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飚与震撼，这场20多年前的摇滚演唱会值得被铭记！_风闻

大家好，我是滚君。

今明两天，摇滚客将连载两篇经典演唱会的纪实文章。

分别是1998年第一届中国新音乐(新乡)演唱会、1999年第二届中国新音乐(新乡)演唱会。

文章作者是两次演唱会的参与者，著名媒体人江小鱼。

让我们把视线拉回20世纪最后几年，感受当时中国摇滚的狂飙与震撼。

“你梦寐以求的已经临近，它正前来将你迎候……”

新音乐象一位为人久盼的神祗走遍中国的大江南北，把一种新的灵性带到整整一代人的心中。

无论是一路泪水一路鲜花一路维艰一路风光，在此世代变幻的景象之下，歌唱者，乃是那高空之下的伐木者，他的斧头比时间更早地醒来，发出锋利而嘹亮的声音。

1998年4月10日，零点。

北京在一天的喧嚣之后渐渐沉静下来，夜色温柔而清亮。离北京站不远的金安皇都饭店门口，停了两部飞翼牌大巴。

陆续有一些出租车和私家车悄然驶来，人们相互低声但兴奋地打招呼、拥抱，不少人看上去非常熟稔，却似乎有一种久违的感觉。

人越聚越多，他们将随身带的乐器往大巴上放好，便三五成群地或站或坐地聊天，再过一会儿，他们将坐在那两辆大巴之中，在午夜出发，离开古老的北京，前往一个新兴的中原城市——河南新乡。

9支中国最著名的新音乐乐队，在这个春夜，他要趁着月色，去一个和“馨香”谐音的新鲜却陌生的地方。

98（新乡）中国新音乐演唱会将在那里绽放。

整台晚会经过2个多月的周密策划，终于在今夜启程。

它的一系列有序操作是对以往新音乐演出通常出现混乱和无理性的一次纠偏。

9支乐队犹如9种不同的武器，在月色下风云际会，闪耀各自不同的魅力。

在风格上，他们没有一支是相同的：

泛平民主义者臧天朔1989乐队。

Heavy Metal 超载乐队。

古典废墟中的乌托邦唐朝乐队。

新写意主义音乐的阐释者轮回（Again）乐队。

极具流行理念的零点乐队。

唯美的摇滚诗人鲍家街43号乐队。

资讯时代的欢乐颂清醒乐队。

边缘色彩浓郁的指南针乐队。

生命之树美丽且唯一的女子眼镜蛇乐队。

所有乐队的成员都抑制不住内心兴奋。

唐朝丁武说：“心情不错，上车一会儿睡觉，演出的时候会很有精神，来这之前还在排练，为了明天的演出。”

零点的大毛说：“现在天气非常晴朗，出发时间非常好，零点，嗨，和我们的名字一样。”

贝司手王笑冬接着说：“非常兴奋，见到很久不见的朋友，非常高兴，这个活动真是特别好。”

不少媒体也随同前往，并从一开始就进入了工作状态。

大巴在高速公路上前行，大约9点40分，行到河北和河南交界处时，一辆大巴的轮胎坏了，在司机修换轮胎的间隙，大家因为上厕所问题，和一个交警争执了一会儿。

大约修了一小时，大巴又重新上路了。

大家有一些休息好了，大部分的没休息好，但大都被高速公路两旁的春日景象迷住了。

好事多磨，中午2点左右，另外一辆大巴在602公里处也抛锚走不动了，外联统筹小五打手机到另外一辆大巴，一问才知道那辆大巴在352公里处又坏了。

此时，前面的大巴距新乡只有不到10公里的路程。

有人笑说此行和中国新音乐的发展一样充满坎坷。

由于大巴一时半会儿修不好，拦车也不好拦，便打电话到新乡演唱会组委会求救。

半小时左右，总导演翟健新亲自搬来援兵，两辆小车、一辆依维柯和一辆过路的空空的公交汽车接走了大巴上的所有人。

历经13个小时的长途旅行（正常时间约6个小时）终于来到新乡，下榻新飞大酒店。

吃完午饭，一些乐手休息，为晚上的排练养精蓄锐。

记者随晚会总导演翟健新和总策划郭传林、王斌驱车去现场。

一路上感受到演唱会的激情冲击，到处是演唱会的海报和广告，体育场外人山人海，一块巨大横幅悬挂在体育场主大门上方，上面写着“呐喊建业，摇滚中原——中国新音乐大型演唱会”，并写着所有演出乐队和特约嘉宾名字。

