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人喜欢养锦鲤，实际上他们养的充其量能叫锦鲫吧_风闻

文章来源丨SELF格致论道讲坛

****“******这两种石斑鱼在幼年的时候是雌雄同体，没法分公母，但是后来经过什么样的事件让它们分别变成雄鱼或者雌鱼呢？**是水体温度吗？是水流流速吗？其实都不是。”

@李浩林 天津自然博物馆 馆员

鱼类可比狮子、老虎厉害得多。狮子、老虎是大型凶猛动物，但它们仅生活在陆地上，可地球是一个很大很大的“水球”，它的表面积超过70%的部分都被水覆盖着，鱼类毫无疑问是水中的霸主。

鱼类的一生都离不开水，所以它们反映了陆地包括水系的格局演变。这么说可能有点学术，也有点绕口。没关系，可以换一种说法。

长江、黄河是中国的两大“母亲河”，它们中生活着很多相同的鱼种，这些相同的鱼种能说明什么问题呢？

鱼类能像狮子、老虎等飞禽走兽一样脱离水，跑到另外的河流串门吗？肯定是不能的。所以说，这种相同物种就暗示着长江、黄河曾经在历史上有可能是同本同源的。

**其实还不止如此，鱼类的生活状况直接反映着我们的水质变化。**水是生命之源，鱼类用它的生命反映着水质变化，保护着人类的健康，甚至整个地球上的生灵。狮子、老虎显然不能做到这一点。

入坑鱼类研究

我最开始做研究的时候兴趣点真不是鱼类。当年我报考中科院时，初衷是兽类资源保护。

但是很可惜，当年报考中科院过线的９个人里面，有５个人报的都是兽类资源保护。从这一点也可以看出来，其实懵懂的我们对于这种大型的、凶猛的哺乳动物有着天生的好感。

更不幸的是，这５个人中，有一个同学居然连续报考了四年，就在那一年他被录取了。所以，我们剩下来的这些人也就变成了“打酱油”的。

我们几个人面临的是重新选择专业。可能当时由于我的外形比较粗犷，被我后来的导师一眼就看中了，他可能想，这小子体格很强壮，上山下海、捉猫逗狗肯定是一把好手。

所以，他第一时间把我叫到办公室进行开导或者说“洗脑”。他说，“浩林，你看飞禽走兽，天上地下，抓得着、看得见的大型动物已经被咱们人类研究得差不多了，但是鱼类尤其是一些深海鱼类很难被抓上来研究，所以鱼类世界留给咱们的奥妙是无穷无尽的”。

我当时没有什么主见，觉得导师说得对，就一头扎进了鱼类学习的殿堂。进来之后我才发现，我是真被导师给骗了，鱼类世界何止奥妙无穷，简直就是快乐无边。

因为鱼是离不开水的，有鱼的地方就有水，有水的地方就有山。我们鱼类工作伴随的是青山绿水，一路好风光，身处其中感觉到幸福无比。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再回过头来看看那位连续四年报考兽类的同学，他在干什么？他研究的是老虎，一年到头见不到几只老虎不说，他还要漫山遍野地寻找老虎的粪便。一旦找到之后，他还要如获至宝，赶紧捧起来这么一坨，跑回实验室去做分析实验。

