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童癖拍的电影获大奖,你看还是不看?_风闻
影探-影探官方账号-美日韩剧资深鉴赏员,电影专业老司机2020-03-22 14:00
作者| 探长
来源| 影探
上月末,素有“法国奥斯卡”之称的凯撒奖举办了颁奖典礼。
典礼内,明星盛宴酝酿着紧张气氛。

典礼外,高举“无法宽恕”口号牌的人群在大声疾呼。

紧接着,高潮一幕接着一幕开始了:
《燃烧女子的肖像》女主阿黛尔离席抗议;
布拉德·皮特拒领凯撒终身成就奖;
典礼结束后,颁奖委员会集体辞职……


阿黛尔一边鼓掌一边讽刺喊道“恋童癖万岁”
45年之际,凯撒奖迎来了历史上最混乱的一次颁奖礼。
而这一切的闹剧纷扰皆源于一位87岁的老人——
罗曼·波兰斯基。
第45届凯撒奖,组委会将最佳导演奖颁给了他。
一位留名影史的艺术大师,一名声名狼藉的性侵逃犯。

>>>可怜 。可恨。<<<
罗曼·波兰斯基,犹太人,1933年出生于法国。
三岁时,因法国反犹浪潮兴起,一家人迁往波兰避难。
1939年,二战爆发。
母亲惨死奥斯维辛集中营,父亲下落不明。
逃过一劫的波兰斯基,在10岁那年成为了战争孤儿。

奥斯维辛集中营解救出来的儿童
自此之后,极权阴影开始笼罩波兰斯基的前半生。
骨子里的悲情主义成为了波兰斯基作品的主要基调。
《水中刀》(1962年)、《冷血惊魂》(1965年)、《荒岛惊魂》(1966年)……
天才般犀利的电影语言让波兰斯基在新浪潮电影运动的末尾迅速走红。

《冷血惊魂》经典镜头
不过,波兰斯基在欧洲红得一塌糊涂,在美国却少有人知。
直到电影**《天师捉妖》**(1967年)出现,波兰斯基彻底红出了圈。
并非因为这部电影多么出色,而在于他和女主角莎朗·塔特的传奇爱情。

两人因戏结缘,迅速陷入热恋。
波兰斯基曾说,自己以前对一切都没有安全感,直到遇到了莎朗。

1968年,波兰斯基与莎朗在伦敦举办了盛大的婚礼。
婚后,两人迁往美国好莱坞发展。

同年,波兰斯基打入好莱坞的惊悚电影**《罗斯玛丽的婴儿》**问世。
影片中,无处不在的隐喻细节对神秘学进行细致剖解。
全片没有一个血腥镜头,可无孔不入的邪性依旧让人不寒而栗。

电影好评如潮。
奥斯卡、金球奖、意大利大卫奖……拿奖拿到手软的波兰斯基一时风光无两。

可是,《罗斯玛丽的婴儿》里的噩梦悄悄映照进了现实。
1969年,8月9日,莎朗一边和朋友们聚会,一边等待几日后从欧洲归来的波兰斯基。
可惜,她没有等到。
16刀,刺向了莎朗和她肚子里已8个月成型的孩子。
获知噩耗的波兰斯基赶回家,门上赫然写着“猪猡(Pig)”的侮辱性字眼。
而这字正是用莎朗的血写成的。
曼森家族杀人案如一颗流弹,炸碎了好莱坞的黄金时代。

这一事件在《好莱坞往事》中被改编
有人拆解《罗斯玛丽的婴儿》,暗示波兰斯基应该为莎朗的死负责。
因为正是这部电影惹怒了邪教,才造成了如此惨案。
更有甚者说,波兰斯基本人就是魔鬼的化身,撒旦的傀儡,不幸的恶果。
没有人在乎,波兰斯基的世界又一次崩塌了。

“面对悲痛,人有不同的应对方式,有些人会寻求宗教的庇护,有些人则寻求性爱的安慰。”
多年后,记者再次问起波兰斯基这起杀人案。
波兰斯基顾左右而言他,看似避开了话题。
实则,他已对自己日后的行为作出了解释。

曼森案过去后,波兰斯基开始花天酒地,寻欢作乐。
日日笙歌,夜夜流连舞池、派对……

好友回忆那时的波兰斯基
同时,丧妻之痛再次唤醒了波兰斯基作品里的阴暗面。
《麦克白》(1971年)改编自莎士比亚同名作品,波兰斯基着重刻画人物的堕落。

还有**《唐人街》**(1974年)黑暗潮湿的街道和凄厉震撼的惨叫,波兰斯基将黑色电影推向了极致。

而那部最具自传性质的**《怪房客》**(1976年),更是剖露了荒诞冷漠的环境,以及他麻木神经质的性格。


“篮球变人头”是之后很多导演借鉴的经典创意
有一句矫情的鸡汤话怎么说的?
不管多么深刻的伤痛,7年就会痊愈,因为7年可以把全身的细胞换一遍。
波兰斯基的伤痛有没有因这7年治愈无从而知,但他确实变了一个人。
1977年,3月11日,波兰斯基在洛杉矶被捕。
他涉嫌性侵13岁少女。

