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大魔王_风闻
哲学爱好3-2020-04-10 08:24
第10章冯铨当社长
朱由检一方面心中思念田妃,一方面也想补偿这些年埋头政务忽略妻儿的遗憾,往后宫去的次数明显增多,有时候还能跟儿女们聊聊天。考较一下儿子们的功课,陪小女儿玩一会。永頔是袁妃生的,今年只有三岁,正是听话好玩的时候,撇着两条小短腿一刻不停的在殿里奔跑,困了抱根桌腿都能睡着。这把周小龙稀罕的,这多好玩呀,带着干啥都有意思,可惜就是朱由检不让他出来,只能眼馋。朱由检还和袁妃调笑,说要把永頔改成永踶。袁妃拍了他一掌,说女儿小时跑多了,大了就只愿意走了,到时候还要再改回来。
慈炯生母为周皇后,今年十岁,慈炤、慈焕生母为田贵妃,分别是九岁和七岁。还有个大女儿坤兴公主,今年已经十二岁,周皇后趁着朱由检在,还和他提起女儿的婚事,议论哪个勋贵家里有岁数相当的郎君,朱由检听得直犯困,只好推脱说自己公事繁忙,女儿的婚事就由皇后做主。
又过了不到半月,孙传庭从陕晋回来,带了四千多招募的士兵,加上随行的家属,接近一万人。见面之后朱由检询问陕|晋情况,还有李自成军围攻开|封的情况。据孙传庭说,开|封只看能不能坚守,只要城里物资够用,凭开|封的城防,想要攻下来是非常难的。
开|封嘛,意义已经不大了,现在最大的事情就是逃跑,所以周小龙鼓动朱由检,让孙传庭到天|津修整,顺便招募新兵,尽快练出来。朱由检这次大方了一点,拿出一万两白银和天|津各黄庄这季收获的土豆。
现在贴身侍卫的数量已经达到五十人,周小龙要求他们每天都要练习游泳,还美其名曰塑身炼体,争取每个人都成为型男。型男他们听不懂,不过一个月内练不会游泳就不发饷银,他们肯定能听懂。
关于天|津的事情周小龙这几天逐渐问出来,去年年底,天|津巡抚李继贞因救援辽东的船只准备不足被弹劾,当时朱由检把弹章留中不发,算是保下了李继贞,这还是朱由检听了周小龙的劝谏,遇着事得核计,别谁说啥就是啥,他们都想玩死你。而且李继贞这些年在天|津屯田卓有成效,不能说因为一点过错就一撸到底。
另外周小龙不断撺掇重开海运。前两年沈廷扬和黄胤思搞过一次海运,供应宁远的粮草,速度非常快。但之后被朱大典劝阻,说运河两岸无数百姓都指望漕运过活,一旦漕粮全部海运,中原腹地必然起大乱子,这才停下海运。
但是现在李自成在河|南肆虐,漕运已经接续不上,供应京城百姓尚且不足,赈济和军粮更加不够用,重开海运势在必行。反正就找理由呗,磨了朱由检好几天,最后朱由检也听服了,将黄胤思调任天|津任海防副总兵。又把在户部做事的沈廷扬找来,为了避免麻烦,就只能委屈他在詹事府任个闲职,然后到天|津凭借私人关系从江苏运粮,至少也要能够供应孙传庭军粮草,回程正好把粉丝装上,卖到南方去。
七月,左良玉及虎大威、杨德政、方国安四镇兵会师朱仙镇,与李自成军会战。左良玉逃,其余三镇皆溃。
朱由检近些日子对大明未来一直很悲观,思来想去,发现如果不能学汉武帝重新集权,那么身死国灭已是必然,所以终于下定决心发行报纸,希图绕过朝堂掌握天下官僚的控制权。
当然,这事不能明晃晃的做,让王承恩派了个长随将冯铨请到京城,也没说什么事。冯铨去年到京城跑官一无所得,不过心思并没有消沉下去,再加上那个长随拿出的牌子确实出自大内,又说干爹王承恩有事相托,自己就脑补定是王承恩家族有了事情,恐怕所费还不在少数,自己拿不出来所以才找到他。
这不正是渴睡遇枕头么。钱算什么?冯铨有的是,自己家里正办团练呢,每天不花出去几百两银子?冯铨缺的就是面子,就是这口气。所以冯铨二话不说,拿了一匣子京城大钱庄的会票,带了二十个身强力壮的护卫就跟着去往京城。