老虎是大型食肉动物，吃得好，所以它的粪便也非常难闻，每次我经过他的实验室，头都不带扭一下的，脚底下还得紧走两步，离开这个“风水宝地”。

不同的山水不同的鱼

刚才说到好山好水好风光，我来展示一幅图片，看一看究竟有多好。

这一组图片拍摄于横断山区，就是中国第一大长河长江的上游流域，也就是金沙江流域，那里是青海、西藏、云南、四川四个省的交汇地。

**横断山是全球最重要的34个生物多样性热点研究区域之一。**它为什么这么牛呢？因为它的气候，人们把它称为“干热河谷”。顾名思义，干旱、少雨、气候炎热，两面都是山，中间一条河，组成了一个山谷，所以称为干热河谷。

生物热点区域—干热河谷

就是因为干热河谷的自然环境孕育了这里物种多样性极高的生物群落，也就成为动物学研究的热门区域之一。

除了研究动物之外，我发现这边的水果也特别好吃。沿着金沙江往上走，会经过中国石榴之乡四川会理县，也会经过中国大青芒之乡四川攀枝花市。

因为这里的光照特别充足，昼夜温差非常大，再加上干热河谷的气候，导致当地的水果水分特别容易积累，每一个都是个儿大、味儿甘。

一路上咱们吃着水果，看着风景，当然也没有忘记咱们的本职工作，那就是抓鱼。根据我们的实地采集和历史上的数据统计，整个金沙江流域有220多种鱼类。

今天要说的是其中最具有代表性的、最具有科研科普价值的一种，它是来自金沙江的大明星，**名字叫做圆口铜鱼。**它有一个圆圆的嘴，身上泛着一些古铜色的光泽，所以被称为圆口铜鱼。

来自金沙江的大明星（图片来自网络）

但是相对它的学名来说，人们平常给它起的名字更加好记。**有人叫它阿喵鱼。**从前面看过去，这种鱼有一个圆圆的脑袋，长长的胡须，就像一只猫一样。

还有人管它叫水蜜子，形容它是水中的蜜糖，因为这种鱼的鱼肉非常鲜美，蛋白质含量极高，仿佛像自己能流出油来一般。

正是因为这种特点，它成为20世纪90年代以前，长江流域最具有经济价值的鱼种，可以说它养活了一半以上的渔民，因为它在全年的渔获物当中占到一半以上。

但很不幸的是，它现在的资源量开始下跌了。因为这种鱼有一个很重要的特点，它产的卵是漂流性的卵，就是必须有水流把它冲起来，它才能正常孵化。

但是，现在金沙江江段上建设了很多水利设施，把原本急流的环境分割成一个一个静态的水库，这种阻隔作用使急流消失，圆口铜鱼的卵再也不能顺利孵化，所以资源量下跌。

**这种水利建设造成的景象也是川藏奇景，叫作“高山出平湖”。**想象一下，在高高的山上，出现了平静的湖面，这其实是一种很不自然的现象。

不过这种情况也导致了一个结果，物以稀为贵，水蜜子的身价也跟着倍儿涨。在水电站建设比较多的金沙江流域，比如攀枝花市，它的身价达到300元/公斤，在江西九江水电站建设比较少，水蜜子比较多，它的价格仅仅为30元/公斤。

这时候就有人说，浩林，你不要再研究鱼了，我们搞一个河鲜运输，把江西的水蜜子运到攀枝花来卖，有将近10倍的利润。一共才1900公里，开车一天就到了。

但是很不幸，水蜜子是一种非常有脾气的鱼类，因为它**有一个特点，就是出水就死。**简单地说，你把它从水里捞上来，跟它打一个招呼，再放进去，它就活不久了。

这种特性跟它的生物习性有必然的关系，因为它终身生活在大江大河中，就喜欢急流的环境，在大江大河的干流中才能生存，它拒绝人工养殖，也拒绝运输船的搬运。

但是，通过实地的勘察，我们发现有一些机智的渔民伯伯还真有办法给离开急流的水蜜子续命。他们把水蜜子养在洗衣机里面，时不时地搅一搅，造成它生长在大风大浪中的假象，还能让它活3—5天。

来自渔民伯伯的智慧

讲完水蜜子之后，再看一些养尊处优的鱼类。

这一组照片拍摄于青藏高原，这里生活的鱼类是高山冷水鱼类，高山冷水的环境原本是不适合鱼类生存的。

（图片来自网络）

但是，这里生活着我们的藏族同胞，因为其宗教信仰的原因，他们把天上的飞鸟和水里的游鱼保护得特别好。好到什么程度？我是无法形容的，来看一个短片。

视频中是青山绿水，没有美图秀秀、PS处理过。这个视频拍摄于四川跟青藏的交界——稻城亚丁自然保护区，这里面的鱼类大多数是一种叫裂腹鱼的类群。

之所以它被称为裂腹鱼，是因为它臀鳍两边有两列扩大的鳞片，显得肚子仿佛像裂开一样，所以起名叫裂腹鱼。

裂腹鱼的由来（图源 张春光）

从前面讲到的圆口铜鱼和裂腹鱼可以看出，其实我们的动物学命名很多都是根据它的外在特征来定的。这种命名方法很实用，因为我们一看到它的学名，就能自然地联想出它的特征。

裂腹鱼家族很有意思，有很多不同的分类，不同的类群生活的环境也不一样。

身处在海拔2000多米的云南，这里生活的裂腹鱼一般来说有两对须；到了四川，海拔3000多米，裂腹鱼的常见类群就变成一对须了；再往上，到了青藏高原，海拔4000—5000米，甚至超过6000米的时候，这里的常见种类就没有须了。

