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战苏伊士（41）：中国农场（中）_风闻

也在这个时候，阿丹的副手多维克在忙于把机动浮筏集中起来，向运河推进。多维克带了两个吉普排。他在无线电上报告说，他取得进展，但问及两条公路是否打通。浮筏堵在塔萨过来的阿卡维什公路上的车队里，在好几个地方卡住。多维克出动了推土机，加上很多调度，有的车辆被迫推下公路，为浮筏让路。这个任务需要灵活机动和坚定果断相结合。在巨大的努力之后，他们把12个浮筏开动了起来。

现在依然是16日，天色开始渐黑。渡河作战向哪里去成为乌姆-哈希巴的南方司令部作战室里挥之不去的阴影。戈南试了好几个小时，但一直叫不通沙龙，于是直接呼叫沙龙的旅长们，直接了解战况，以及沙龙给他们的是什么命令。戈南也直接下达了一些命令。在1405小时，戈南呼叫图维亚，图维亚告诉戈南，他从密苏里撤出以便加油装弹，他还在阵地上留下了8辆坦克，基本上都是压上地雷后被放弃的。戈南问图维亚，沙龙给他的是什么命令，图维亚说他的命令是留一个营拖带滚筒桥，另外留出一个营准备渡河，但只有接到命令才行动。戈南试图越级指挥：“沙龙命令你渡河的时候，马上向我报告。不向我报告的话，不准渡河！” 戈南和沙龙之间的矛盾已经加深到危险的程度了，而且开始危及渡河作战。

在1500小时，南方司令部召开作战会议。戈南的观点是，桥梁架好是进一步渡河的先决条件。戈南说到，以军不能单靠“基洛瓦”继续渡河，只有已经有一座桥并有浮筏辅助的情况下才能继续渡河，否则已经渡河到西岸的部队也应该撤回东岸一些，确保打通提尔图尔和阿卡维什公路。戈南还谈到，他在1555小时向泽埃维[1]通报时，特意指出战场情况不明：“布兰还没有成功的打通阿卡维什和提尔图尔公路……我们正在命令布兰和乌齐（雅伊里）再做一次努力……乌齐的人正在坐大巴从莱菲迪姆赶往前线，要再过5小时才能赶到。如果我们不能打通公路，今天就要考虑是否继续留在对岸还是撤回来。”

戈南关于把已经登上西岸的以军撤回东岸的提议并非彻底昏头。登上西岸的是丹尼的轻装伞兵，只有有限的坦克支援。东岸上激烈的战斗肯定要引起埃军注意，一旦埃军向桥头堡发动强大装甲反击，丹尼很难守住桥头堡，到时候连撤退都要在敌人火力追击下进行，伤亡不堪设想。这个时候，谁也没有想到埃军会如此懵然，激烈战斗已经进行了快一天了，还没有意识到以军已经渡河。但戈南的建议进一步加深了与沙龙的隔阂，沙龙认为戈南的建议简直荒唐无知透顶，这个时候应该连滚带爬也要把更多的坦克渡过运河，乘埃军还没有清醒过来，最大限度地扩大战果。应该说，两人都有道理。在最好情况下，沙龙是对的；在最坏情况下，戈南的建议更加稳妥。在这两个极端之间，有巨大的灰色空间，而这正是战争之雾最恼人的地方：难以看清敌人的确切动向。

在1630小时，达杨到达南方司令部，和大家简短碰头。戈南强调说，沙龙没有完成建立稳固渡口和桥头堡的任务，现在的重点是在当晚打通两条公路。如果这不成功，就应该考虑把已经登上西岸的部队撤回来。巴列夫说道，沙龙的部队和埃军紧密交错，空中力量没法有效使用。与戈南相反，巴列夫指出，现在还没有把已经登上西岸的部队撤回来的计划，他补充说，有情报表明，中国农场的埃军也处境困难。达杨指出，要空军发挥火力，不能再两军纠缠在一起，要把埃军打退回去。达杨还警告说，他在从前线赶到南方司令部的路上看到，阿卡维什公路被车辆严重堵塞，这很危险。

在10月16日黄昏的时候，双方打成僵局，后面会如何发展一点也不清楚。指挥官所能做的只有心情压抑地等待，等晚上的进展。然而，这也取决于埃军会如何动作。以军进攻的势头停下来了，埃军现在有机会做出反应。埃军会怎么应对呢？

在最高司令部里，也是一片不定气氛，但参杂着希望，甚至希望的成份更多。在1900小时的会议上，大家讨论了下一天（10月17日）的作战计划。会上通报了苏联对埃及的空运和美国对以色列的空运，军事情报局长泽依拉提请注意：埃军还没有注意到以军已经渡河。他们既没有出动空军，也没有动员预备队。总参谋长埃拉扎尔说道，由于准备不足，渡河作战只有部分成功。他指出，进攻已经失去了势头，但希望在于当晚把渡河装备运上去，向西岸渡过更多的部队。