到京也没进城,而是被安排到南苑一座草房居住,每日还有无名白伺候起居。这回他心里更加笃定,能在南苑轻松安排居住,非王承恩莫属。所以心中毫无所疑,几日不见也混不在意,自己时常还在南苑里头溜达。
南苑在古代也有叫上林苑的,是大明皇帝与内宫游幸狩猎的场所,于中设专职人员负责豢养各类家禽走兽,种植各种果蔬菜肴,以供内廷。
这里除了守卫和头目,充任劳役之人多以海户称之,这是由南苑之中名为南海子的大湖而得名,有些自己净身又无门路进宫的无名白也会被丢进这里,怕他们在社会上起乱子。
只要是干活的,这天底下哪里都一样,只要能吃饱饭也就是不错了,冯铨这几天偶尔看见他们饮食,发现数量充足,种类也很丰富,转念一想就明白了,这里到底是给皇帝和内廷供应菜蔬的,种类肯定不会少,挑好的送走了,那些烂菜扔了也是浪费,也就给海户们加餐了。
南苑现在因为粉丝产业大大的扩展了种植土地,地里忙忙碌碌,作坊里也是每日开工。这一季因为土豆种植面积扩大,所收地租又全是土豆,所以每个棚子里的土豆全都堆满,这还每天有新运进来的,全加起来简直可以说是堆积如山。河边水道旁三十几个人在给土豆清洗、削皮,完了捣碎、蒸煮,加矾和成泥之后送到作坊里开始漏粉。几日所见都没有闲人,每人都有事做。跟几个人闲聊之后才知道,现在只是一年生产的开始,还不算忙碌,接下来番薯成熟,还有二季土豆,比现在数量要多得多,这些都要在入冬之前全部做成粉丝,腊月之前要全部做完,不然粉丝晾晒不完,影响今年销售,而且还要忍着严寒劳作。
冯铨来的一路看惯了田毁人逃,不意在南苑倒是看见一幅蒸蒸日上的田园画卷。
过了十几日,天刚蒙蒙亮,原先那个长随过来给他一件宫里杂役的衣服,还让他剃掉胡须。冯铨在官场历练几十年,什么事情没见过,一看见衣服就明白这回肯定不是王承恩要找他,而是皇上要见他。复官的事情,稳了。
冯铨高高兴兴的换上衣服,跟着送粉丝的马车往京城走。城门处不敢阻拦,在宫门需要验看腰牌。门口的侍卫看了几眼,腰牌没问题,不过倒是有一个生面孔。一指后面的冯铨问领头的长随。“那个人是谁?”
长随回头看一眼,回答说:“今日二侉子拉稀了,只好找他来顶替,不过就这一次,下次还是二侉子来。”
侍卫仔细看了冯铨一眼低声跟长随说:“看着白白净净的,不像是干活人,倒像是春月楼的兔爷。”
“可不是么,家里的老生子,家里长辈把他宠坏了,供了几年书什么也没读出来。长辈死后没了着落,只好白净了进海子干些力气活。”长随随后大声说:“傻子一个,家里这些年不知道贴了他多少,模样倒是周正。”
冯铨一听这话立刻戏精附体,摆了个傻笑出来。
侍卫听了哈哈一笑,挥手放他们进宫。
冯铨宦海浮沉多年,早就深谙人生如戏的精髓,露个傻子样跟着长随左转右转,直到领进一个空房里。这房子大概是宫内做手工的地,到处散落着木屑、刨花,一张木桌上还摆着几个木作雕件。一个刻的是寿星献桃,一个刻的是美人出浴,还有些方的、扁的、圆的、长的木块,有些还上了漆。看木纹都是好料子,刻工不错,内容嘛,一个字,俗。其它不成形的也没多看,找了个冲着门的凳子坐下就开等。他估算时间,现在应该是下了早朝,再处理一些紧急的事务,有个一个时辰皇上就该歇一歇,这个时候就有工夫见他了,现在紧要的是想想皇上会问些什么,自己要怎么回答才出彩,只要回答的漂亮,不用出钱官儿就来啦。
正坐闭目思考着呢,突然听到极轻的脚步声,睁开眼睛吓了一大跳,就见一个小女娃子正在他腿前歪着脑袋看他呢。
小女娃似乎胆子挺大,冯铨突然睁眼也没吓到她,竟然奶声奶气的问他。“你在这里干嘛?是在偷我的积木么?”