鱼类根据改变它的外在形态来适应环境的这种现象，其实就被称为演化。其实不仅鱼类如此，世间万物都是这样，我们通过改变自己的外在形态来应对环境的选择。所以，才造就了现在这个多姿多彩的动物世界。

锦鲤VS锦鲫

一路上，我们是吃着水果，捞着鱼，很开心，有点乐不思蜀，但是最终我还是要回到北京的。万万没有想到，回来之后面对的是导师给我出的一道考核题。这道题就是什么是鱼？

图片来自网络

我放这张简笔画肯定是有原因的，这是我千挑万选出来的。可以根据它来说一下什么是鱼？鱼是身背鳞片，用腮呼吸，用鳍游泳，凭借上下颌摄食的低等、水生、变温脊椎动物。

这个问题的答案其实在课本上有，所以我回答得很不错。但是，我的导师能这么轻易地让我过关吗？他补充了一句，你知道怎么分公母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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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让我解剖的话，是能分得出来了，可以看有没有鱼籽，看生殖腺，但是现实生活中很难去解剖。所以从表面我确实是分不出来的。

我被导师嘲笑了，觉得有点没面子，所以我一头扎进了鱼类分公母的研究中去。在这个过程中，我也发现了很多有意思的事情。

这是石斑鱼，相信很多人都见过，都品尝过。这个被称为清水石斑鱼，它身上的条纹非常粗犷。

清水石斑鱼（图片来自网络）

这个被称为蜂巢石斑鱼，因为它身上遍布着整齐排列的蜂巢状的六边形图案。

蜂巢石斑鱼（图片来自网络）

这两种鱼也是中国分布最广泛的石斑鱼。这两种鱼在幼年的时候是雌雄同体，没法分公母，但是后来经过什么样的事件让它们分别变成雄鱼或者雌鱼呢？是水体温度吗？是水流流速吗？其实都不是。

它们见面之后，会先打一架，打赢的那个就变成了雄鱼**，打输的那个就变成了雌鱼**。所以，我感觉“一决雌雄”这个词来形容石斑鱼是再合适不过了。

在研究了这些问题之后，我突然发现我这三年的研究生生活差不多过完了，非常不舍，但是也很迫不及待。我就步入了社会大家庭中，进入了社会。

这张图中有多少种金鱼？

图片来自网络

这里面其实只有一种鱼，它的名字是鲫，煲汤的鲫鱼。它们之所以是这个样子，是因为人类通过我们的审美把大眼睛、长尾巴的都选出来，一代一代繁育下来才组成了这样一个五彩斑斓的金鱼世界。

说到美丽的金鱼，我还有一个笑话要分享。我有一个朋友听说我是学鱼的，很兴奋，她跑过来跟我说：“浩林，我跟你讲，我们家年年都放生锦鲤，八年了。”我说你这个想法很好，放生的又是锦鲤，对生态不会造成很大的压力。

于是我让她把照片发过来给我看一下。她发过来我一看，是类似于图中左边的这种鱼。大家可以看出，她挑的“锦鲤”个头很大，红的、白的，很漂亮。但是，我一看就笑了，这哪是锦鲤？锦鲤之所以金贵，是因为它有着“鱼化龙”的美丽传说，既然是“鱼化龙”就应该有“龙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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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中右边的这个**有“龙须”的才是锦鲤。**左边就是咱们刚才讲过的鲫鱼，充其量称之为“锦鲫”。

讲到这里，故事基本就接近尾声了。我还有很多有意思的故事没有分享，相信你们也有很多的问题。比如说，什么样的鱼游得最快？什么样的鱼个头最大？大鱼吃小鱼，小鱼吃小虾的故事真的准确吗？

图片来自网络

没有关系。我希望你们在遇到自己感兴趣的问题时开动脑筋去思考，在遇到障碍的时候，鼓起勇气去坚持，努力完成你们的探索之旅，相信最后知识的大门会为你们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