吟个诗在咱村怎么就成不讲人话了_风闻
一正本经-秉公执正 专一品评 原创嘉文 不求苟同2020-02-24 11:05

流年不利,咱村闹了瘟。与东村虽往日有过节,但这回子人局气,乡里乡亲的,派人赶车专程捎来不少东西。那纸盒盒外头还糊了两句诗文,算是给咱打个气。起初我也惊着了,心里头吧,醋溜醋溜的。字倒看得真真,意思也觉合体,文绉绉的,可惜竟不知典。
啥,说我读书少,老夫可是中过童生的。
你说捎东西就捎东西吧,还整点文干啥,就为这事,可了不得啦。这回算是搭了粥棚了,庄户人就好凑个热闹。好家伙儿,人呜泱呜泱的,那叫一个乱,说啥的都有。
甚么张秀才起了个诗社,里头的后生学问都大了去了,能甩东村的几条道。
甚么前清那会儿咱村文人不少,诗也是好的,但没少受邻村欺负呀,所以舞文弄墨就是祸害。
甚么所以后来闹运动就是要革这帮子学究先生的命。
甚么吟诗作对就是脱离老百姓,不讲人话,让大妈大婶听了犯糊涂。
甚么操白话的湘伢子举把镰刀硬是将个光头举人的地给夺了去。
甚么如今时兴搞工厂机械化了,吟风弄月就是装孙子。
甚么村支书也反对整文词,说是形式主义要不得。
没完没了,这都哪跟哪?
还有个小子许是黄汤灌多了,竟魔怔起来,甚么想当年老子诗词功底怎生了得,此等的每日少说也能诌来万把句。
嘿,我说醒醒!你小子别再往上爬了,小心人把手电给你关喽,回头再栽个好歹。
事还没完,有盐吃多了给闲的,真就托人去东村打听来着,结果你猜怎么着。
人说了,问瓷实了,过了堂,签了字,画了押,都撂了,是李员外他表侄女的二姨夫的三舅母的四大爷的五叔公的老闺女给写的,说是嫁到了东村,看往咱这边捎东西,寻思一时半会儿也回不来娘家,就手想了两句,没成想闹了这出。未过门时,在家原也是读过些书的。
结案了。
就这样还有不依不饶的。
就说了吧,东村人肚里几滴墨水我不知道?谁说咱村比不上啦,这么编排人的准是一班粪争尝痈同吮的狗奴才。
我说,闹够没?急赤白脸跟死了老子娘似的号丧号个没完了还。
有点正形好吗?别逮谁咬谁。
太过躁狂对身体不好,火大了伤肝。
有话好好说,都是有身份证的人。
不就是那起子学堂里教书先生说了几句么。
看看人家东村的,衬衫口袋都别上钢笔了,看着就像知识分子,人那叫一个儒雅,有涵养,有文化。
再瞧瞧咱村。别看这几年荷包鼓了,腰杆直了,身板硬了,可咱村民普遍还是文化底子薄,素质不高,修养欠佳。从今往后可都要上点心了,上炕少划拉手机,得闲便也多看点子书,书卷气没有,沾点油墨气也是好的。
是这点事不?
有错吗。错哪了。
你是不愿承认咱不如东村的呢?
还是不愿放下手机呀?
我就真不懂了,现在这人咋就说不得了。
话又说回来了,你真要有脸自称高手,那得了,旁人不服,我就扶你了。
即便如此,咱村人老鼻子多了,别人就不兴提高提高了?
少划拉手机至少对劲椎好你不刷微信不知道么?
少看点鸡汤啊,短视频那些个没用的玩意儿吧。
看看书,读读诗词怎么就要不得了?