偷木头?冯铨上下一看小女娃的衣着就知道肯定是位贵女,很可能就是某位公主,只好耐下心来解释。“草民在这不是偷东西,是在等……”
冯铨没说完就被小女娃打断。“那是偷什么?一定是那个胖和尚是不是?”说完还一指桌上的寿星献桃木雕。“那个最丑了,你偷出去好不好?”
冯铨一口吐沫差点没呛到肺子里去。“老夫没要偷……”
这句又被小女娃打断,气得他直咳嗽。“你吃糖么?给你糖吃好不好?”小女娃一边说,一边还把手上的荷包递过去。
冯铨这口气总算喘上来了,看着荷包也觉得小女娃可爱了,这家教真不错,还知道让糖。刚抬起手要拒绝,就见小女娃以更快的速度把手缩了回去。还是奶声奶气的说:“你不要哇?那就好,吃糖会牙疼的,你都这么老了,糖还是留给頔頔吃吧。”
谁说我老了?我还年轻着呐!冯铨只敢腹诽,不过这手还举着呢,都不知道该怎么收回来。
幸好这时门口又进来两个人,冯铨抬头一看正是朱由检和王承恩,立刻站起来行礼。那个小女娃回头看见来人,欢呼一声,蹬蹬跑过去就抱住朱由检大腿。“父皇,頔頔抓到一个偷胖和尚的老头。”
冯铨听这话动作就是一顿,心里这个气呀,血液直接往脑袋上顶,差点没把脑筋给崩出来。
朱由检伸手摸摸她的脑袋,她一看父皇心情不错,蹬着小短腿就打算顺着父皇大腿爬上去。朱由检只好把她捞起来。“頔頔乖,先自己玩会,父皇还有事情要做。”顺手又交给后头的李翠枝。小女娃到了李翠枝怀里还回身跟朱由检嘱咐:“父皇,别让那个老头偷頔頔的积木,我还没玩够呢。”
“好,先去玩吧。”
朱由检不再管她嘟囔什么,走到椅子前坐下,又让冯铨免礼、赐座,王二毛送上茶水。两人寒暄几句,朱由检直接进入主题,询问他是否愿意出面组织报社。社长之位虽然只能在詹事府挂个闲职,不过却有可能主导舆论风向,虽是闲职却有首辅之利,当然要干啦。冯铨脑筋一转就想明白了,立即应承下来,还说要找几个人来配合做事。朱由检也同意了,不论是谁,由冯铨自己聘任,他不插手,不过倒是叮嘱冯铨要秘密进行,直到他说发刊才可以发。这个事情说完,气氛就轻松下来,冯铨说些这几年在乡间的事情。最后说到办团练,冯铨也可能是走了牛角尖,觉得现今天下只能大办团练、结寨自保才能让各地匪患平息。朱由检抬手阻止他夸夸其谈,批评他说:“大办团练只会让各地军阀蜂起,后面百年肯定是军阀混战,匪患平不平还有什么意义?这些言论爱卿以后就不要再说啦。”
冯铨一看气氛冷下来,赶紧起身告辞,出了皇宫还在后悔为什么嘴欠。
朱由检回想刚才的会面,现在的冯铨似乎不再是以前那个精明强干的辅臣了,难道是常年身处乡间的缘故?在乡间待久会让人变蠢?
从宋代开始将武装力量纳入官僚体系掌握当中,完成了军事集权,之后地方军事政变再没发生过。但是地方经济增长的大趋势并不能改变,这就引发了政治上层的南北党争。明代中期之后,这一点表现得极为明显。--《历代政治改革》
第11章要钱要粮
天|津巡抚李继贞上了奏章说今年以来灾民不断向天|津聚集,本地已经无力赈抚,所以希望朝廷拨点粮草,而且灾民聚集容易生事,所以想“兴工役以助赈”,简单说就是以工代赈,正好天|津城墙也是年久失修,请求拨点钱粮来修城墙。这个奏章浓缩成四个字就是“要钱要粮”。
哼,哪来的钱粮?有钱粮朱由检也不会这么抓瞎了。不过以工代赈思路是对的,这要是闲的没事干又来个揭竿而起,天|津可就在京城不远呢,到时候谁也受不了哇。
朱由检和周小龙商量,看有没有什么办法。周小龙说:“粮食不用说,只能指望沈廷扬了,或者把黄庄里的土豆都运过去?”