走进场内，宽阔的绿草地给人巨大的视觉愉悦，这是河南建业足球队的主场，如今在草地中央出现了一个金属舞台，一个硕大的灯光架份外引人注目。

担任本次演出灯光舞美音响总协调的北京工体舞美工程部负责人倪文元介绍说，此次演出，工体工程部下了很大功夫，是新音乐演出史上投入规模最大的一次，音响总功率在8万以上，品牌都是国际上第一流的，所有灯光、舞美设备都从北京运来，用了十辆大拖挂车，总共装了三天，现已基本完成。

一个叫郭庆春的巡警副大队长向记者透露，全新乡的警务人员2000多人，担任此次演唱会安全保卫工作竟出动1000多人，交警、巡警、防暴、派出所、各分局全出动了警力，确保演出的绝对安全。

晚上七点以后，乐队乘车赶往体育场排练，天有些阴郁，郑州来的记者说郑州刚下过一场大雨，而且还会下，不知新乡怎样。

最先排练的是眼镜蛇乐队，因为时间紧急，本来规定每支乐队不超过半小时，因为都已在来之前排练过，所以只试音响、音源。

由于设备、音源的调试问题，眼镜蛇的磨合时间长了一点，用了一个半小时。

当零点乐队上台排练时已9点半了，刚排练不到20分钟，天气突然大变，开始下起雨来，雨并不大，但也足够现场一阵忙乱，大家忙用朔料布遮住设备，灯光架被紧急降下，场内顿时暗淡下来。

所有人都暂时退到休息室，等雨停下来。

趁此间隙，记者采访了翟导和郭传林。

（作者与活动发起人，总策划，总导演翟健新）

翟导说：

“中国新音乐走过十几年历程，有过喜悦，也有过挫折、困惑和艰辛，近几年在很大程度上去掉了自身的浮躁和一味的渲泄自我，更多把音乐重点放在大时代之中，同时触及大众关注的生活，涌现了一批听众喜闻乐见的乐队，搞一个中国新音乐大阅兵式的晚会时机已经成熟。

在这前提下，邀请了非常具有演出经验的第一代新音乐人郭四和年轻的乐评人黄燎原共同策划这一个活动，目前基本上顺利。

9支乐队同时演出在国内可算是空前的，涵概了国内老、中、青所有最具代表性的乐队，在制作上也下了很大功夫，从现场可以看到，为国内几年重大市场演出所少有。”

（作者与活动总策划郭传林，著名音乐人黄小茂在现场）

郭传林（郭四）做为中国新音乐的最初亲历者和见证人，他感触良深地说，从90年现代音乐会到现在，还没搞过这么大的活动，能集中十年来这些优秀的乐队很不容易。

半小时后，小雨逐渐停了下来，排练和调试继续进行，当最后一支乐队超载排练完毕，已是第二天凌晨2点多了。

随后，乐队经纪人开会，凌晨3点多才结束。

4月11日。上午10点30分。新飞大酒店7楼。新闻记者招待会在此举行，所有乐队代表和特邀嘉宾黄晓茂、王晓京、黄燎原、郭四、老哥、翟健新和组委会领导郭向鹰、孙德君、王斌到会参加。

由于休息不好，乐队代表都或多或少有一些倦容。

中国《音乐生活报》社社长郭向鹰代表组委会首先致词，他说：

“此次活动能够获得来自各方面的支持，是最值得欣慰的。我高兴地看到，中国的新音乐朝着越来越健康、向上、自然的方向发展，其中艰辛众所周知，无需表白，它所填充的中国大众音乐表现形式的空白和逐渐接近心灵的价值取向，已被广泛承认。由于组委会的正面引导，使新音乐纳入演出正轨，无疑构成中国新音乐发展史上最大盛事。”

