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船讲话惹众怒，恶人部长把官辞，航母中招破四百，病中舰长复原职？_风闻

书接上回。

3月下旬，我们曾经撰写文章，主要是对美军在此次传染病疫情中的表现感到好奇——当时这位强敌的反应就已经相当迟缓了，那么他们到底什么时候动起来、将其地球首屈一指的军事力量，运用到对抗传染病中呢？

前文颇受欢迎，看起来大家也是有此疑问。而事到如今，“美军大规模‘卷入’疫情”这个说法，颇似一语成谶。军队感染人数持续攀升，四艘航母接连出现确诊病例，强敌如此表现，甚至让一些老派军人怀疑他们是不是在搞一场“故意示弱”的表演；如果真把这当成表演的话，那么演出的小高潮，显然是围绕核动力超级航母“西奥多·罗斯福”号（前）舰长克罗齐耶的一系列事件。

▲克罗齐耶求援信所引发的一切，都非常有“看头”

故事的时间顺序大概是这样的：

航母“罗斯福”出现新冠肺炎疫情，舰员传染情况无法抑制；

舰长克罗齐耶屡次求援，但航母仍然处于“部署状态”；

克罗齐耶向美军高层群发求援信，被媒体公开；

美海军部（前）代理部长莫得利宣布将其撤职，理由是丧失判断能力；

克罗齐耶离舰，水兵们自发组成仪仗队，以远超过上校舰长军衔级别的仪式送别；

克罗齐耶确诊新型冠状病毒肺炎；

莫得利登舰，在舰上广播讲话，批判克罗齐耶要么愚蠢要么天真；

莫得利讲话录音被愤怒的舰员公开；

莫得利第一次回应录音被公开：坚持自己所作判断；

莫得利第二次回应录音被公开：向克罗齐耶道歉；

莫得利辞职。

以及美军就莫得利讲话内容被公开发布要求，重申禁止其人员发布内部信息。

▲“罗斯福”号航母舰员高呼“克罗齐耶舰长”，为他们心中的英雄送行

新型冠状病毒肺炎不仅仅是针对国家的考验，其残酷性也足以展现人性的光辉。美军“罗斯福”号航母舰长敢于为了拯救其部下生命与健康，不惜牺牲自己官场前途；其舰员虽然位卑言轻，但是如鱼饮水、冷暖自知的他们，自发组成仪仗队，是西方国家海军元帅都未曾享受的排场。此番“官兵友爱”，令笔者这个坚定仇美者也颇为动容。

而互联网上针对此事的各方意见，也颇有意思。比如在东南沿海武装叛乱岛屿上，一伙人就紧跟美国美军高层的节奏，强烈批判克罗齐耶舰长的言行——大约是这些丧家之犬也发觉了其仰赖70年的“保护伞”竟然也有骨裂布破的时候，惶惶不可终日姑且算有其原因。倒是一些常年使用简体中文的网民，也似乎目眦尽裂，恨不能生啖航母舰长其肉，那才是“真够意思”。

▲有良知的普通人，至少会慨叹克罗齐耶的遭遇，图为美国漫画家画作，称克罗齐耶被戴上了“特朗普口罩”

2019年11月才当上“罗斯福”舰长的克罗齐耶，其所为是明确犯忌讳的，是军队这种组织所不容许的，这一点毫无问题。但是，他知其不可而为之的原因，是美国、美军高层坚持毫无人性的既有方针——航母舰员染病危急生命事小，没人在西太平洋吓唬中国那可就出大事儿喽！

▲莫得利那番讲话里的一句话最能见其本意，“大家都害怕zei个疫情，但我告儿你，如果zei是实战，内高超音速导弹奔你去了，你TM也得害怕！”

几番求告始终无果之后，克罗齐耶只能以“时日曷丧，吾与汝偕亡”的方法，实现了终结自己航母所处的部署状态，让舰员得以进行检疫隔离。咱们甚至可以想象那一刻的情景：发着高烧的舰长克罗齐耶把自己关在住舱里，回想着自己已经用尽所有合规的渠道却无法改变现状，忍受着病情的侵袭思考再三，终于重重地按下了电子邮件的发送按钮。

▲截止北京时间4月10日，罗斯福号感染人数已经超过400

从第一篇文章开始，我们就始终强调，航空母舰等现代化舰艇通风完全依赖中央空调，其针对外部沾染的集体超压三防设计，在应对舰上已有“气溶胶传播”特性传染病时，只会加剧问题——即使是舰长都无法幸免，“罗斯福”号上的传染病疫情只会比公开数据更加严重；加上此番事件，对美军所公开的罗斯福号疫情数据，我们不得不抱以更加“谨慎乐观”的态度。