土豆如果白给人吃,朱由检也舍不得呀,不过如果能干活倒也能勾得过来。看来只能修城墙了,可是修城墙需要的材料费用可就海啦,现在也拿不出来呀。朱由检一说,周小龙笑了,修什么城墙啊?再结实的城墙能挡几门大铳?
“那你说怎么办?”
“嘿嘿,好办,咱不修城墙,咱挖沟呗,挖护城河!”
“好!”朱由检一拍手,只觉得豁然开朗。对呀,修什么城墙,挖沟不就得啦。不仅能保护天|津城,还能趁此机会兴修水利,排卤兴田,而且所费不多,一举四得呀。朱由检又一拍大腿。“就这么办啦。”难得问题轻易就被解决,他立刻找了个太监去传口谕,让李继贞和沈廷扬进京诏对,当面谈。
不过三天,李继贞和沈廷扬一同到京,第二天就被朱由检传旨召见。
在后殿里,朱由检听李继贞对近期的赈灾和屯田事务进行汇报。李继贞近几年一直在坚持屯田,成效很大。新开垦的土地已经达到六万余顷,每年收税粮数万斛,而且还在试种土豆和番薯。
朱由检对他的工作是很赞赏的,屯田虽然效率不高,但确实是解决根本问题的方法,做好了会产生“润物细无声”的效果,悄悄平息大明的动荡形势。
夸奖几句就进入赈灾问题的讨论。这两天朱由检也在思考,列出了几个项目,分别是修整水利、挖护城河、平整土丘等既不费钱又能长久使用的大工程。李继贞听了也赶紧拍朱由检马屁,说皇上真是明君圣主,肯为老百姓着想,不过心里也是遗憾,看来大明是真没钱了,皇上都开始扣这些小钱。
这样的大工程必须要提供大批粮食,所以沈廷扬也要参与讨论,想辙搞粮食。朱由检现在只能拿出两万两白银购买粮食,不过也保证了,天津|正在建设的作坊很快就会出钱,黄庄的粉丝和座钟都在陆续生产。叫沈廷扬只管运来就是,粮款很快就会补上。说白了就是拿两万两做个引子,套他以后的粮食,至于以后,现在谁管呐?以后再说吧。
其实今年南方也遭灾了,只是没那么严重,粮食还有结余,但是价格肯定比往年高些。朱由检也没敢讲价,怕人家撂挑子。
然后又多谈了谈土豆和番薯的种植,李继贞也是最近才知道黄庄里都在种植这两样作物,而且面积还在继续扩大,种植技术普及的也很快。天|津附近的土地和京城附近也差不多,感觉很有潜力,就跟朱由检请示,看能不能多派些人到天|津去教授种植技术,顺便再多给些种子。这回也不试验了,看节气,在霜降之前应该能抢种一批土豆,这批土豆收获出来就会大大缓解粮食紧缺问题,冬天老百姓至少好过一些。再一个,天|津今年发过疫病,能否派些御医到天|津义诊,如果能给些药物就更好了。
朱由检被他要来要去要得烦了,就跟他说京城的御医就会开贵药,哪种药贵他们开哪种,老百姓吃得起么?你自己回去找医生开便宜药拉个单子来,他看看能不能跟京里大户搞些。
诏对结束,别人就不说了,反正李继贞挺满意,要了不少东西呀。
回去之后各自忙碌,李继贞立即找人开药单送到京城,然后开始组织人抢种。距离霜降也就不到三个月时间了,做的好确实能够收获一季土豆,就怕长得不好,不过土豆再小不也能吃么,人要饿了树皮都能嚼下去,只要能填肚子谁会管它小不小呢?
朱由检拿到药单,加上孙传庭送来的单子,派了太监出宫到京里的大户家去化缘。到人家里就说,咱也不要贵药,什么人参鹿茸何首乌之类的您自己个留着,咱就要些便宜药,帮您清清库底子,您还落个好名声,惠而不费呀,您还得感谢咱家呐。
沈廷扬坐船回了苏|州府崇|明县,和家里父亲商量。钱,就这么多,粮,必须得尽快运,还不能限量,有多少运多少。沈忠国,也就是沈廷扬父亲,听完是愁眉不展。这就是个无底洞啊,填进多少都见不着影。朱由检那点手段能忽悠他儿子沈廷扬,可蒙不了他。心情不好随口就嘟囔几句。“为了你个小破官,这家里要填进去多少钱财?你以为家里钱是大风刮来的呀?”