乐队代表和特邀嘉宾回答了记者提出的各种问题。

招待会的气氛诚恳、真切。

原魔岩文化负责人、现台湾滚石唱片公司总经理张培仁为此次演唱会电传了一份极其有份量的信函。

亲爱的四哥、翟导演及所有热爱中国新时代文化的朋友们：

收到邀请书后，又收到四哥及翟导的电话，让我几日以来寝食难安。对中国，我们亏欠她的总是比我们能付出的要多太多了。几年以前，我自这个新文化的战场上暂时地撤退，固然有我自己难言的心情和苦衷，也仍然在心里存着无法磨灭的遗憾。

在这个全球化趋势蔚然成风无孔不入的年代里，我们这一代人如何能抵抗全世界急欲加注于我们的文化诱饵，开创新的中华盛世，仍是我日以继夜在思考的沉重课题。

我谨希望在回北京之时，能有更充足的准备，更无后顾之忧。这一次仍使自己无地自容，仍是情怯吧，谢谢各位朋友们的抬爱，我将在心里以此为力量，为未来做准备。

三万人体育场群情爆涨；

四小时节目观众意犹未尽；

郑州特开辟歌迷专列前所未有；

北京歌迷自发车队涌向新乡。

下午2点，乐队按演出顺序颠倒地排练了最后一次。

乐手们摩拳擦掌，等待着即将到来的时刻。

傍晚5点多，开始有观众陆续进入。

不到7点，可以容纳3万人的体育场全部爆满，气氛极其热烈。观众除了新乡当地的，还有来自北京、郑州及华北周边地区的歌迷。

郑州铁路局客运处应歌迷要求特设专列：“启源”号歌迷专列，为中国有史以来之首次。

票价往返仅此11元，车次680、681对开，发车时间为4月11日下午15时56分，返回时间为4月12日凌晨1时10分，专列载客1987名，允许超员49%，有3000多名观众乘坐此专列。

7点正，北京音乐台DJ张有待正式宣布：“98（新乡）中国新音乐演唱会开始”。

期待已久的观众早已按捺不住自己内心奔涌的狂潮，在随后的4个多小时的演出过程中，这股狂风暴雨般的激情从未部退却过。

生命在感召，音乐在上升，灵魂在飞翔。

最先热身出场的是特约热身歌手孙楠，一曲《红旗飘飘》引来满场欢呼。

他边唱边跑下台，沿着跑道奔跑，追光灯打在他的身上，使观众的情绪一开始便处于高亢的状态。

第一个正式出场的乐队是轮回乐队。

这是一支中生代的乐队，起点和起步都很高，是一群年轻的“老音乐人”。

他们将民族音乐和现代音乐融合在一起，形成“新写意主义音乐”，内敛却丝毫不乏激情。

主唱吴桐的声音高亢而富有张力，无论是新歌《认真》、《寂寞的太阳·.山歌》，还是老歌《烽火扬州路》都彰显出一派大气和豪迈。

随后上场的清醒乐队凭借以往鲜见的音乐理念，在沉寂数年之后于去年异军突起，仿如一阵醒神的清风，吹拂着整个新音乐乐坛，让处于资讯时代的时尚一族体味另一种生活，另一种态度。

（作者与清醒乐队合影）

他们在舞台上颇为雅皮，一曲《闭上嘴》，颇具当年THE BEATLES的神采。

高旗及其超载乐队的出场掀起了演唱会的第一次高潮，这位也许是新音乐人中最秀气的小伙子，在台上却英姿勃发、血脉喷张如年青时代的狮子王，他高声咸道：“新乡的朋友们，你们准备好了吗？”

全场一同回应：“准备好了！”

高旗说：“那么好吧，就《让每个夜晚都点燃爱的火焰》！”

（作者与超载乐队合影）

当第一声鼓点响起，全场同时亮起了火机，千点万点，宛如星光的海洋。

在这充满自发激情的时刻，每个人都为自己的灵魂点燃起爱的火焰，人们沉浸在一片呼应和狂热中。

鲍家街市43号乐队成员均来自中央音乐学院，故以母校的地址门牌为名，意在纪念每一位乐队成员与母校的不可分割的关系。

（作者与鲍家街43号乐队合影）

乐队的灵魂主唱汪峰有着出色的演唱风格，著名鼓手赵牧阳的加盟，确定了该乐队全新阵容。

目前，乐队正计划着手准备第二张专辑的录制，并展开更大规模的巡演。

汪峰唱完《小鸟》等歌之后，他唱起了《晚安，北京》，当他将词改为“晚安，新乡……”时，全场再次亮起火机和荧光棒，并大声合唱。

罗琦离开之后的指南针乐队，因为刘峥嵘的加入，而成为一支纯粹由几位四川青年自己主宰的音乐组合。

刘峥嵘对记者说，他是94年加入指南针的，差不多4年，4年是个不短也不长的时间，他觉得大家都比以前成熟了，音乐把他们的真实生活体现出来，把他们的情绪很真实地告诉大家，也就足够了，不管以后会怎么样，都会一直走下去。