▲美媒《新闻周刊》制作的美军感染情况地图

然而疫情在美军内部传播还不算完，作为专业医院船的“舒适”号在协助民间抗击传染病时，问题更加可怕……因为登船检测不够严格，一度把感染疫情人员给放上去了。然后特朗普说了一句比“只死十万人就是我政绩”还要惊悚的话：“这船就是来诊治新冠肺炎感染者的。”

▲所以美国海军医院船究竟要不要变身“传染病医院船”，目前依然不明

美海军医院船的原本工作模式，是用来收治非新冠肺炎兵人，缓解岸上医疗能力的，真拿船只当传染病医院，只会变成全船感染区。当然，特朗普嘴大话多，有事没事点一炮只是日常行为……其更加严重的问题，是其以美军总司令的身份，却在疫情防控上三心二意，表态远强于实际，置疫情于不顾，坚持既有的方针，保持美军“明明对手没有动作，也不愿意防疫，放任舰员去死”这种泯灭人性的姿态。

▲舰长出格但有人性关怀的举措，让“罗斯福”号举世瞩目

作为舆论旋涡的中心，美国海军核航母“罗斯福”号舰员的表现堪称一面镜子——虽然美国史上素来不缺“匿名高级军官（官员）爆料”，但是如今近乎人人拥有的智能手机，让美国海军普通水兵的声音不是那样微末渺小。而作为信息时代人类军队管理的普遍难题，那就是手机使用的管理。

一般而言，美军手机管理还是抓的挺好的，政策不停更新算是始终紧跟世界趋势——比如禁止在公用手机上安装“抖音”啥的。比如在部署状态下的“罗斯福”号，因为手机按照规章制度不得使用，我们无法窥见其舰员状态；而等到舰上疫情无法收场，舰长采取“自我牺牲”手段求援后，我们可以观察到非常明显的“军纪崩坏”，先是舰员们拍摄送别舰长的视频，被SNS删除；而后就是对代理海军部长莫得利的广播讲话进行录音，这都是明确违反手机使用规定的行为。

▲此前美军航母在码头上听领导讲话的状态是这样的

而今舰长与水兵同甘共苦，自己还感染了新冠肺炎；反观代理海军部长千里迢迢飞关岛，却只敢躲在广播室开喷，对舰员心理产生什么样的影响，那是不言而喻

无论莫得利做人有多糟糕，说话有多难听，但其代理海军部长的身份怎么说也是高级长官；而舰员在各自舱室收听其讲话时，居然能有水兵大声喊“WTF”（我TM）；甚至大声为舰长辩驳“He was only trying to help us.”（他只是想救我们），咱们也没有听见士官或部门/分队军官出声制止，可以说至少在这一艘航空母舰上，美军纪律已经维持不住了。

▲此次事件之前，美军水兵向莫得利敬礼的画面，以后是没这西洋景了

有人喜欢将“罗斯福”号新冠肺炎相关事件的处理问题，归咎于莫得利资历不深、根基不稳，是其个人问题，这实在太过肤浅。莫得利在“罗斯福”号上的广播讲话引起轩然大波，不仅仅是因为舰上传染病无法控制、其舰长不惜代价求援；更因为这位文职“带恶人”，说了一些“带实话”。

——舰长啊，太蠢太天真！

…in this information age that we live in, then he was A, too naive or too stupid to be the commanding officer of a ship like this.

原文：在我们生活的信息时代，那么他（指克罗齐耶）就是太天真或者太愚蠢，无法担当这样舰艇的指挥官职责。

——你们啊，不需要感情上的热爱，只要做事儿就行！

You are no obligation to love your leadership, only to respect it. You are under no obligation to like your job, only to do it. You are under no obligation to expect anything from your leaders other than they will treat you fairly and put the mission of the ship first.

原文：（罗斯福号的舰员们）你们不必爱你们的领导，只需要尊敬他们。你们不必热爱你们的工作，只要去做这些事。你们不必对领导期望太高，只要他们公平对待你们，并将任务置于首位。

——媒体啊，nai……有害！离他们远点！

Because the media has an agenda. And the agenda that they have depends on which side of the political aisle they sit. And I’m sorry that’s the way the country is now, but it’s the truth. And so they use it to divide us. They use it to embarrass the Navy. They use it to embarrass you.

原文：因为媒体有他们的议程，根据其政治立场议程还不尽相同。我很抱歉，但这就是我们国家的现状与实情。媒体是被用来分化我们的工具。他们用媒体让海军出丑，让你们出丑。

——我告儿你，中朝俄那才是大敌！

…just as it would knock down the Chinese or the North Koreans or the Russians if any one of those nations were ever so stupid enough to mess with the Big Stick, because they thought she was vulnerable.