“知遇之恩!”沈廷扬跟他父亲强调。“是知遇之恩,当年儿子是在国子监特进为中书舍人的,而且国家有难,身为朝廷官员更不能置之不理。”
“你一个人是官,全家就都是官呀,再说舍了自己家大明就能好哇?”
“当今圣上是贤明之君,加以时日必能匡平宇内,如今遇到困难那也是暂时的,等到他日国家清平,这里面不也有父亲您的一份功劳么。”
财主遇秀才,嘴短说不清。沈忠国嘟嚷完也就算了,事情还是得办。今年开春苏州府一带就遇了旱灾,幸好沈家土地都集中在一起,沟渠去年清理过,受灾不算重,不然连粮食都拿不出来。沈家在苏|州府是真正的大家大户,家里养的大船就上百艘,土地更是有十多万亩,财势比起福|建郑家也不逊色多少,亲朋故旧在朝里为官的也是不少,不然就凭沈廷扬自己就能特进呐?想美事去吧!
不久沈忠国拿出五千石粮食,由沈廷扬押运上津,后续由家里管事陆续送去。
八月,安庆兵败,杀都指挥徐良宪。
九月,开|封连下一个月大雨,黄河河水暴涨,河|南巡抚高名衡竟率军凿决黄河朱家寨大堤,十月九日决堤,围城的李自成军猝不及防,数万人被淹,逃脱者不足两万人。十日,李自成军也决开了黄河马家口堤坝,两口并决,开|封全城没入水中,近百万人死亡。
不知道为什么,周小龙难得的有些感慨。现在这世道真是乱了,人心也是散了,明明只要拿出钱粮就能守住城,却偏要兵行险招,结果落得城都没了。如果当初知道是这个结果,会不会死攥着钱粮绝不发放么?按他们的思考方式,结果肯定还会是这样。蠢么?不蠢,他们还是在按照以往的行事方法做事而已,只不过这样的方法已经不适宜了。但谁也不愿首先吃亏,成为别人生存下来的垫脚石,或者变成别人口中的傻瓜。既然谁都无法改变整体,那就一起在阎罗殿相见吧。大概每个王朝末期都是这么想的吧。梭哈,输赢在天!
朱由检在周小龙的鼓动下,拿出钱来让黄胤思尽快修理海船、训练水军。再次催促毕懋康等人尽快建立工场,钱袋子已经干啦。
冯铨进宫请示,说报社设备和人员都已经备齐,就等皇上下令就可以开印了,说完还拿出一张样报给周小龙看。
朱由检不怎么明白这个,就让周小龙出来放风了。样报是正经用铜字印出来的,像本书似的能够翻页看,每页上都有文章,有戏曲、诗词、各地的军政消息、官员升降这些东西。整个翻一遍,周小龙发现一个大问题,没有广告!
“怎么没广告呢?没广告哪来的钱养报社?都指望我出钱呐?我可出不起。”
冯铨不知道什么是广告,赶紧问皇上,周小龙还跟他解释半天。
“这个报纸呢,不能这么印,得印成一大张,卖的时候叠起来就行,这不省了装订的费用了么,对不对。”
“是,微臣回去就改。”
“还有,这怎么没有名号呢?报纸要有个名号,比如说什么华商日报啦,东瀛期刊啦什么的,知道吧。”
“是,是,是,”冯铨擦擦脑袋上的汗,把样报翻到封面,说:“微臣把地方给留下了,就等着皇上的墨宝啦。”
“让我写呀?我这字儿也不行啊,你不是书法好么?你自己写呗。”这话刚说完周小龙就反应过来了。“哦,还真不能你写,扯不起大旗。这么地吧,我呢,练几天,写好了我叫人给你送去,名字我也顺便起了,你就等着吧。”
“哎,好,那微臣先回去。”
“别着急走啊,还有说法呢。”
“是,皇上您说。”
“这报纸的内容得接地气,知道什么叫接地气么?”周小龙看冯铨晃脑袋就接着说:“接地气就是站在土里,就算是老农也能看懂报上写的是什么,明白么?”