往上倒,打建村那会儿算起,上下也就不过五千来年。
村里没出过啥大人物,也就三皇五帝秦皇汉武唐宗宋祖。
没传下多少像样的书,也就经史子集四库全书二十六七八史。
将就将就,凑合着看看学学读读应该还成吧。
对了,前些年,村南头修路刨出一坑竹篾片子,上头老些字我还闹不明白,正想找人请教一下,还望不吝赐教啊。
好好的,老大不小的了,别一说事就炸毛,又不属枪药的。
不是东村人写的,咱村就此机会反省一下也没啥不行吧。
闹瘟村委不让串门,一个个都在家窝着。
盘腿上炕好好掂量掂量,咱村民这些年整体修养水平到底咋样,谁心里还不跟面明镜似的。
听得村里老人说,早年间咱村在十里八乡那叫一个威风,东村人眼热就鼓捣好些后生来拜师。
那书啊整车成箱地往回运。连写字,种地,喝茶,啥样样不会,样样啥都学。
咱也是实心眼子,问啥说啥,也不打偏手,手把手教,还派人去讲学。
说起他们拜师学艺身上那股子劲,那得挑大拇哥。
后来吧,差不多了就不再踅摸咱了。
听货郎说他们又学西村的,搞啥工业革命,日子看着红火了。
咱村倒是实诚,还是埋头地里,倒象有几个后生嚷嚷来着,都被老支书给拾掇了。
再后来,出了那年的事,两边算是结下梁子,不对付了。
中人给说合后,这些年敢情也走动走动了。
不过吧,那年咱村亏吃忒大了,旁人眼里还好,自己个儿要是真忘了那可是对不起列祖列宗呐。
有那不经事的后生成日价饶世界嚷嚷,谁见着了就掌他的嘴,还要撕烂他那嘴子。
这事儿能是挂嘴边儿的嘛,那得候机会,时机,懂不?
个瘪犊子。
村里那些个叼雪茄的举人老爷们倒是有常挂嘴边的,有道是现如今咱追着人腚倒撵估计还要几十年光景喽。
我个赖汉也不懂,他这么一说我就这么一听。
话又说回来了,手机里头也不是一无是处,好处就是张家长李家短,嘛事儿都有。
这不嘛,说起垃圾分类咱村去年才搞,干的,湿的,再生的,就这三五样又嚷嚷着过不下去了,尽有人成天价和卫生所的掐。
我听他婶说啦,人那边可都分到十几二十种了。
乖乖,这还了得?
甚么东村人逢人就鞠躬,遇人就点头哈腰的。说起来,这还不都是咱村老年间的礼数么,作揖打恭,现如今早就不兴了。咋他们都学了去了,倒是怪了。
甚么东村的道上特干净,一礼拜都不带刷鞋油的。
甚么东村树特多,绿化搞得也好。
还有咧,那边娃娃们中午在学堂吃罢饭还要刷牙,你说稀奇不?
冬日里都只给娃娃们穿裤衩,我还当是穷了呢,人可说了,这叫啥锻炼体魄,锤炼意志。
想想咱娃娃,里三层外三层裹粽子似的,还生怕给冻着了。
去年他们老村长下了,让给儿子当了,改了个啥号叫令和。
取自于时初春令月,气淑风和。
这不就是打咱村搬去书里头摘的么。
错了。这回东村人说了,前246次都是,唯独这次不是了。用的是人自己个儿的典。
这又奇了,咱村早就忘典了,都废弃好些年了。
咋咱都不要的都变成他们的了呢?许是错扔了宝贝不成。
若真难登大雅之堂,他那些个村长干嘛都抓着不放呢?
还有,人那个姓安的村支书还老爱写咱的书法,写的还尽是咱的字,他东村的字倒是少见。
合着咱丢得差不多的,都被人当宝贝捡了去。
莫非?懒待去想了。
这往后那号也不会再用咱的典了,人自己个儿都有了,不稀罕了。
东村,至今也没去过,所以净是些道听途说来的。有机会也想去看看咱村盛唐那会儿的光景。
咱也来他个
春风得意马蹄疾,
一日看尽长安花。
一正本经庚子年元月廿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