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学生讨论对肖战事件的看法——兼谈如何坚持马克思主义的方法论_风闻
驱逐舰051-人民主体的历史和政治哲学。2020-03-05 14:20
马克思主义的唯物辩证法的矛盾普遍性原理告诉我们:事事有矛盾,时时有矛盾。

这对大家来说,是一条耳朵都能听出茧子的老生常谈了。
但不知道大家意识到没有,这种“耳朵听出茧”、“老生常谈”的很多东西,正是我们中国大陆受过教育的青年的一大优势:
也许你会厌烦、腻味别人说起它,但实际上你比较一下,如果你没有在中国大陆受过教育,而是在西方背景下受的教育,那么有很大可能你只知道一句“Every coin has two sides.”但这只是说“凡事利弊互见”罢了,和“时时有矛盾”、“处处有矛盾”中所包含的深刻哲理是不可同日而语的:

后者认为任何事物从始至终都是包含了对立的统一体,而且这种矛盾正是推动事物发展的动力,而决不只是说两个对立面像硬币的两面那样静态地并存而已。
换言之,当你感到“耳朵起茧”的时候,其实你是已经至少在原则上承认应该用一种动态的、矛盾分析的方法去看待问题,甚至认为这是天经地义不足为奇的了——而我刚才的那个比较只是想告诉你:这其实不是那么“天经地义”、“不足为奇”的,没有受过你所受的那种教育的大多数人,面对问题的时候,能够想到“Every coin has two sides”,然后列举出“好处一二三四五”,“坏处一二三”,得出“利大于弊”,已是足堪奖慰,若还要他分析“利”、“弊”有没有共同根源,又如何互相转化,内部矛盾如何推动事物发展,就有些强人所难了。
我说这话的意思,不是说中国大陆以外的教育背景就不好,而是:
我们读书也好,学习也好,想问题也好,要防止“灯下黑”,防止盲目跟风,防止王阳明说的“抛却自家无穷藏,,沿门托钵效贫儿。”
我在自己教的学生qq群里说过:
“现在的不少自以为聪明的人,有个很大的毛病:你跟他谈马克思主义的一些基本的道理,他觉得都是老生常谈,他早就知道了。他想听“新鲜”的。这种人就像猴子掰玉米,掰一个丢一个,只是被表面的新鲜感所吸引,他不知道只要占住了那棵玉米苗,长多少玉米都是自己的。”
读研时,北大哲学系的一位老兄曾经跑来我校,和我们一起搞儿童读经。
记得他问过我们一个问题:
“同样的问题,你敢不敢连续问你的老师三次?同样的大家觉得好像老掉牙的话,你敢不敢在别人面前连续重复十次?”
他认为,你如果回答“敢”,就说明你真的能搞点儿哲学。
你如果回答:“不敢,那我可得说点儿新鲜玩意儿,不然大家肯定烦我啊!”——那就不能搞哲学。
西南财经大学的赵磊教授曾经发表了好几篇论文,用据说是“耳熟能详”但其实已经不“时髦”的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的一些基本原理分析现实问题,并特别强调,在新时期,对马克思主义,要“敢于继承”——要知道我们一直说“敢于创新”,为什么“继承”也要“敢于”了呢?那就是因为,在各种随波逐流、欺世盗名的伪“创新”层出不穷甚嚣尘上的时候,“继承”是需要勇气的,而且往往就正是创新。
所以,如果你搞的那些“新鲜”的东西被实践证明还不如那些“老”的东西有价值——这在哲学上是经常发生的——那你也要勇敢地承认和接受这个现实。列宁在《唯物主义和经验批判主义》中就强调过这一点。
上面所提的矛盾观点,其实为我们分析很多问题提供了理论前提(“学术”点儿说,叫“理论范式”)。
比如这次某肖姓明星事件引起了人们对青少年“饭圈”问题的关注。按照上述原理,有问题,则必有矛盾,那么“饭圈”问题的矛盾在哪儿呢?
表面上看,是这个“饭圈”与那个“饭圈”的矛盾,或同一“饭圈”内部的极端派与温和派之间的矛盾,等等。 然而从根源上看,“饭圈”及其种种问题,恐怕不能不说产生于这样一个矛盾:
一方面,青少年有着极为强烈的对共享某种价值观的“共同体”生活的需要;
另一方面,改革开放以来,原有的“共同体”如企业、乡村等等日渐解体,或者沦为只有纯粹的谋生意义,在这样的大背景下,就连原来比较“纯洁”的学校、班级,在很多人心目中也不过是一个为将来你死我活的社会竞争作准备的训练所,而不再有任何“共同价值观”的意义。
简单点儿说,这个矛盾就是:
一方面孩子们想在一起玩儿,并且想在一起安顿自己的心灵;另一方面,现有的一切社会组织几乎都不能真实地、普遍地、大规模地满足孩子们的这种需要。
“饭圈”这样的半虚拟“共同体”,就是在这一矛盾的推动下应运而生的。而由于网络的虚拟性,由于资本出于逐利目的包装偶像的种种诱导和炒作,由于许多青少年把这当成精神上唯一的“救命稻草”而带来的“孤注一掷”的执拗,由于生活条件优越备受宠爱的零零后一代自我中心意识的膨胀和自律性的缺乏,更由于他们从成人世界里通过种种渠道耳濡目染的种种或明或暗的暴力,种种恃强凌弱尔虞我诈的行径,种种骄奢淫逸不知廉耻的生活方式,就导致了这些圈子里的种种问题。
值得指出的是,由于“饭圈”青少年往往自觉地把自己隔离于成人世界之外,就更不易察觉自己实际上受到那个世界的上述种种影响和制约,就越发以为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自由的”,“发自内心”的,从而沉浸在那种“狂欢”之中。
不过,我们对这一现象也要看到:
1.大多数“饭圈”人能够区分“饭圈”与现实生活,他们不要求甚至反对把现实社会都变成“饭圈”,更不希望我们的权威机构和媒体去东施效颦,那只会让他们觉得“虚假”、“尴尬”;
2.中国的“饭”们大多只是抱团取暖,用偶像满足自己的某些个人幻想,而在“互黑”方面还是有个底线的,虽然也有恃强凌弱的明争暗斗,但还没有像某些国家那样发生伤天害理以致逼死人命的事情;