他们先唱了一首罗琦唱过的老歌《随心所欲》，随后又唱了新专辑中的两首新歌《幺妹》、《无法逃脱》。

做为中国第一支也是目前唯一的一支女子新音乐乐队，眼镜蛇在这8年之中始终艰难却顽强地生存了下来。

队长虞进说她们并没有感觉到特别艰难，尽管有很多问题和困难，她们每一次演出都是轻装上阵，她们希望从女性的角度来体验自己对生活和态度，给大家一种不同的东西。

吉它手肖楠主唱了两首歌，鼓手王晓芳唱了一首，也许是女子乐队的缘故，在控制现场方面还有些柔弱，她们只是沉浸在自己的音乐世界里，能感受到的歌迷自然也能感受到。

在观众狂热的呼吸声中，零点乐队出现在舞台中央。零点也许是近年来演出机会最多、也是最受观众欢迎的流行乐队之一，他们优美的旋律随着一年一度在岁末零点出发的专辑传遍大街小巷，他们的每一次演出，都有着一唱一和的呼应。

（作者与零点乐队合影）

这一次同样没有意外，当主唱周小鸥每每唱到“你爱不爱我”时，全场全部高声喊到：“爱”，火机的光焰像幻觉一样让群情沸腾，让群情高亢不能自己。

千呼万唤始出来的唐朝，始终没有被歌迷忘却，他们一如感觉深处的鹰，始终在重金司的上空久久盘旋。

自从张炬遇难，老五离开之后，唐朝便仿如一个很遥远的梦，更多以怀念的方式出现在歌迷的记忆里。

（作者与唐朝乐队合影）

此番，贝司顾忠和吉手郭怡广的重新组合，唐朝又一次从废墟中站立，除了经典老歌《梦回唐朝》、《飞翔鸟》、《太阳》等之外，他们还现场演唱了新歌《演义》，他们依旧飘逸纷飞的长发，依旧富于震憾力的音乐，依旧让我想起詹姆士·乔伊斯的意象诗句：“我听到一支军队向着陆地冲来。”

臧天朔刚一出场，便引来满场欢呼声，15年的新音乐生涯，使得臧天朔意识到中国的新音乐人应将自己的触角触入生活的大潮之中，应将自己美好的愿望，通过富有个性的音乐带给他们深爱的人民，并在今天，在未来，永远为他们深爱的人民歌唱。

这种认知，使得臧天朔成为平民音乐的代言人。

唱完《心的祈祷》之后，全场三万人一起合唱《朋友》，在观众“再唱一遍”的声音里，臧天纵然是英雄也不禁泪流满襟，他无法再唱下去，只听见全场嘹亮的声音一浪高过一浪，火焰一片亮过一片。

我终于知道，蚂蚁有蚂蚁的生活，芝麻有芝麻的骨气，大地注定回收他光辉的尘埃，更终于知道什么样的石头，可以并且能够打磨成高空里的星辰。

据悉，当夜，北京和郑州都下起了雨。

而新乡，却正如《瓦尔特保卫萨拉热窝》里的一句台词所形容的那样：“大地在颤动，仿佛空气在燃烧！”

（演出结束，后作者与各乐队贝斯手合影 ）

事后，记者采访了所有参与此次活动的北京、新乡两地有关人士以及策划人、乐队和歌迷，都对这次晚会感到非常满意，既热情又富于理性，值得所有人欣慰。

一代人，因为新音乐，而共同度过了一个熊熊燃烧的激情之夜。

晚安，新乡！

早安，新音乐！

预告：明天给大家带来第二届中国新音乐(新乡)演唱会纪实文章。

江小鱼 | 策划

江小鱼| 撰文

小糖人 | 排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