埃军确实对以军的渡河作战反应很慢，很久才确认以军的渡河地点。这可能是由于10月15夜间到16日的报告大部分来自第16步兵师和第21装甲师，他们在东岸，只有他们在和沙龙的部队恶战。丹尼旅渡过了运河，但没有遇上任何抵抗，所以也没人报告。但为什么东岸战斗如此激烈，以军渡河意图如此明显，而西岸埃军一点也没有警惕，其中原因至今不清楚。埃军只要派出吉普巡逻队，隔岸观察，就必然撞上丹尼的伞兵，就会发现以军已经渡河。但埃军当晚没有派出任何巡逻队，没有采取任何行动来搜索、确定渡河以军的位置。这样，丹尼的部队得以气定神闲地巩固桥头堡，不受骚扰地构筑工事，第二天大白天“基洛瓦”在把海姆的一个坦克营渡过运河时，也没有引起埃军的任何注意，没有任何埃军炮火的骚扰。

一开始，埃军最高司令部还以为以军只是在局部进攻第16步兵师和第21装甲师。要到海姆的装甲奔袭打掉4个防空导弹阵地后，埃军最高司令部才接到以军出现在西岸的最初报告。但是，在第二军团的司令部里，海姆的袭击力量被认为是两栖小部队，顶多4、5辆坦克，主要是用于心理作战，是鼓舞以色列军心、民心的，也用来吓唬埃及军民。埃军确信以军遭受了可怕的损失，没有能力发动渡河作战。他们的自信可以在10月16日的萨达特讲话中体现出来，萨达特对埃及议会宣称，战争还将继续，而他正在准备开放苏伊士运河。他的讲话说明了他并没有意识到苏伊士运河已经不完全在埃及控制之下了。当天下午，以色列总理果尔达·梅厄在以色列议会讲话，宣布以军已经在埃及土地上行动。埃及著名记者穆罕默德·哈萨南·海卡尔在著作《通向拉马丹之路》中提到，他一听到梅厄夫人讲话的消息，立刻给萨达特总统打电话，而萨达特告诉海卡尔，“我没有任何消息可以证实她的说法。”不过萨达特还是决定要总参谋长沙兹利到第二军团司令部去视察，亲自查明前线的实际情况。10月14日，东岸埃军发动大举进攻，但所有进攻方向上都受到挫折，伤亡惨重。第二军团司令萨阿德·马蒙心脏病发作，被迫趟到床上，沙兹利打电话来询问战况的时候，正在睡觉，后来送到后方医院去了。在这样的情况下，把沙兹利直接派到前线去特别重要，他可以直接采取一切必要步骤。

在16日下午，就在南方司令部还在纠结是否继续渡河作战的时候，埃军最高司令部决定在东岸发动一次强力反攻，以消灭以军插入的楔子。埃军决定发动一次钳形攻势。第二军团的第21装甲师将从北向南进攻，第三军团的第25独立坦克旅将沿大苦湖向北运动，从南向北进攻。在进攻发动之前（预计在17日早晨），第16步兵师的命令是在夜间就地反攻，钉住以军。埃及国防部长阿迈德·伊斯梅尔亲自向第16步兵师长下达任务。同时，命令也向其他部队下达，催促西岸埃军部队迅速向渡河点围上去。埃军突击队得到50辆坦克（来自第4装甲师的第2坦克旅）的加强，沿大苦湖西岸向北朝德维斯瓦方向急进。法埃德军营的巴勒斯坦部队也得到命令，在沿大苦湖西岸的道路旁部署反坦克武器。

与此同时，阿丹师按照夜间警戒部署展开，阿丹还在等乌齐的伞兵。加比旅部署在阿卡维什公路两侧，准备保护密集的车队，还有多维克辛辛苦苦开上来的12个机动浮筏和本来配属给沙龙师的渡河工兵分队。纳特基旅前往卡斯派公路57-58公里处，从北翼保护作战地域，防备埃军偷袭。阿丹的前指设在阿卡维什公路55公里处，他有一个小小的帐篷，马上就在两辆“泽尔达”之间架了起来。折叠式小桌靠着“泽尔达”指挥车拉开，帐篷关上，点上一盏灯，阿丹就开始研究地图和空中照片，仔细筹划正在赶来的伞兵旅的作战。

