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部国产电影的巅峰之作，再也没人拍得出来_风闻

文章来源丨乌潮电影

为了纪念张国荣逝世17周年，韩国将在4月1日重映《霸王别姬》4k修复版。

这不是海外影迷第一次可以在大银幕上感受这部经典电影的魅力了。早在2017年，韩国首次重映《霸王别姬》171分钟版本；2018年，数位修复版的《霸王别姬》在中国台湾上映，刷新了数位修复片在台湾的票房记录。

《霸王别姬》1993年元旦在香港首映，至今已经27年了。

当时这片子的成绩有多辉煌？

1993年，内地电影的平均票价为4元人民币，《霸王别姬》的票房达到了4800万。

《霸王别姬》是第一部获得金棕榈的华语电影，也是迄今唯一获此殊荣的华语电影。1993-1994年，《霸王别姬》横扫了包括金球奖在内多个国际影展的最佳外语片奖，以及奥斯卡最佳外语片和最佳摄影的提名。

27年过去了，我们可能很难再拍出一部像霸王别姬一样的电影。

霸王别姬：天时地利人和

2013年《霸王别姬》在台湾重映。在映后座谈会上，制片人徐枫提到，这部片子的成功，其实是“天时地利人和”。

起初是张曼玉的经纪人陈自强向她提议，可以考虑拍一部叫作《霸王别姬》的小说。陈自强觉得这个故事艺术性偏强，拍成电影可能不会赚钱，但徐枫当时又当老板又当制片人，有选剧本的自主权，可以尝试。

徐枫是演员出身，早在六七十代拿过金马最佳女主角。1984年，她在丈夫汤君年的支持下创立汤臣影业。

徐枫早些年跟随胡金铨导演，带着《侠女》去过戛纳参赛，见识过国际影展的魅力。所以在创立公司之初，徐枫就是奔着”让华语电影在世界影坛有一席之地“的目标去的。

《侠女》（乔宏、徐枫、胡金铨导演）在戛纳电影节 / 豆瓣电影

80年代，徐枫会带着自己投资的片子去戛纳租个摊位卖片子。当时还没有人在国际影展上卖台湾电影，徐枫是第一个。

《霸王别姬》开拍之前的短短几年，徐枫监制了20多部电影，其中包括林青霞和张曼玉主演的《滚滚红尘》，该片一举拿下了金马奖包括最佳影片在内的8个奖项，徐枫在电影上的野心和选剧本的实力可见一斑。

徐枫（最左）是《霸王别姬》制片人 / 豆瓣电影

1990年，接下剧本后陈凯歌去找了编剧芦苇。陈凯歌是在看完了芦苇的作品《疯狂的代价》之后，欣赏芦苇在塑造人物上的能力，才邀请了芦苇来改这个本子。

芦苇当时已经在电影圈打响名声，又正好喜欢看戏，就接下了改编剧本的重担，和陈凯歌花了一年的时间合作，霸王别姬这才在1992年开拍。才有了《霸王别姬》里贯穿始终的台词：“我本是女娇娥，又不是男儿郎”。

