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战苏伊士31:继续阻击(上)_风闻
晨枫-军事撰稿人-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2020-02-18 03:29
10月10日0030小时,午夜刚过。阿丹在师部作战室,旅长们都在,听取敌情通报和下一步的作战命令。气氛很是独特:巨大的作战地图前面是长凳,坐着三个旅长,48小时的艰苦战斗和96小时没有合眼后,大家终于坐到了一起。他们后面是参谋和联络军官。旅长们一个个汗腻腻的,胡子拉碴,眼睛充血,嗓子嘶哑。只有纳特基挤出了一丁点微笑。他们一个接一个报告当天的作战经过,很冷静,很专业,也对下一步行动设想很周到,不过纳特基加了一点调料:“今天我部只有两辆坦克中弹。如果你能帮我把吉奥拉营弄回来(现在留给了马根),我们明天可以把他们(埃军)操到冒烟。”
纳特基是个人物。阿丹认识他好多年了,从1956年西奈战争时代他在阿丹的营里还是一个青年军官的时候,阿丹就看着他干的很出色。他不光充满活力,作战勇敢,动脑筋,还会找乐子。在1967年的六天战争里,他的两条腿都受了重伤,那时他是坦克营长。他在特尔-哈肖玛医院里住了好几个月,动了20多次手术,但左腿感染还是没有完全医治好。阿丹给纳特基和他妻子德罗拉帮过很多忙,但伤腿毕竟带来很多新的挑战。纳特基对左腿感染能否在以色列医治好失去信心,要求到瑞士去治疗。阿丹跟以军军医总监谈过,后者一开始反对这个主意,说是以色列的医疗水平在世界上是最高的之一,而且治疗战伤真是以色列最有经验的领域。但是最后,他同意了,“顾客永远是正确的。”
纳特基从瑞士回来的时候,还是需要拐杖,但两条腿都能走路了。他从飞机上下来的时候,笑着对阿丹说,“给我三个月,我跳舞给你看。”阿丹只把这当作说笑。纳特基右腿的膝盖除去了,左腿固定在一个位置,走路的时候,必须左脚踮起来,把右腿往前移动,然后僵硬的左腿划一个半圆。他走路一瘸一瘸地很明显,左腿也很不给力,因为膝盖里打入了钢钉。伤残到这个样子,说纳特基的指挥官前途黯淡都是轻的,以后正常生活都会有困难。阿丹建议他到指挥与参谋学院去当教官,心里想的其实是让他过渡一下,以后慢慢修养,准备退役。三个月后,纳特基真的跳起舞来了,不是说他的腿全好了,而是他就是要表达一种生活态度:“没错,我受伤了,我的腿不如以前了,但该怎么样还怎么样,我不会因为腿而改变我的生活。”
纳特基的主要强项在于战地指挥,他不是参谋军官的料。过了一段时间,他开始成了刺儿头,一次又一次来找阿丹,要到西奈当装甲旅旅长。这还是在消耗战的时期,旅长们在巡视哨所的时候经常遭到炮击,要钻掩蔽部,要奔跑。阿丹佩服他的意志,但还是在想,答应他的要求对他的不负责任。两人争吵了很久,有时吵得大动肝火,但阿丹实在没法想象给他一个西奈旅,给他一个预备役旅都不能想象。对阿丹来说,给一个行走不便的军官一个战斗岗位是对他的残忍,即使他坚决要求这样的岗位。
最后纳特基赢了,阿丹只好让步,给了他一个预备役旅。说老实话,阿丹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心里认定不可能有战争。阿丹还在想,纳特基两年后就卸任,反正该退役了。当然,阿丹错了,不仅没有预见到战争,而且没有想到纳特基打得那么出色,尽管有腿脚的不便。现在阿丹看着他:矮个子,宽肩膀,大圆脸,深邃的绿眼睛,短短的直发应该梳到一边,但不断从眼前滑下来。他的表情喷射出自信。即使现在,他也好像实在是掩盖不住自己的乐天性格,在极力试图使自己的报告听起来严肃一点。
