平明显低于要钱水平,饭菜反正是挺难吃。
民间有各种京师名实相违的说法,翰林院文章,武库司刀枪,光禄寺茶汤,太医院药方。光禄寺不幸上榜排名第三,由此也可以看出来光禄寺做的饭菜到底是什么水平。
到了武宗皇帝时候,朱厚照皇帝实在是不愿意忍了,自己找太监做吃的。他自己吃的挺好,不过其余的宫人后妃还得继续忍。实在忍不了就只能自己搭个炉子做饭,自己花钱,这个钱可不是外头早市买菜的价钱,拿到宫里来的价钱都要翻上几倍。
圣人可以否定,皇帝自然不在话下,这就是心学的目的。--《昙阳子事件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