“这个……微臣不太明白。”
周小龙想了想说:“你看着阿,报纸上要有日期,有日期就要有节气,有节气就要知道该种什么,或者该下地锄草,或者收稻子、麦子之类的。”
“要指导农事?”
“哎对,就是这个意思,还要有些指导种地的技巧,或者是农产品的价格,比如这季麦子秋后一斤能卖多钱,或者粉丝现在零售多钱一斤,批发多钱一斤,还有其它价格,什么生猪价格啦,鸡多钱一只啦,这些东西。明白了么?”
“明白了,皇上真是关心百姓疾苦啊。”面上说的好听,其实嘴里发苦,这回不仅要做商贾之事,还要做个菜市场,还想以文会友、针砭时弊?别人不骂他就不错了。
“嗯,”周小龙对拍马屁一向都是照收的,而且他是农村娃出身,觉得自己是真的关心贫下中农。“议论时政的文章也是要写的,不过必须得通俗,说白了就是白话文,要说明白,谁都能看得懂。还有,这个字不能用那些生僻字,越简单越好,知道吧。”
“哎,微臣回去就改。”好么,生僻字都不能用,真跟白居易学呀。
“还有这个戏曲是可以的,诗词就算了吧,整点小曲啦,话本啦之类的,话本最好还是连载的,每期出上一两篇,有爱看的是不是每期都得买才行,这不就卖出去了么。”
“是,微臣明白了。”这还要带着才子佳人?好么。
周小龙过够了嘴瘾,把冯铨放走了。看冯铨跌跌撞撞的还喊了一嗓子,让他注意身体,平时要多锻炼。
孔夫子怀着对老百姓的同情提出儒学,手段是重建秩序。止战,这是孔夫子的意图,也是儒学存在的基础。--《儒学研究论丛》
第12章最后机会
这个季节宁|波府正是炎热时候,只在海边有些许海风,才不会那么闷气。镇海卫开春时候发生旱灾,此时街上已经多了些沿街乞讨的灾民。陈济生随着姚童子走入巷子深处的一个小宅院里,院子四边种着些斑竹,在微风吹拂下摇晃箭叶,似乎在欢迎某人。
竹荫下,一个老者睡在躺椅上,姚童子正要过去叫醒老者,被陈济生及时阻止,挥挥手让姚童子离去,而后也寻了个椅子坐下,小童给他倒上茶水就去了厨房。
日头偏西,暑气稍去。老者终于醒来,摸到茶杯喝了口茶才睁开眼,这才看见陈济生。“皇士来了好久?”
“刚到而已,正好喝杯茶,消消暑热。文老身体可好?”
“好,宦海漂泊几十年,只在这里稍享安乐,自然是好的。走吧,到书房说话。”
陈济生上前扶文老起身,两人一起进了书房,姚童子布过茶点,就在门口一侧面向外站着。两人请过茶,陈济生开口说:“最近传来消息说朱家人越过监厂直接管了骆家,文老可听说了?”
“嗯,已经知道了。”文老捻起一颗松子,在手指间摆弄着。“厂卫本就是官场之害,且遍寻隐私最是招人记恨,骆家人没几天好日子啦。”
陈济生得了保证,心中稍安,话题转向愈演愈烈的民乱。“闯贼好像有建立稳固政权的意图,今年一直在河|南一带用兵,不过河|南是四战之地,恐怕到底不会安稳。”
文老点头说:“最稳妥的地方肯定是秦地,宁晋两地饱受兵灾已无力抗击,背靠川地无后顾之忧,太行八阱又足倚天险,大可成为王霸之地,所以现在就应该调兵阻止其流窜入秦。”
陈济生叹了口气说:“兵饷两不足,遍地灾荒,恐怕难以做到。”
“所以要把军队牢牢掌握在手中,军权切记不可旁落。”文老沉吟一阵接着说:“为政最忌一人亲掌军权,不可左右,杀剐随意,此为大戒。”
陈济生沉默一会,试着说:“如果北方继续祸乱,当今恐怕不会长久,那么……”
“是,此为靖康之祸,当今大势必再重演白衣南渡,南人要早做准备。”
“南渡之后呢?仍用高宗之事么?”
“谁做一人不是做呢,况且当今圣母心系江南,当年能推举朱五上台,同样也能推举朱家小儿登极。”文老笑着说:“一傀儡总比莽夫强。”
“此就是两晋之门阀治世?”陈济生小心地问:“石帆先生也是此意?”