 台词：“我本是女娇娥，又不是男儿郎”贯穿《霸王别姬》始终 / 《霸王别姬》

与现在的电影从业者们不同，八九十年代内地的电影创作者们，经历过社会动荡和变革，充满了创作的激情，善于从平凡人物窥见大时代下社会的变化，他们的作品大多沉重而悲情。

《霸王别姬》延续了这个特点，整个故事充满了人文关怀以及对历史的批判。

《霸王别姬》的拍摄预算有300-500万美金，相当于人民币近2000万元。1992年拍电影的平均成本也才100多万元，2000万这在当时是大制作的水平了。

不仅投资规模是国际水平，《霸王别姬》的创作手法也是非常好莱坞模式的。

《霸王别姬》美国版海报 / 豆瓣电影

芦苇说这种方式是：“用好莱坞的经典模式来表达我们自己的诗意”。这样的投资规模和稳定扎实的制作班底，成就了《霸王别姬》在电影艺术性与商业性的完美平衡。

回头看《霸王别姬》的演员班底，从张丰毅、张国荣、巩俐，再到葛优，不管在当下还是如今，都是华语电影圈极具名望的实力派演员。

1993年5月，法国戛纳电影节，张国荣，巩俐，张丰毅三人主演的《霸王别姬》在戛纳获得金棕奖。三人海边散步随手拍了这些照片，成为经典

定下“霸王”段小楼演员的过程不太容易，李碧华当时想选成龙来演。成龙形象硬朗，学过京剧，在国际上也有知名度，很适合演霸王。

但当时成龙公司的老板给他定下了接电影的规矩，角色不能哭，不能失败，不能死。在这么死板的规定下，成龙只好拒绝了《霸王别姬》。

陈凯歌推荐了自己北电78级的好友张丰毅，徐枫开始不太满意，陈凯歌说自己心中的对霸王的理解，要“台上是霸王，台下吃喝嫖赌样样来” 说服了徐枫，才定下张丰毅。

段小楼“台上是霸王，台下吃喝嫖赌样样来” / 《霸王别姬》

张丰毅也献出了自己演艺生涯最精彩的表演之一，甚至要求自己挨板子的戏份要脱了裤子，光着屁股真打来追求表演效果。

而菊仙的角色，当时的候选有巩俐和梅艳芳。考虑到梅艳芳当时已经和张国荣合作过《胭脂扣》，徐枫觉得巩俐比较合适。尽管巩俐是张艺谋的御用演员，陈凯歌最后还是同意了选巩俐来演菊仙。

张国荣，也不会再出现了

《霸王别姬》和张国荣是一个电影与演员互相成就的绝佳例子。张国荣演的程蝶衣，是《霸王别姬》整个故事的基础。

程蝶衣的一生带动了这个故事跨越50年的发展。《霸王别姬》也为张国荣在国际上带来无数赞誉，程蝶衣更是荣迷心中无法超越的经典角色。

程蝶衣便是真虞姬

在拍摄《霸王别姬》之前，张国荣在香港已经是歌坛影坛双栖的巨星，代表作有《英雄本色》《倩女幽魂》、《胭脂扣》，凭着《阿飞正传》拿过金像影帝，人气和实力兼备。

张国荣第一次出道的珍贵影像。1977 年5 月，香港，年仅 21 岁的张国荣以一曲《American Pie》荣获“电视亚洲歌唱大赛”的亚军

徐枫心里，程蝶衣的第一人选一直是张国荣。而原著作者李碧华更是张国荣的粉丝，她甚至以张国荣为演员的蓝本写过两本书。张国荣自己则表示，自己非常想演程蝶衣，甚至把自己在《号外》封面反串的京剧造型拿给徐枫看。

徐枫看了张国荣的京剧扮相，更加确定程蝶衣不可能让其他人来演。

张国荣的“程蝶衣”，无人可以替代

在后来的访谈里，陈凯歌说他第一次遇见这样的用心体会一个人物的演员。

在陈凯歌给张国荣讲故事的过程中，张国荣凭着自己对程蝶衣和剧情的理解，靠近角色，表达角色，在现场“演”出了程蝶衣。

这让陈凯歌认定张国荣就是程蝶衣。

“程蝶衣”举手投足间皆是戏 

定下了程蝶衣的角色后，张国荣提前半年到北京学习京剧表演，学习普通话。

《霸王别姬》拍了五个月，以梨园作为背景，这部戏从准备到拍摄对演员来说是一个非常辛苦的过程，张国荣每天上戏就要花上三四个小时化妆和套京剧头套，大热天也要穿着全套戏服在高温火堆前表演。