当天阿丹师回到营地时,有120辆坦克,根据军需军官的报告,明天应该有130辆坦克可用。师里也新得到一个装甲步兵营,由巴鲁奇中校指挥。这个营已经沿接触线展开,作为夜间警戒。任务没有变,加比和纳特基在师内部的阵地分配也没有变,纳特基还是防守马阿蒂姆公路两侧的炮兵公路地区,加比还是在哈弗拉嘉和泽拉考。新变化要算阿利耶旅,现在靠拢到了一起,可以增强明天的实力。计划要阿利耶旅在拂晓前沿塔里斯曼公路向后绕路,然后沿斯邦塔尼公路开进,作为师预备队,在斯邦塔尼公路以北、离前线5公里处待命。另外,阿丹的炮兵终于全部在前一天赶到了,现在有几个155毫米榴弹炮连,160毫米和120毫米迫击炮连,一共有40门火炮。
现在开始通报,阿丹讲到,刚才在几个营地看到篝火,这是违法规定的。阿丹强调了纪律松弛的危险,疲劳容易引起松懈,结果是该做的没有做。战争还刚刚开始,还会有很多困难,必须维持严格的战斗纪律和专业水准。阿丹特意指出,今天有的坦克中弹,专业水准有所松弛可能是原因之一,必须刹住这个危险的倾向。阿丹敦促大家加快加油装弹和整修,这样坦克车组人员可以早点休息。散会后,旅长们回到各自的营地。大家终于能睡上一小时了。
在10月10日0330小时,阿丹在无线电里呼叫所有的指挥官:“全体‘卡里什’战位:指挥官带上麦克,准备听命令。完毕!”部队就要开始第五天的战斗,这也是第二天防御战。在过去两小时里,前沿观察哨报告,阵地前方有各种噪声和动静,埃军可能乘夜悄悄推进,准备进攻,最终在山脊线上夺取立脚点。
“纳特基到,完毕……加比到,完毕……阿利耶到,完毕……”
师长的左手腕上带一个口令带,就像一个手表一样。这是一个皮革和透明塑料做成的小东西,里面是一张卡片,上面写着常用军语和暗号,在无线电通信的时候,一抬手就可以方便地查看。阿丹要提醒他们看好当天的口令暗号。但到这时,仗打得昏头昏脑,不查一下已经弄不清日期了,阿丹估计部下们也一样。所以,阿丹在发命令时,先说一下今天的日期:“今天是星期三,10月10日。今天是莱维特人[1]到圣殿颂唱的日子……。”这里会插上一句经书上的诗篇。手头上没有《托拉》或者《塔尔慕德》[2]那样的犹太经书,现在只是在凭记忆。引述一段经书后,阿丹转移到当前的任务,但还是用拉比唱诵经书的调门:“你们要小心地进入阵地;你们要照顾好自己的人;要是埃军来了,你们要狡猾地打击他们;完毕……”。阿丹可以想象,在惨烈的战斗开始前,指挥官来上这么一段,会有人会心微笑的,也许还有点小小的惊讶。从这个早晨开始,阿丹每天在战斗开始前,都用这样的古代经书的调子发布战前动员,当然内容要点是当天的任务。当10月25日停火终于到来时,阿丹停止了这样的广播,纳特基反过来在无线电上问:“今天莱维特人在圣殿上怎么了?”
纳特基和加比在0600小时占领了山脊线上的前沿阵地。到0700小时,阿丹对阿利耶也通报完毕,他刚带着他的旅赶过来。阿丹通知加比和纳特基,阿利耶在他们的侧翼侦察。现在埃军正在炮击以军所在的山脊线,以军则向前方较为低矮的山脊线炮击,作为回击,这里离以军前沿大约3-5公里。从阵地上,可以看见埃军正在埋地雷和挖掘工事。加比报告说,装备“萨格尔”导弹的步兵正在朝他的南翼运动。多维克在从直升机上观察阵地前方,也报告看见埃军步兵渗入纳特基和加比之间的无人地带。阿丹命令纳特基向西向南扩大阵地,堵住空隙,但现在加比报告说埃军步兵在朝泽拉考运动。但要把泽拉考也堵上,这个阵地对手头的兵力来说有点太宽了。阿丹要求戈南增调一个装甲步兵营,用于巡逻和守卫山脊线背后的炮兵公路。加比现在报告,埃军坦克跟随步兵前进,也钻进了泽拉考附近的死区。他们在集结,准备进攻。