一时举世哗然,好莱坞的头版又见到了波兰斯基熟悉的身影。
只不过,这次没有不同的声音,所有人都是对他抨击指责。
而波兰斯基拒绝了所有指控。
直到关键性证据出现,波兰斯基一方态度才发生变化,他们想同原告做辩诉交易。
波兰斯基认罪的只有一条:
“与未成年发生双方同意的性关系”

但当时审理此案的法官沉溺于媒体追捧,以及处处受制于大众舆论。
让这起性侵案渐渐脱离正轨。

最后,波兰斯基不再相信法官,他连夜逃到了欧洲。
至今,波兰斯基仍被美国通缉。

欧洲成为了波兰斯基的主战场,他混得风生水起。
1979年拿出了纪念亡妻的**《苔丝》**。

片头打出“致莎朗”,因为《苔丝》是莎朗最爱的一本书,1979年为莎朗逝世10年祭
还和当时不过16岁的女演员****娜塔莎·金斯基同居、恋爱。
这个绯闻也无形中暗合了大众对于波兰斯基“恋童癖”的指控。

之后,波兰斯基继续不疯魔不成魔的电影风格。
《苦月亮》(1992年)宣泄疯狂的爱恋和歇斯底里的情欲。

《不道德的审判》(1994年)延续波兰斯基常见的“三人”题材,在以暴制暴中辩论政治道德。

2002年,波兰斯基拿起了自己不愿触碰的二战题材。
**《钢琴家》**讲了一个落败的犹太钢琴家在废墟里挣扎游荡的故事。

这部电影极尽苦闷压抑,主演布劳迪拍完电影后曾深陷抑郁一年。
15年后,再忆起这部电影,仍戚戚然:“为这个角色,我失去了一部分个人生活。”
也正是这部电影,布劳迪拿下了奥斯卡小金人,成为历史上最年轻的影帝(29岁)。

波兰斯基也凭借这部电影拿下了最佳导演奖。
公布获奖结果后,现场电影人起立鼓掌,致敬无法踏足美国而缺席的波兰斯基。

虽然波兰斯基身在海外,美国却从未放弃引渡他。
2009年,波兰斯基参加苏黎世电影节被捕。
百位电影人表示愤怒,联名声援波兰斯基。
这百人中有王家卫、大卫·林奇、马丁·斯科塞斯,以及现在的女权斗士梅姨。
无奈之下,瑞士释放了波兰斯基。

另一边,当年性侵案的受害者表示原谅了波兰斯基。
并认同当时的波兰斯基确实没有受到公平的审判。

2017年,她请求洛杉矶高等法院撤销这一案件。
但法院拒绝了。

那一年,#Me Too运动之火开始燎原。
这起尘封已久的旧案又被翻了出来。
而且,陆续有女性站出来曝光波兰斯基对自己的罪行。
一位艺术家在推特上爆料,自己10岁时曾遭波兰斯基猥亵。
法国女演员爆料,自己18岁时曾被波兰斯基强奸……
对于这些指控,波兰斯基坚决否认:
“大部分来骚扰我的人都不认识我,对案子本身也一无所知。”

2019,波兰斯基的电影《我控诉》问世。
电影改编自法国历史上的著名冤案**“德雷福斯事件”。**
讲述了法国反犹右翼势力嚣张时,舆论强权对犹太人的压迫。
电影入围了去年威尼斯电影节主竞赛单元,获得场刊最高分,并拿下了评委会大奖。
今年的凯撒奖更是攻下了12项提名。

如果只驻足于电影本身来说,它更多会引起人们关于人权层面的思考。
但因为波兰斯基本人特殊的背景故事。
外界多揣测这部电影是他在为自己控诉。
于是乎,新一轮关于艺术家人品与才华的辩论开始了。

波兰斯基无法参加颁奖礼
>>>才华 ?道德?<<<
2003年的奥斯卡,《钢琴家》和《纽约黑帮》是角逐最佳导演的两大热门。
波兰斯基躲在欧洲,不能露面。
《纽约黑帮》背后的制作人哈维·韦恩斯坦开始了自己的公关路数。
他让公关团队翻出波兰斯基性侵未成年的旧案,试图影响投票人的选择。
可《钢琴师》依旧大获全胜。
不知道,是不是冥冥之中的某种宿命牵绊。
17年后,#Me Too的洪流均把两人淹没(韦恩斯坦因性侵和强奸被判处入狱23年)。

波兰斯基(左)和韦恩斯坦(右)
不过,相较于波兰斯基的问题还有人想探讨。
同样的问题放在韦恩斯坦的身上,少有人会犹豫,大多都斥一句:他就是活该!
韦恩斯坦,一手遮天的前好莱坞大亨。
他的制片公司曾一年拿下40个奥斯卡提名。
有媒体讽刺说,奥斯卡就是“哈维的典礼”。
不止奥斯卡,韦恩斯坦也关注小众电影。
正是他发掘了**《性、谎言和录像带》和《低俗小说》**。
也是他推动好莱坞对亚洲电影的关注(《卧虎藏龙》)。

