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求俄“约束”或无望，土耳其或难圆伊德利卜旧梦_风闻

来源：文汇报  2020-2-20

作者：唐见端（上海外国语大学中东研究所智库理事）

▲2月15日，在德国慕尼黑，俄罗斯外长拉夫罗夫（左二）与土耳其外长恰武什奥卢（前右二）会谈｜新华社

近日，随着叙利亚军队在伊德利卜战役中取得一系列重要进展，浓烈的战争动员气氛在土耳其弥漫。

土耳其高调反应，欲依傍美国

土耳其总统埃尔多安的政治盟友、在2018大选中助其关键之力的“民族主义运动党”首领巴切利声称要打到大马士革，“让我们焚毁叙利亚，把伊德利卜夷为平地”。埃尔多安的坚定支持者、亲政府媒体《新黎明报》主编卡拉古勒写道，“从拉塔基亚到阿勒颇，再到卡米什利，这里的任何一处都是目标——战争时代已经来临”。 土耳其国防部长阿卡尔在接受美联社采访时表示，希望北约和欧洲对伊德利卜的叙利亚军队采取“实质性步骤”。土耳其智库“政治经济社会研究基金会”主任杜兰则表示，“如果华盛顿希望的话，可以做很多事——公开向反对派武装提供武器，轰炸政府军重要基地，提出有利于土耳其安全的新建议”。

埃尔多安本人更加强硬。他先是下达“最后通牒”，限令叙军在2月底撤出占领地区，否则大军压境。之后提高调门，要求叙军立即撤走，否则不等2月底就会开打。与此同时，土耳其反俄舆论声调高涨，俄罗斯驻土耳其大使公开表示受到死亡威胁，很可能像他前任那样被刺杀。

▲2月19日，在土耳其安卡拉，土耳其总统埃尔多安在议会上讲话｜新华社

政客、媒体、军方、智库和总统本人协同发声，大有灭此朝食之势。

从土耳其角度来看，这回高调反应毫不意外。一旦伊德利卜被叙军拿下，土耳其首先面临的是政治失分。从外部势力在2011年策动叙利亚战争以来，以“自由军”为主体、“支持阵线”为骨干的反政府伊斯兰极端武装，其指挥部就设在土耳其。由于伊德利卜与土耳其接壤，这里存在着大量为土耳其所支持的叙反对派武装和极端组织。如果这股势力在伊德利卜被歼，那将是土耳其在地缘政治博弈中的一次重大挫折。

其次，土耳其的力量投射也将因此受到压制。土耳其雄心很大，它经营的力量投射带以中东为中心、以巴尔干和中亚为两翼。如伊德利卜易手，一个直接的后果就是土耳其在叙北地区设立“安全区”的设想难以实现，由此失去一个关键着力点，造成中心不定，两翼难平。

还需指出的一点是，土耳其目前高调反叙抗俄与美国密切相关。自2016年以来，土耳其向俄罗斯靠近，并不顾美国反对购买俄制S-400导弹，建立土俄能源管道，这让美国感到不安。这回伊德利卜危机爆发后，美国视其为离间土俄关系一个难得的机会。11日，美国叙利亚问题特使杰弗里到访土耳其，下机伊始便这样表态：“今天，我们的北约盟友土耳其正受到来自叙利亚政府和俄罗斯的威胁。我们来这里就是要与土方评估局势，并在可能的情况下向其提供支持。”一天之后，埃尔多安罕见地公开指责俄罗斯，并向叙利亚下达撤军的“最后通牒”。然后特朗普又与埃尔多安通话，向他表示支持，埃尔多安则在通话之后把“最后通牒”的期限前移。显然，与国内那些吁请美国干预伊德利卜战局的土耳其人士一样，善于左右逢源的埃尔多安这回想依傍美国。

▲2月7日，在叙利亚西北部伊德利卜省埃里哈，人们坐在路旁的椅子上｜新华社

伊德利卜战事提速，局势演变难料

从叙利亚角度来看，在属于自己领土的伊德利卜采取军事行动，以期恢复国家主权，乃天经地义之举。 2018年夏，叙军发起了伊德利卜战役。但在当时，俄罗斯为了保护推动叙利亚各方由战转和的阿斯塔纳机制，更为了制衡当时与美国紧密携手、有分离倾向的叙利亚库尔德武装，在当年9月与土耳其达成冲突降级协议，战役就此搁置。

但这是一个权宜性协议，双方都希望在协议执行过程中的事态演变有利于己方。土耳其希望通过在反政府武装控制地区设置土军观察哨，使叙军投鼠忌器，就此维持伊德利卜的割据状态。而熟谙土耳其套路的俄罗斯则明知土耳其不可能做到，却仍郑重其事地提出让土耳其把“温和派”武装与极端组织分离，就是想在时机合适时再对这些武装组织实施打击，同时让土方无法据理反对。

伊德利卜战役因三个事件出现而提速。一是美国在土耳其发动“和平之泉”军事行动时抛弃库尔德盟友，致使后者开始寻求俄、叙支持；二是伊朗因以色列不断袭击其在叙南部的军事组织，加大了在叙北方伊德利卜的军事投入；三是土耳其卷入了利比亚军事冲突，为此抽调了伊德利卜一些武装组织增援它所支持的利比亚一方。

对叙利亚而言，如果说几年前阿勒颇之战是转折之役；那么，伊德利卜之战将是决胜之役。

局势如何演变，究竟谁是勇者最后胜出，目前尚难以确定。如果土耳其执意大举入侵叙利亚，与叙军正面交战，那么损失更重的一方或许是土耳其，而非叙利亚。土耳其应该明白，自2017年到2019年，它之所以能三次轻松入侵叙利亚，是因为目标都是听命于美国的库尔德人武装，而非叙利亚政府军，所以俄罗斯未加干预。

土耳其不会不知道，俄军方掌握着伊德利卜的制空权，俄情报机构对土耳其军队动向也非常了解——2016年向埃尔多年告知军方政变充分证明了这一点。土耳其也应该不会忘记，2015年在美国暗示下击落俄军机之后，面对俄罗斯强硬施压，美国和北约不痛不痒的反应是如何让其焦心。埃尔多安本人更应该清楚，在追随美国与俄罗斯对着干的时候，他的政敌却在美国遥控政变，目标不仅是他的权力，甚至他的性命。

也许，俄土双方会推出新一轮停火协议；也许，土、叙军队正面交锋不可避免；也许，埃尔多安真的相信有美国撑腰，俄罗斯会再一次让叙利亚忍气吞声。不容置疑的是，当尘埃落定之时，叙利亚军队不可能站在他们出发的位置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