3.朴素的爱国心是“饭圈”的共同守则:Hongkong事件期间“饭圈”女孩的出击就说明了这一点——虽然她们后来把国家也完全“偶像化”是幼稚的,也是不正确、不得体的。

而中国“饭圈”的这些可贵之处,其实和他们的那些乱象一样,也是来自于现实的中国社会:
中国毕竟是一个共产党领导的社会主义国家,又是五千年璀璨文明的泱泱大国,因此如前所述,受过教育的中国青少年,一般来说有着较其它国家更好的哲学素质、政治头脑和文化底蕴;而中国蒸蒸日上的整体态势,也使得中国“饭圈”相较别的国家的“御宅”要更加积极阳光。
因此,我并不想机械地比较“利1、2、3”和“弊1、2、3、4、5”,而认为我们应该像接受一个充满矛盾的中国社会一样,接受这个“饭圈”的存在。
孩子们想抱团玩儿,想聚在一起给自己的心灵一个“野蛮生长”的空间, 这并没有什么不好。
值得我们改进的,是我们要给他们更多的选择,比如我们的少先队、共青团等等组织要真正能够起到引领价值,凝聚人心的作用
——当然不是照搬“饭圈”方式,这已经有了教训了。
“饭圈”有自己的表达方式,甚至有对异性的很多幻想,这也很正常,不要如临大敌地去压制。人到了一定年龄,一定会有这些欲望和想法的,人也不能够日日夜夜地规行矩步,道貌岸然——退后一步,把门关上,给他们一个尽情表达、宣泄某些“不健康”想法的空间,这反而会让他们更加健全。
问题是我们这个社会要有千百种方式让他们明白:世界不只那么大,两性关系也不只是那个样子,当你闹够了,安静下来的时候,能够发现其实还有更加美丽而真实的,更能让你会心铭记的情感。
比如读一下丁玲写的《莎菲女士的日记》,你就会发现那些最终投身革命的青年女性很可能也曾经那样迷恋“小鲜肉”,那样苦苦挣扎于爱欲与理智的交锋,但她们终究走上了人间正道,而且比往往比很多人都更加坚定。
关键在于,要有人向青少年讲出这些。其实一直关注我的文章的人就会发现,我讲过很多类似的故事——也许我讲得不好,那就需要更多的人,以更多样,更精彩的方式,将这些讲出来。
当然我还是强调一句:“饭圈”有“饭圈”的讲法,我们有我们的讲法,而事实证明,孩子们并没有要求整个社会都变成“饭圈”。
据我所知,许多“饭圈”人,特别是“饭圈”的活跃分子,其实也挺有想法,甚至有进行文艺创作、文艺批评和社会批判的潜质(许多“学者”或专业“媒体人”还未必有他们的勇气和敏感。更不用说这些“精英化”的“学者”和“媒体人”有很多就像我说的,唯西方是从,不屑于马克思主义而大贩私货,大搞伪“创新”,大演假“独立”,反而没有“饭圈”人那种草根式的独立自由精神——虽然如前所述,这种精神也有其很大的局限),而有这种潜质的人,往往对马克思主义有着天然的亲和力。而他们也特别期待和喜欢有人跟他们讲正正经经的有深度的东西,而并不希望被当成“脑残”、“弱智”、“三观不正”。所以只要我们用心讲,好好讲,孩子们是能听得进,并且能够学到该学的东西的。
只是我们不要期望这个过程会那么顺当,更不要期望他们会全盘接受或变得与我们完全一样。
——而只要我们有了这些认识,做好了这些思想准备,那么我们对包括“饭圈”在内的青少年就能站在正确的基点上打交道并开展工作,而既不抱残守缺拒绝变通,也不是六神无主一味迎合。

总之,只要有了积极强大的主流价值观的存在并通过我们这些成年人特别是当老师的人言传身教而活生生地发挥作用,那么,有些粗粗糙糙的东西甚至“负能量”,也是一种抗议和批判的力量,尤其对青年来说是这样,一般来说,他们能够自己处理这些问题:他们由此而自发建设的某些“精神共同体”,有可能由他们自己而改造成为一种积极的力量,并为我们这个社会的重新“组织化”发挥作用。
——让我们记住和理解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