乌齐·雅伊里上校驻扎在阿布·洛德斯，他的伞兵旅在苏伊士湾东岸各地对付埃军突击队。在10月16日中午，他接到命令，带上在阿图尔地区作战的伊奇克中校的伞兵营，立刻飞到塔萨，投入渡河作战。乌齐带上了一个指挥分队，坐直升机飞到阿图尔，向伊奇克传达了命令，然后自己飞到塔萨，接受新任务。与此同时，伊奇克把他的营集结到阿图尔机场，等待飞机，把全营空运到塔萨。到达塔萨时，乌齐马上向南方司令部报到，然后被巴列夫召见。巴列夫还是总参谋长的时候，乌齐就是他的助手，两人互相很熟悉。巴列夫向乌齐通报了渡河作战的情况。简单地说，渡河装备无法运到运河边，整个行动处在关键时刻。

巴列夫告诉他：“你的任务是用伞兵在夜战中扫清沟渠里的反坦克分队，这样我们才能打通公路，渡河行动才能继续。你的成功是我们的希望。你马上飞到阿卡维什公路55公里处，到了那里，你归布兰指挥，他会告诉你具体任务。”乌齐只知道向南方司令部报到，不知道火速前往阿丹部的事情，已经告诉直升机飞行员他可以飞走了。现在看了看地图，距离并不远，于是决定马上坐吉普出发。但他马上就发现，公路彻底堵住了，根本开不动，所以他折返塔萨，等了好久才等来一架直升机。他最后赶到阿丹的前指时，已经2200小时了。

伊奇克的营坐运输机飞到莱菲迪姆。伊奇克马上在那里向南方司令部报到，得到命令就地等待，因为旅长正在接受命令。伊奇克每30分钟联络一次，在1700小时，南方司令部的一个军官带着大巴赶到了，命令伊奇克带着他的人火速赶到塔萨。他们赶到塔萨时，已经看到公路上的堵塞。在塔萨，有人向他们通报了前线的战况和打通公路的任务。在2100到2300小时之间，他们乘坐重型直升机，分批飞到阿卡维什公路55公里处。一到目的地，就马上调整装备和弹药，以适应即将到来的战斗。

阿丹焦急地等着他们。根据南方司令部的通报，他们应该在黄昏之前到达，这样他们可以首先观察一下战场。但时间越来越晚，阿丹一个又一个电话打过去，只有一个回答：部队正在路上，正在向你部赶来。2000小时，2100小时，还是不见伞兵的到来。阿丹等得望眼欲穿。夜间只有几个小时，有两条公路10公里长的地段，这一大片地方都要扫清埃军。宝贵的时间正在一点一滴地浪费掉！阿丹非常焦躁，要是天亮前的几个小时里来不及打通公路，明天又会碰到今天一样的问题。大白天里把伞兵投进去那是送死，一点用处没有，也根本没有这样的打法。这样渡河作战又要等一天，直到晚上才能开始扫清，谁知道还有没有一天可以等？

大概2200小时的时候，直升机在阿丹的前指旁着陆了，乌齐和他的作战参谋走进了阿丹的帐篷。阿丹认识乌齐很久了，两人都免了客套，开门见山。乌齐一走进了帐篷，马上打开了自己的地图，按在帐篷的墙上。直到这时，两人才握手。他对自己和部队的迟到首先道歉。他说道，他知道任务的紧迫和重要性。15到30分钟内，伊奇克的人马也将着陆了，他希望能马上投入战斗。

阿丹不知道乌齐现在心里在想什么，但想起自己在25年前的事情。那是在独立战争快结束的“霍雷夫行动”中，阿丹才22岁，还是帕尔马克的内格夫旅的步兵连长。以军在突破，但阿丹的连在后方。前线以军面对埃军的强悍死战，打不下来，把阿丹连从遥远的后方调过来打硬仗，当然最后是胜利了。现在轮到乌齐了，他的人马从远方调过来，因为他们是步兵中的精锐。乌齐已经知道任务的重要性，这是继续渡河和作战胜利的关键。战士们没有机会在白天观察一下战场，埃军在那里，实力多强，一切都不清楚。尽管这里有两个重装师在作战，有几百辆坦克，大量火炮，还有强大的装甲步兵，但上级还是把他这个营从远方调过来，啃硬骨头。阿丹记得当年心里有多窝火，现在不难猜乌齐的人在想什么。