在0950小时,埃军进攻开始了。一个步兵营在一个坦克营的支援下,向泽拉考进攻;另一个步兵营在另一个坦克营支援下,向哈弗拉嘉进攻。纳特基报告,他的阵地还一片安静。加比旅只有不到30辆坦克,还有一个侦察队(两个排的装甲步兵)。于是阿丹决定,把阿利耶的两个营调过去,攻击埃军侧翼,支援加比在哈弗拉嘉和哈鲁茨之间的南翼。在1015小时,加比遭到很大压力,他已经击中一些埃军坦克,但他的一些坦克也中弹。从直升机上看,多维克认为泽拉考的防御太弱,他建议把纳特基拉过来一点。尽管纳特基阵地上没有可见的埃军活动,阿丹还是犹豫,不敢彻底放弃,所以指令纳特基在阵地上留一个营,带上另一个营开往泽拉考。
在1022小时,加比报告,埃军从哈维瓦方向的进攻达到高峰,他开始有损失。阿丹命令阿利耶把他的第三个营派到泽拉考和哈弗拉嘉中间。在1040小时,埃军开始用喀秋莎火箭炮轰击,接着又是磷烟烟幕弹。以军现在已经有经验了,就是埃军进攻的信号。但是阿利耶那边出问题了,他在加比的左边,冲过头了,现在方向有点糊涂了。高低起伏的地形有很多沙土丘,还有不断的射击和烟雾,使得辨别地标和敌我很是困难。阿丹要多维克在靠近阿利耶的上空盘旋,引导他前进。加比在无线电里说,泽拉考那边纳胡姆营开到,弄得很拥挤。纳特基到达后,他也报告那里太拥挤,他只有在边上等候。
阿丹意识到:犯了一个错误!他在根据埃军的威胁而调动部队,完全是见招拆招,太被动,缺乏全盘规划,应该把纳胡姆营调拨给加比旅,由加比调配的。阿丹试图在无线电里迅速重新组织,但为时已晚。所有部队都投入战斗,已经在近距离上与埃军坦克和成千的步兵缠斗在一起。埃军一面发射“萨格尔”导弹,一面向以军坦克冲来。以军开始中弹,无线电频道上一片亢奋的呼叫。但是,阿丹最后还是想办法把纳胡姆调拨进加比的无线电频道,把加比和阿利耶的阵地重新划分,现在哈维瓦公路成为他们之间的结合部。
在1100小时,加比报告,他打退了埃军向哈弗拉嘉的进攻,许多埃军坦克在燃烧,他自己也有一些损失。但在背后哈弗拉嘉和泽拉考之间开阔的低洼地里,激烈的战斗正在进行。纳胡姆营的面前,从80-2000米距离上,整个战场都充斥着冲锋的埃军步兵。埃军坦克试图从两翼包抄,但以军在高地上和两翼的侦察队吉普报告了他们的行踪,坦克迎上去守株待兔,埃军一露头就被消灭了。但是埃军步兵的压力还在继续,他们越来越接近。尽管坦克机枪在不停地射击,以军伤亡开始增加,其中有副营长和几个连长,一个连长阵亡。“萨格尔”导弹从远处发射过来,RPG从近处开火,击中了很多以军坦克。局势变得非常危急。加比呼叫,请求增援。
阿丹的前指在斯邦塔尼公路上,离前线2-3公里。在右面的泽拉考,阿丹可以看见一个坦克连好像在待命,炮指着阿丹的方向。阿丹呼叫纳特基,要他把这些坦克投入战斗,光火地补充到,炮都对着前指方向干什么?应该对着埃军。但是纳特基回答说,那些是“巴顿”,他的旅没有“巴顿”。阿丹马上醒悟过来,这些是加比的坦克,他们实际上已经进入战斗。阿丹开始担心,战斗之雾和混乱在加深,现在不能忙中出错。
阿丹告诉加比,所有师炮兵统统归他指挥。几分钟后,师炮兵指挥官海姆中校通知阿丹,加比的炮兵联络官的位置不好,没有办法有效地指挥发扬火力,他请求批准离开前指,自己到前沿去引导炮兵射击。阿丹马上批准,海姆和他的装甲运兵车马上运动到新的观察点,现在可以把所有炮火集中到4公里的区域。15分钟猛烈迅速的炮击后,埃军的进攻粉碎了。埃军向西沿阿洛夫公路撤退,留下很多伤员和尸体。那天晚上,海姆报告说,尽管埃及反炮兵火力一直在骚扰,师炮兵在当天发射了4700发炮弹,总重量250吨,用50辆卡车运上来。每个炮班卸下和发射了8吨炮弹。