韦恩斯坦曾赤裸地表达自己对电影的爱意:
“我一生只为一个名叫‘电影’的大师服务。我爱电影。”
没人否定韦恩斯坦对电影的爱意。
但他不该蛮横地定义爱的方式。
首席检察官琼·伊卢齐曾言:
“他的手中握着许多人的梦想,他看不出自己能承受的极限,也看不出自己不能满足的欲望。那些年轻的梦想家对他来说甚至都不是人。”

2013年,有媒体曾统计了奥斯卡颁奖季48次获奖感言中被感谢次数最多的人。
韦恩斯坦的次数甚至多于上帝5次。
还记得史上最年轻的奥斯卡影后“大表姐”詹妮弗·劳伦斯曾在获奖感言中数次提及韦恩斯坦:
“感谢哈维帮我清除了一切障碍。”

这般言论如今看来颇有讽刺意味。
#ME Too运动将韦恩斯坦长达四十年的性侵史一一揭露出来。
不少明星站了出来,控诉韦恩斯坦对自己的暴行。
包括但不限于,安吉丽娜·朱莉、伊娃·格林、露皮塔·尼永奥、蕾雅·赛杜……

受害人之一罗丝·麦高恩
韦恩斯坦用权力定义规则,然后将羞耻转嫁到女性身上,迫使她们接受这样的社会法则。
可以说,韦恩斯坦不仅冒犯了电影本身,还侵犯了电影人的身体。
这就解释了为何韦恩斯坦墙倒众人推,而对波兰斯基一部分人愿意给予一丝宽容。
因为韦恩斯坦从始至终是电影事业的一只恶虫,而波兰斯基对于电影史是具有一定价值的。
一部分人比较爱惜波兰斯基的才华。

好似不循规蹈矩的艺术家更能留下动人的作品。
规则之外的疯狂,再加上与生俱来的天赋,往往让他们对于这个世界有超于常人的发现。
但挣脱世俗的枷锁,就会在道德边界上游曳。
历史上,也确实存在不少这样的艺术家。
比如,卓别林曾多次和未成年女性交往。

更别提毕加索与情人们之间糜烂的私生活了。

那这样是否意味着,艺术家就可以成为“法”外之徒?
要知道,艺术作品里大多会嵌套个人的价值观表达。
如果私德肆意妄为,那作品里传递出的隐晦价值观,是否会近一步影响世人呢?
而且,如果波兰斯基的事被认定无罪,是否又侧面表达:有了足够的艺术成就,就可以任意践踏社会的底线?

凯撒奖“离场风波”之后,阿黛尔收到了一些支持,但也收到一些“威胁”。
《玫瑰人生》的选角导演在社交媒体发言:
“据我所知,哈内尔,你将很快收到一个惊喜:禁言令和职业生涯的终结。哈内尔,你在波兰斯基的才华面前太渺小了。”
这番言论背后的逻辑实在让人不敢苟同。
将道德标准置之不理,借用自己的资源优势来打压异己。
这就是艺术高于道德的表现吗?

如今,#Me Too运动之火越烧越旺。
它打破了以往的男权思维,这种颠覆确实会给人不适感。
法国前文化部长奥雷利·费利佩蒂就曾说过:
“我们一谈到女艺术家,总爱谈她们私生活如何如何,只有谈到男艺术家的时候,才会扯什么艺术归艺术,人品归人品。”

凯撒奖后,集会者留下横幅:“如果波兰斯基强奸了你13岁的女儿,你还会把他和艺术家混为一谈吗?”
图源:水印
而“离场风波”的主人公阿黛尔做出如此激进不留情面的行为,(阿黛尔本身就是性侵受害者,12岁遭到了导演克里斯多夫·卢基亚的侵犯)并非针对波兰斯基本人。
她只是厌恶这种男权主导的特权包庇,愤怒于世界被潜规则霸凌。
“我们并不是为了除掉谁,而是为了改变这一现状。”
“给波兰斯基颁奖就是在唾弃所有的受害者,就意味着强奸女性不是件坏事。”

关于艺术家艺德边界的讨论,似乎永远无法简单定义为一道选择题。
快速而果断地去选择一方,都很容易滑入民粹主义思潮。
因为总有一部分人更热衷于表达情绪而非阐述认知,更在乎表明立场而非追求真相。
还记得,去年,《我控诉》入围威尼斯电影节。
评审团主席卢奎西亚·马特尔发表了一番矛盾的言论:
“我无法将人和他的作品分开,他出现在威尼斯电影节,对我来说,很不适。我代表着许多的女性,我不愿为他起立鼓掌。但我并不质疑影片出现在电影节,因为这至少能够带来对话,并引发人们对一些问题的讨论。”
这不失为一个较为客观的回答。
但绝非标准答案。
因为,这是一道问答题。
它需要你的耐心、冷静、理性……
最终,所有复杂思路绞缠而成的才是真正属于你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