文老笑眯眯一点头,“越过官僚掌握军队还有官僚什么事呢?到底是受人摆布,为何不效上古禅让之事?”
陈济生长身而起,拱手一楫,“在下不日将去北方,必申文老之教。”
八月中,朱由检抽空视察了一遍勇卫营。勇卫营是朱由检的直属力量,在对民乱作战中起了很大作用,黄得功、孙应元皆出自勇卫营。经年战争之下,战死沙场者无数,尤其前年孙应元孤立无援而死使得勇卫营大幅缩水,再加上多次抽调,现在剩下大部分都是年老体残。周遇吉下大力气招募能战之士,也不过训练出来五百人。前些日子朱由检任命周遇吉为山|东总兵,所以掏钱给他添置战马装备,完成换装,这次朱由检在周遇吉的邀请下看看他们的训练成果。
说实话,五百军队如果是步兵就完全没有骑兵这个呼啸往来、震动大地的效果,朱由检看得也是很满意。
“抚恤之事爱卿不用担心,朕正在筹措,年底之前就能逐步发放,你只须专心训练,其它的事情不用操心。”勇卫营在孙应元战死之后伤亡惨重,但是抚恤却一直没有发放,军中难免有些怨言,还差点形成闹饷。也就是周遇吉在军中素有威望才弹压下去,不过弹压一次可以,第二次可就不管用了。“这次朕带来五千两白银,操练过后你去逐户发放,以后每月,除了饷银外,朕都会添上三千两的抚恤银,叫军士少安毋躁。”
“微臣代将士谢主隆恩。”周遇吉叩谢之后请朱由检到点将台后面的棚子里安坐。
“粮尽援绝,十倍敌围,”朱由检一边说一边摇头叹息。“既然给你配了马,你就要多想想如何避免孙爱卿之祸。”
“是,孙将军真是可惜了。”
“是啊。”朱由检看着周遇吉的双眼说:“爱卿就是朕能仰赖的最后力量了,你可不要辜负了朕的期望啊。”
周遇吉也是受了感动,单腿跪地拱手说:“微臣必不负皇上所望,来日战场杀敌必用全力。马革裹尸,在所不辞!”
对勇卫营朱由检是真的信任,这些年无数将士抛洒的鲜血也能证明这一点,所以朱由检又抚慰了几句就回去了。
时间从秋到冬,十一月十日,内阁首辅周延儒做寿,周皇后竟然也派了弟弟前去祝贺。朱由检得到消息后很不满意,禁止内外沟通这是身为后宫之主的周皇后应该身体力行,做个模范的,可她在干什么?其他后妃知道了会怎么做?而且今天发生了一件不算喜事的喜事,李翠枝怀孕了。这让朱由检非常烦躁,没想到自己重走了神宗的老路,不,不是自己,是那个妖孽。
还有,骆养性突然发来消息说建虏已经从墙子岭破关而入,但是内阁没有发来奏章,山海关方面也没发来军报。这个事情莫名的让朱由检更加心烦,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只能强行安慰自己是锦衣卫神经过敏。
结果在宫门落锁之前,骆养性又传来消息说建虏已经攻破蓟州,这回朱由检真的有点疑神疑鬼了。
第二天早朝朱由检就此事询问百官,只有首辅周延儒站出来说这是地方卫所闹饷的小伎俩,不用管他。
闹饷?闹饷会由锦衣卫发来消息?朱由检大怒,责令立即彻查,同时派出勇卫营出城探查。结果刚过午食勇卫营就传来消息,建虏不仅攻破蓟州,而且还兵分两路,一路往天|津,一路往通|州而去。这时朱由检想怒都没力气了,只能发下谕旨,召兵勤王。
有大臣向朱由检上书,意思是朝廷造船三千艘,从登莱出海,在朝|鲜登陆,然后直捣建虏后背。
朱由检一看,以为妙计,于是责令工部开始造船。
工部收到指令,回奏说虽然造船是工部的事情,但打仗是兵部的事情,所以兵部也要参与造船,不如两部分别造一千五百艘船。
内阁收到工部反馈后,表示许可,工部和兵部各造一千五百艘船。
造船要钱,工部没有钱。于是又给朱由检上奏说工部没钱,只有开|封、归|德这两地的地方衙门还欠工部钱。等钱收上来就可以造船了。
此时,开|封、归|德都已经被闯逆占领。所谓欠款是不可能运到京城来的。