但任务当头，时间紧迫。在过去的两小时里，阿丹一直在研究和筹划伞兵的行动，现在用一张航拍照片和一张五万分之一地图向乌齐解释任务，通报当天的战况和战场地形。阿丹告诉乌齐，在中国农场的南面是一片低矮土丘，可以控制提尔图尔公路，那里埃军设立了一套完整的反坦克体系，包括“萨格尔”导弹和85毫米反坦克炮。主要的问题在中国农场以南一直到提尔图尔公路和阿卡维什公路之间的开阔地里的灌溉沟渠，还有阿卡维什公路向南往拉基坎方向的地段。埃军第16步兵师的士兵们很好地利用了这些沟渠，这是掩护“萨格尔”导弹发射组的现成工事。沟渠到处都是，很难发现和确定这些发射组的位置。前一晚上和当天白天，以军反复用坦克和车载步兵进攻，都失败了，伤亡很大。图维亚的坦克和舒耐里的装甲步兵一度突破埃军的抵抗，最终还是被反坦克步兵打败，伤亡很大，被迫撤退。阿丹接着说，纳特基在阿卡维什-提尔图尔十字路口以北的行动也失败了，第21装甲师的坦克和第16步兵师的反坦克导弹来回拉锯，无法突破。谁也不知道埃军的准确部署，唯一清楚的是他们可以在沟渠里灵活隐蔽地机动，因此阿卡维什公路和提尔图尔公路依然被截断。现在只有靠步兵冲进去，利用夜暗掩护，以灵活机动对灵活机动，扫清阵地。

现在的主要任务是打通阿卡维什和提尔图尔这两条公路，这样才能把浮筏运送到运河边，才能打通通往渡口的公路。天亮前没有几个小时了，时间就是一切。由于埃军的准确位置不明，阿丹的计划是步步为营，逐步开通阿卡维什和提尔图尔公路，建议从东侧的阿卡维什-提尔图尔分叉路口开始扫荡，向莱克希肯公路方向（运河方向）推进，并向提尔图尔公路北侧（埃军“舌头”阵地方向）扫荡，肃清几百米的地区，这样可以把密苏里的埃军与公路隔离。

由于乌齐的营有四个连可用，阿丹建议用三个连齐头并进，搜索前进，一个连部署在两条公路之间，一个连在阿卡维什公路以南，第三个连在提尔图尔公路以北，乌齐本人带第四个连和重武器连在后面跟进，作为预备队。乌齐将需要留几个排守卫提尔图尔公路以北地区，防止埃军从那个方向渗透。一旦发现埃军，马上把分散的部队收拢起来，捏成拳头进攻。由于当晚是满月，埃军有大量反坦克武器，再加上白天的经验，阿丹不主张投入坦克和装甲运兵车参加进攻。当然，如果需要的话，坦克会出动增援的。

乌齐接受了阿丹的计划，和他的作战参谋坐下，补充细节。双方的参谋部进一步讨论和协调事项，但发现乌齐没有带上他的炮兵联络官。临时从附近的炮兵营调一个过来需要大约50分钟。没有时间了，乌齐建议不管炮兵联络官的事了，如果需要，他直接用阿丹的无线电频道来请求炮兵支援。由于乌齐的部队是当晚阿丹作战地域里唯一投入战斗的部队，阿丹师的无线电网比较空闲，阿丹同意就这么办。

乌齐离开了，去把他的人马组织起来，发布命令，介绍敌情。现在已经是午夜了，他们还没有出发。阿丹开始担心，天亮前的时间正在从指缝里滑走。任务实际上很复杂，但时间紧迫，所有的敌情介绍都匆匆忙忙。战争中经常有这样的困局：要么准备不足就投入战斗,要么准备充足但贻误战机，这是艰难的选择。乌齐和他的人马不需要催促，他们完全明白，渡河作战的命运全看他们了，准备不足也要马上行动。

伞兵们在2403小时开始行动，现在已经是10月17日的开始了。伞兵们在向提尔图尔-阿卡维什十字路口前进途中，经过等待中的机动浮筏，他们还在阿卡维什公路52公路处。任务的紧迫性一下子就具体了，紧张的临战气氛笼罩着整个战场。搜索前进的部队对一路上黑暗中的一切阴影充满疑心，警卫浮筏的部队对黑暗中接近过来的黑影也紧张起来。还好，没有发生误击事故。伞兵继续前进。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四野一片寂静。他们前进多远了？乌齐在无线电里报告，他们已经前进了三分之一的路了。现在是0130小时。阿丹意识到先前制定的时间表是在天亮前结束战斗，现在这样的进度是不可能完成了。阿丹决定收缩战线，命令乌齐把最南翼的那个连收拢回来，只扫清提尔图尔公路。现在是0200小时了，伞兵在谨慎地战斗，离天亮只有三个小时了。夜晚即将过去。架桥装备已经准备好了，但公路依然没有打通。黎明到来的时候，又要面临一整天进一步退一步的拉锯战，局势很是不妙。必须马上行动，但怎么行动呢？

[1] 总参谋长埃拉扎尔的助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