张国荣所面临的戏份很难处理，既要跨越时代背景展现梨园戏班子的生活，又要表现程蝶衣这个感情深刻又复杂的角色。

这么高难度挑战对演员来说，是一个学习和表现的千载难逢的机会。

1992年7月，香港，年轻的中国第五代导演陈凯歌正在给出演《霸王别姬》的张国荣和张丰毅讲戏

为了在表演上全情投入，张国荣在拍戏过程中甚至不吃饭，直到每天收工之后才吃，生病了也不缺席，中暑了都撑着。

后来，张国荣说最美好的日子是在梨园度过的。

认真和老师学戏的哥哥

张国荣对《霸王别姬》剧组用情很深，拍摄结束时，他请剧组所有人喝酒，在酒席上找人对饮，还掉了好几次眼泪，把自己灌到醉倒。

张国荣扮相的程蝶衣，成了经典绝唱  / 豆瓣电影

再没有人能演出这么好的程蝶衣，徐枫说。后来有好多人找她洽谈翻拍《霸王别姬》，她从来没有同意过。

张国荣的表演是不可超越的。

27年过去了，以戛纳作为参照，华语电影再也没能在金棕榈奖上分得一杯羹。

甚至连进入上一次进入奥斯卡最佳外语片（现最佳国际电影）的候选，都是2002年的事了。

张国荣在花絮里说道，《霸王别姬》的题材因为涉及同性和过去的历史所以有些敏感，但是陈凯歌导演说了句话让他非常感动，“现在是92年，不是29年，情况会好很多”。

1993年7月，北京，电影导演陈凯歌因执导电影《霸王别姬》夺得当年法国戛纳电影节金棕榈奖

《霸王别姬》在戛纳获奖之后，《霸王别姬》被特批可以在院线上映，才让内地的观众一睹这部史诗巨作的风采。

严肃电影的时代，过去了

时代大不相同了。2010年代以来，影视行业飞速发展。热钱涌入，每年top10票房的电影里，10部能有8部是上亿的投资规模。

2018年内地总票房超过了600亿，现在，国内拥有了更多观众，更多大银幕。

在这样的情况下，华语严肃文学、传统出版作品都不再是编剧们的首选。

网络文学IP开始成为主流，这样的作品大部分浅显易懂，多以描绘都市、校园爱情为主，受众面广。

曾横扫票房17亿的《小时代》，走的也是青春文学路线 / 豆瓣电影

市场喜欢这样的作品，比起花费大量时间找好的创作剧本，或者对复杂的、叙事庞大的出版作品进行改编却不确定是否能对上观众的口味，不如直接找已经有观众基础的网络文学改编，缩短战线，投入的资金也能比较快收回。

在好莱坞这样成熟的体系下，电影的平均制作周期是871天。当时《霸王别姬》从计划到上映用了5年。

而现在的网络大电影，拍摄成本低，开拍到结束甚至只需要十天。即便是成功的商业院线电影，比如《囧妈》，从开机时间到定档时间，也只有一年。

《囧妈》从开机时间到定档时间，只有一年 / 豆瓣电影

现在的演员，倚仗姣好的脸庞带来的大量人气，即便不记台词，在镜头前念数字，靠着后期配音拿着上千万的片酬。

如今我们提到敬业的演员，会说到张震，他在拍摄电影《吴清源》时，学习了日语和围棋。在《刺客聂隐娘》里，又系统学习了近身剑术。

但生于1976年的张震，对年轻一代来说，已经是“上一代”演员了，生于1956年的张国荣，以及他所在的那个电影年代，离我们更为遥远。

市场情况如此，环境也不友好。在多重夹击下，才华横溢的导演们中有人选择向资本屈服，有人选择离开影坛。

华语电影其实不缺钱，不缺好的导演，不缺好的剧本，更不缺好的演员。搞电影的环境看似变好了，其实又变得更复杂了。2016年后，中国电影总票房增速开始放缓，资本流向影视圈的热度降低了。

人们总会意识到，电影终究是一门艺术，需要好故事来支撑才行。

怀念张国荣，怀念《霸王别姬》，是因为他们让我们见识过华语电影的巅峰时刻，虽然现在的我们离这个高峰越来越远。

[1].《霸王别姬》编剧芦苇自述：“你以为很艺术，其实极商业”_场库. (2020).

[2]. 魏君子. (2019). 光影裏的浪花：香港電影脈絡回憶 [Ebook] (1st ed., p. 509). 中華書局(香港)有限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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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90年代至今产业化电影的艰难起步. (2005). 三联生活周刊, (ISSN1005-36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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