兵部也上奏说兵部也没钱,等凤|阳地方衙门欠兵部的钱交上来,我们就可以造船了。但事实上凤|阳经过民乱战争的破坏,早就荒无人烟。
对于兵部和工部的请求,内阁都表示批准。
这时已经一个月过去。而清军已经攻破了兖州。朱由检拿到奏报还能沉得住气,周小龙却已经要闹翻天了。
这一个月来,周小龙一直处于不安当中,主要是天|津安危对他来说意义重大。如果天|津城破,别说那些作坊都要被毁,这些日子投入的银子都要打了水漂,就是孙传庭也很可能会战死,到时候可就应了“传庭死,大明亡”那句话了。再就是如果天|津海船被毁,要跑路就只能骑马往南方跑啦,别说跑到南方会不会被圈起来,单是骑马逃命他也没有信心跑得过建虏呀,可别累成狗还被人杀,那可就冤大发啦。
不管京城城墙多么高耸,城防多么完善,周小龙始终认为这是块险地,一旦被围跑都跑不掉,只有在天|津随时都能逃到海上,那里才是像他这样的君子该待的地方,所以今天又跟朱由检闹腾起来。
“百官不会允许朕出城,而且去了天|津又能如何?朕如果被建虏所俘,还有何颜面面对列祖列宗?”
周小龙一直没跟他透露跑路计划,所以朱由检根本就没想到可能逃到海上。
“那些大官不让你走你就不走哇?你咋这么听话?我跟你说,皇帝死了,他们再换一个还能继续当大官,他们才不在乎你死不死呢。再说了,京城哪里安全了?连敢出城打仗的都没有,一群孬货!你指望这群孬货保护你么?想多了!”
周小龙这是对各家勋贵指桑骂槐。自从遇警之后,这群勋贵只敢缩在家里,出城探查全是勇卫营的人马。朱由检命令他们分守城门,这才被逼出门,不然还缩着呢。
“而且天|津还有一万五千卫所军,再不济,还有孙传庭的五千部队,就是跟建虏遇上,只要依托城墙也不会吃大亏。”
“天|津城墙早已经残破了。”
“城墙不行,不是还有护城河么,上回李继贞不也说了要多挖大沟么,足够用了。再说毕懋康他们生产了无数铳管,咱们到那全给发下去,到时候叫建虏来一个死一个,来两个死一双,反正就是来多少死多少。”
朱由检听这话意思,感觉担心丢命的不该是他们,反倒应该是建虏。
“你再想想,到了天|津可就没人管你啦,咱把报社建起来,以后京里的大官都得听你的。你不是总说被架空么,到天|津可就是你掌握朝政啦。”
“更可能废了朕重立皇帝。”
周小龙被怼的直愣,好半天才接着说:“那咱们把玉玺拿走不就完了,再说你还活着呢他们就敢立皇帝?那不叛乱么?”
如果去天|津,和土木堡之后还不一样,恐怕他们真没胆子敢立新君。朱由检仔细思考也觉得没这个可能,不过又想到新问题。“那朝政怎么办?”
“不然你干什么了?不都是人家决定完了你签字么?缺你不缺,多你不多!”
这话说的,好悬没把朱由检鼻子气歪了,我怎么就这么没用?就顶个人形印章啊?
“这次可是最后机会了,成败在此一举,我可记着有人说过,当初如果去天|津,也不会落个上吊自杀的下场。”周小龙说不过他,只好拿出最后一招,用装神棍来蛊惑他。
“嗯?真有这种说法?”
“当然了,咱们都相处这么长时间了,我可对你是掏心掏肺,你怎么还不相信我呢?”
这话终于让朱由检动摇了,虽然他根本不相信自己会上吊。不过犹豫过后仍然说:“就是要去天|津也要做好准备,再等几日吧。”
“准备什么呀?你这性子真是吃屎都赶不上热乎的,要走就走,啥也不要。”
朱由检一立眼睛就要揍他,周小龙也不怕了,一挺胸,指着朱由检说:“这次不听我的你就得上吊,书上都写了我能不知道么,走不走一句话的事,像个娘们似的墨迹什么!”
朱由检第一次退缩了,然后似乎为了展现出一言九鼎的果决,一咬牙说:“走!”
宗族竞争是中国古代始终保证世俗化的源动力。--《古代政治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