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居正变法评议_风闻
-2020-03-31 13:26
张居正变法评议(价格语言)
评价张居正改革,要从历史趋势看,从长周期的历史兴衰看。
从商鞅、王安石到张居正,他们处于地主阶级建立政权、维护政权到挽救政权的历史节点上,一代不如一代。
地主阶级从新兴进步力量变为保守反动力量,是变法一代不如一代的根源。
商鞅变法,是大手笔,开天辟地。
张居正变法,是苟延残喘。
张居正如果废银用钞,那就是商鞅,如同商鞅废世卿、世禄。
改革,是需要比较的。
商鞅为什么是开天辟地呢?因为他是要建立地主政权。
商鞅变法前,有权势的统治集团是世卿、世禄,有权势,是因为个人的血统、家族、身份。
商鞅变法,是说,权势、地位不能再靠血统代代遗传,一方面,你要有军功,奖励军功,有军功可以奖励土地;另一方面,有土地、土地多的,那就牛,承认地主权力。这明显是要建立地主阶级政权,朝气蓬勃,所向披靡。尽管商鞅个人不得好死,但是,他立下的法却千年不变。因而,商鞅变法是开天辟地的。
商鞅时代,土地具有流动性。相比较身份和出身而言,土地是使人变得自由的凭证、中介物。
整个春秋战国的趋势都是这样,铁器开始普及,有了铁器,人们就到处开荒种地。种的地越多,权利就越大,比井田制那么块小地方进步得多。春秋战国开阡陌,废井田,使人变得自由,推动了中国发展。承认地主权利,当然就推动了社会进步。
所以,土地在地主阶级起步的早期,是流动性的东西,使人变得自由
到明朝张居正,历史情况发生了变化。
明朝已经是变态封建社会的后期,土地越来越成为一种保守的力量,不再具有最好的流动性了,成了财富沉淀的东西。货币的贵金属化(即白银化)使得财富埋在了地下,不参与流通。
中国最早的货币材料是贝壳,结绳而治。贝壳货币其实是信用、契约的标志和记录,所使用的贝壳不是简单的自然贝壳,而是经过一定的简单加工,里面是有特殊符号的。贝壳本身不是财富,只是一种证明的材料,一个象征。如果把某种物质本身(比如白银)当作财富,然后把它藏起来,那当然就丧失了流动性,社会就陷入停止状态,当然是落后、反动的。
张居正变法,怎么鸡争鹅斗那都是小细节,是无所谓的,要从大趋势上看。你的变革是推动了社会进步、解放了生产力、增加了财富,还是没有起到这些作用?这是我们评价变法好坏的依据。如果仅仅是为了维持一个残局,从分配的角度出发,多捞点,让一个已经有种种毛病的政权继续维持下去,那跟开天辟地的商鞅变法当然是两回事。
而张居正搞来搞去,没有沧海桑田、改天换地的思路、眼界。到底是了得,还是胡扯淡,是有具体标准的。这个标准就是他能不能解决问题,能不能使中央财政的压力减缓?
中央财政的一个重要问题是,你既然是国家、是政权,那么,你能不能维护统治区域的安全,能不能解决边患,能不能抵抗外族入侵,这就是首要的。
面对外族入侵,你能不能守得住?能不能消灭它、打倒它?这是最基本的标准。
因为,你政权就是一个国家的老大嘛。人家向你下跪,向你交税,你就要提供安全保障,提供基本的社会秩序。如果你提供不了,那就不配当“天子”。天子是“以德配天”,代行天意的。“天子”如果让国民被人家欺负,那当然就是不称职了。这跟镖局委托是一样的。庸俗的说,国家就是个大镖局。我跟你交了保镖费,那你就要保证我人身货物安全。不能是我交了钱货却运不到,运不到还不赔钱,那我要你这个镖局干什么?
要正确评议张居正变法,总的思路是从人与物或者是主体与客体的逻辑上看问题。这是马克思历史哲学的基本思路。
历史的进步,是客体主体化的过程,物越来越人化,越来越构成人类活动舞台的现实要素,越来越具有主体性。这是一个总框架。无论是评价过去的历史,还是马克思评价资本主义向未来的过渡,都需要这样看问题。
社会关系不断主体化,把原来非主体的物质的东西转化为主体,成为自己的东西。如果不能转化,甚至把原来主体性的东西物化,那就是反动的。这些,是判别进步或落后的标准。
至于什么生产力、生产关系;什么正义非正义、自由非自由……都是第二层次的问题,都是更经验的、更世俗的、更具有编年史意义的东西。客体主体化和这些,是两个层次的东西。
这样,马克思历史哲学的总体观点、总体性,它的脉络,就非常清晰了。
而改革者的才学、勇气、人品这都是非常偶然的情况。反对改革的,有的人人品也非常好,评价历史的大尺度不能从个人和个人特质上去看。
张居正变法评议(之二•价格语言)
地主阶级,越到后期越保守、反动,为什么呢?
