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黄裳先生《善本的标准》一文说开去_风闻

深夜闲读，偶然翻到黄裳先生的《善本的标准》一文，读来颇有些感慨。谈及所谓的善本，也有稍许自己的体会。

本人一介平民，及艾之年，虽略有薄产，与富翁之“富”是丝毫沾不上边的，那些动辄上万、数万的大价书虽偶有碰及，也只是心如止水般翻翻而已，欣羡或稍有之，收为己有的痴想却几乎从未有过。这“富翁善本”自是与我不相干的。

学者术业专攻、博通古今、学兼中外，是我甚为钦佩的一类人，他们的“以实用为标准，只要有识见，少错字，内容丰富完整”的善本，对于我这样一个和砖瓦砂石打了半辈子交道的粗人似乎也是不敢企及的。

如此，就只有“读书人善本”与我有所关涉。幼承父教，有不准赌博、跳舞、喝酒、吸烟等等诸多禁条，走上社会之后，大体上按照父亲的刻画在过自己的业余生活，虽常喝酒，也只是在家中的浅尝而已，绝不及醉。演绎下来，喝茶、读书就成为我日常生活的自然之选。喝茶且不论，我从小就喜欢读书，大学毕业之后为生计奔劳、居无定所，读书自是耽误了很长一段时间。成家之后，才逐渐又拾起书本。读书人有一个痼疾，书读多了就想藏，开始是小打小闹，后来则是欲念难扼，书越买越多，先止盈笥，继而充栋。这读书人啊，多半都有无处放书的烦扰。家里书多了，买书藏书必然要有个选择。于是，如黄裳先生文中所说的“只要使他们得到满足的书，也就是他们的善本”，就成为了很多读书人选书、藏书的标准，我也不例外。

这条标准我首先是赞同的。买好书的过程实实在在是折磨人的，无论是按名索骥，还是街头巷尾偶然遇见，接下来都少不了花一番功夫去研究作者生平、学问、功业，当然也少不了琢磨书的版本、纸张、刻印、字体等，有时甚至会把书的内容断续地看上几段才能安心。然后是比较价格、权衡预算、攒足银两，到下单那一刻，经常是咬牙跺脚、发个“以后绝不再买、从此好好过日子的重誓”才敲定下来。短暂的期盼过后，终于等来快递上门，拆开、摩挲、翻阅，又是一番研究比较……经过这一番折腾买到的、让自己满足的书，又怎能不是心中的善本呢？！

不过，人的识见是不断长进的，彼时认为的善本在现下看来，总会在某一方面有不可意之处，字非软体、用纸不是白棉、刷非初印、刻字不是名家等等等不一而足，有时甚至会因此把过去的“善本”鄙为赘物，直欲弃之窗外方能消心中之块垒，最后念及孔方兄的颜面方才悻悻作罢。如此一来，新一轮的折腾自是已经悄然萌芽了，只待春风化雨就会破土而出。“让自己满足的书”这个善本标准，就如同待字闺中的资深美女，把“只要有感觉就行”作为甄选如意郎君的标准一样，又哪里能揣度把握呢？

读书人买书、藏书，搜寻“心中的善本”，是苦恼，是趣味，更是人世的修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