原文：（“罗斯福”号）始终有能力打败中国人、朝鲜人和俄国人，如果其中某个国家愚蠢到认为新冠疫情削弱了美国海军，敢于挑衅“大棒”的话。

▲罗斯福本人的名言：说话要和气，但手里要有大棒，图为“罗斯福”号航母在舰上用水兵队列摆出“大棒”两字

莫得利这一番单枪匹马上航母、广播里头放嘲讽，确实轻率猴急。上面那些个话虽然是事实——舰长“太蠢太天真”让海军出丑；你们舰员只需要干活不配有感情；中朝俄才是大敌……但也着实是往火上浇油。与之相比，怼媒体都是小事儿了——在特朗普政权里还能留到现在的官员，不怼几下媒体怎么体现特朗普带来的新气象？至于把事情折腾到这步田地的新冠疫情，按他们那逻辑自然更是次要的。

所以刚知道这事儿时，笔者一度以为这代理部长必然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儿，背后除了特朗普的尚方宝剑，怎么地也得有十个八个四星上将强力背书：毕竟这番话糙理不糙、敢于撕破温情脉脉的脸面大讲特讲的实话，那可是了不起的大智大勇啊！结果他前倨后恭，先说自己说的没错，然后又道歉，最后干脆辞职了……

▲特朗普当局的代理海军部长，加上不惜自我牺牲也要拯救舰员的克罗齐耶舰长，倒是个良好的观察美国军制的切片

……这一波三折跌宕起伏，真是难以预料。

任何军队，都讲求军政素质双合格，军事素质不行，那就打不赢；政治素质不行，那就是养了头不听话的野兽。

**而美式军制严防兵变的手法，在设计层面颇有“大宋遗风”——**行政架构上“文官统军”；指挥结构上“兵将分离”。前者将军队置于民事政府之下；后者的“兵将分离”，在进行相关行动时，高级指挥官往往是临机指派，严防其在特定岗位根深蒂固；当然，美国比大宋还多两招，一是日常运维：基层军官与士官对训练与纪律进行管控；二是思想教育：军人个人向美国总统和美国宪法宣誓效忠。

▲安排的明明白白

美国军制的好坏，并不需要我的评价——因为由其本身摸索、探究出来的内生体制，从来比照搬照抄的更加合适，也更加有生命力，至少在传染病流行的当下，依然行之有效：反正代理海军部长莫得利是个文官，说换就换了，从长远来看并无什么影响，甚至还能说是引咎辞职，拿去人头稳定军心。

至于代理海军部长莫得利这个文官说的，航母舰员对舰长“不需要爱，不配有感情”，就是美军在航母舰长这个“基层领导向高级指挥官”过渡的级别上，严防形成不听招呼、不顾大局的小团体的一种体现。

▲美军各军兵种开始发布教程，自行制作口罩

回到本文一开始的话题，我们原本准备看到的是，随着传染病的流行，美军在协助本国民政体系抗击疫情时的强大表现，结果看到的却是一整套出乎意料的展开。一早提高思想重视程度，一早普及口罩佩戴，本来可以极大削弱传染病疫情。然而其民政部门也好、军事单位也罢，表现都很那啥……

▲当然一看这个编制啊，那强敌还是强敌，专业就是专业，连这玩意儿都是油纸包现成儿的

东亚作为整个地球上人口比较密集的区域，在应对传染病问题上是有特定历史经验的——比如我们几乎普遍有的常识：在流感等基于飞沫传染的病症流行期间，健康人要戴口罩保护自己；染病者要戴口罩保护别人。西方普通人在适应这一点上似乎颇为困难。这么一看美军好歹还是个现代化军队，起码知道开始自己制作口罩了，基本赶上了两个月前割据武装的水平。

▲虽然醒悟比较晚，效率比较……但我们姑且可以奶一下，美军内部的新冠疫情感染势头，至少应该开始受到控制了

另外，“航母舰长违规通报疫情”的瓜，我们可能还有继续吃下去的机会。现在除了任命了新任海军部代理部长（前退役海军少将）之外，最新的消息是，其前任莫德利的决定依然有可能被那些穿军装的老爷们“撤回”——美国海军作战部长、海军上将迈克尔·M·吉尔迪（Chief of Naval Operations ADM Michael M. Gilday）说，目前尚不排除让克罗齐耶官复原职的选项。

▲吉尔迪：克老弟休走，戏还没完！要救这海军，搞不好还得靠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