因为他们的财富找不到出路。
出路问题,古代中国的框架主要有两条,一是有了钱就买地。
几代人辛辛苦苦地攒钱,攒到了钱就买地。买到手的地产,穷死也都不卖。即使卖,也是优先卖给自家家族,家族具有优先购买权。在法律上和世俗习惯上,亲属依亲疏远近不同关系,享有土地的不同优先购买权。
第二条路,就是考科举。
考科举干什么?当官。
当官干什么?挣钱。“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
十万雪花银,用来干什么?
继续买地。
这样,就是一个恶性循环。财富怎么转,都还是在土地上。
农业社会,地主阶级只认土地,这是他们的经验直观。经验告诉他们,只有土地才是靠得住的财富,有土地在,什么都行。再怎么样辛苦,有地我就有吃的。所以,中国人现在也还是去西伯利亚、非洲种地。都已经社会主义了,还是坚持搞地,房地产比美国德国都要贵。整个国家的人均收入在全球还是中等偏下水平,而房地产已经跟发达国家不相上下了。这还是个地主阶级的观点,是封建地主对财富的看法。
其实,要改变这个很容易,无非是收房产税、财产税嘛。国家政权那可是有200万军队,大棒在手,不服就揍你。之所以不干,关键在于上层建筑的意识形态,还是不懂什么是资本主义。资本主义国家的房产税那是很高的,有房子你就得交房产税,你住不住跟我没关系。有几套房子你就要交几套房子的税。你死之后,房子留给子孙,那就得交遗产税。税率由国家控制,国家想调高就调高。托马斯•皮凯蒂写的《21世纪资本论》说了,历史上,资本主义国家财产税收的很高,税率高达80%、90%,听起来都不真实。但是,进过反复核对,这个数据是对的。现在欧美的普遍税率也高,就遗产税来说,日本55%,韩国50%,法国45%,美国40%,最高达到50%,这就是资本主义。
什么叫资本主义?它是向封建主义宣战的,它认为,拥有土地、靠土地地租剥削的,是下三滥,我有的是办法整你,整的就是封建地主,这才是资本主义。
现在,我们号称是社会主义,结果呢?还是保存着地主阶级的观念,结婚要买房买车,房子要留给后代,这些观念,都是地主的观念。地主是靠地租保持他的地位,保证他的生活水平。对于财富创造来说,地租当然是起着停滞、压制的作用,缺乏流动性。
中国的所谓“走资派”,他们并不理解什么是资本主义,如果理解那倒是大好事,可惜不是。他们还是封建地主的思想观念,他们的思想观、价值观,他们的趣味,都是封建地主的。
中国走资派理解的资本主义,是广义的资本主义,有钱就是大爷,什么都看能不能挣钱、有没有效益。而这些,用不上资本主义。早在原始社会,稍微有了点财富剩余,人类就追求更多的利润效益,算不上是资本主义。
资本主义,是一种特定的财富增值、生产方式,以及由此导致的一系列社会关系。不是广泛的、一般意义的。
按马克思•韦伯的说法,复式记账法才是资本主义。要平衡贷方和借方的账目,勤勤恳恳整天记账。马克思•韦伯在《新教伦理与资本主义精神》里一开始就说了,富兰克林给他儿子写的信就是资本主义精神,富兰克林告诉他儿子说每天花了多少、挣了多少要记账,要把它弄平衡了。
一下子又扯远了,还是回到张居正变法。
中国古代社会后期,农业高度发达,但是长期内卷化。农业内卷化导致社会陷入停滞状态,导致财富储藏的标志性东西不断物化。打不破这个僵局,就算不上什么改革。张居正变法,就是这样。
商鞅是不同的,他是打破了已有的社会关系,血亲氏族、血脉遗传导致的社会关系的物化,被他打破了,人变得自由了。
从血脉贵到土地贵,这是地主阶级。
从土地贵到货币贵,这是资产阶级。
说秦代劳役繁重,把人不当人,看法不对。因为历史上的许多劳役都是被别人所使用的,并不是所有人都自由,就像大量使用奴隶的人,他们是自由的。
马克思分析得很清楚,奴隶劳动,不是自己做主,不是自己出卖自己的劳动,而是别人代替他出卖他的劳动力,有奴隶契约。而工人呢,是自己出卖自己的劳动力,显得自由。本质上,工人只是不需要代理人了。
因而,这个不自由对于非洲黑奴——那个感性的个别主体——来说,他是不自由的,但是,他的主人——拥有黑人的劳动力的人,是自由的,他能够自由地买卖黑奴。而在此之前,劳动力是不能自由买卖的。从这个角度来说,美洲开发是很自由的。黑奴当然不自由,但在法律关系上,黑奴不被承认为人,无所谓自由不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