海姆中校42岁了,中等个头,样子像一个重量级拳击手。他说话又快又不清楚,一开始,阿丹以为他是一个粗野、莽撞的家伙。实际上,阿丹很快发现,他受过良好教育,富有战斗经验,是个优秀的炮兵军官。他到海法技术大学进修,毕业时上了荣誉榜。他18岁参军,在炮兵里逐步晋升。在1956年的西奈战争里,他是配属步兵的炮兵前沿联络官,参加了占领拉法的战斗。在1967年,他指挥阿丹所在师的一个炮兵营。海姆有三个孩子,现在第四个孩子正好出生,但消息要两星期后才收到,那时以军已经渡河,他在运河的那一边,在苏伊士城附近。
阿丹决定用这段战斗间隙的时间重新组织部队,简化控制。撤出中弹的坦克;把纳胡姆营归建到阿利耶那里;重新划分阵地,这样加比只要专注于泽拉考,阿利耶来守卫哈弗拉嘉;纳特基则部属到泽拉考北面。加比报告说,在上一次埃军进攻中,他有好几辆坦克中弹,副旅长也受伤了,还有三个坦克车长阵亡。阿丹在想,这样下去,指挥官都要打光了。阿丹有一个感觉,埃军可能会在重新组织完毕前就发动新的进攻,所以催促各旅旅长加快行动。纳胡姆在归建阿利耶的过程中,在斯邦塔尼公路上停了一下,重新组织了一下。
在1300小时,埃军新的进攻开始了。又是成千的步兵在坦克的支援下从阿洛夫公路向泽拉考推进。15分钟后,加比报告说,他遭到埃军的强大压力,开始有伤亡。他想把纳胡姆营要回来。整个战场现在埃军可怕的炮击之下,在阿丹观察部队行动的时候,炮击的最后一幕开始了:喀秋莎雷鸣般的爆炸,然后又是磷烟。
加比:“情况不妙,坦克在哈弗拉嘉中弹。他们在我的右面冲击,在哈弗拉嘉北坡,在泽拉考方向也在冲击。他们把所有家伙都使上了,坦克、步兵、‘萨格尔’导弹。我们要很多炮火支援,越多越好。”
阿丹回答:“现在没有别的办法。沉着地打,我把纳胡姆给你派回来,你马上跟他联系。”
阿丹马上告诉纳特基:“马上向前开进。”
纳特基:“明白。马上前出到射击位置。”
阿丹告诉他:“埃军压力很大,动作要快,要小心。”
纳特基现在想要回留在马阿蒂姆公路的那个营。阿丹想了一下,这样可能会留出一个空档,埃军可能会乘虚而入。另一方面,所有迹象表明,埃军正把力量集中在哈维瓦公路和阿洛夫公路。最后,阿丹批准了纳特基的请求。加比现在对他的左翼(南翼)开始担心,问那里是不是有自己人。阿丹要他不必担心,阿利耶在那里。埃军进攻还在继续,加比和阿利耶处在强大压力之下。加比要求空中支援,请求纳特基旅也调到泽拉考来。阿丹回答说,已经下命令了。加比性急,要阿丹催促纳特基更快一点。这时,南方司令部中继通信站代表戈南要插进来占用频道。阿丹把他们顶回去,要他们不要在现在打扰指挥。
在1340小时,加比报告,阿洛夫公路方向的压力开始减轻,埃军开始撤退,不过临撤退时还发射了一轮“萨格尔”导弹,打回马枪,造成以军一些伤亡。加比还说到,他需要弹药。纳特基报告说,他在沿泽拉考山顶继续前进,但翻过一座又一座山头,没有看到埃军。阿利耶在无线电里报告,他和埃军步兵交火,需要炮兵支援。这时,加比报告说,又一波埃军向他冲来。现在是1400小时。最后这次进攻正好抓住阿丹在重新组织的时候。阿丹把纳胡姆派给加比,阿丹也取消了重新划分阵地。现在加比要求缩小他的阵地。阿利耶报告说,他有三辆坦克被“萨格尔”导弹击中,他也遭到强大压力。纳特基说他也被埃军炮火覆盖。阿丹提醒他们,埃军正在发动第三波进攻。
但是第三波进攻没有发生,或许以军的炮击打乱了埃军。各旅现在埃军炮火下忙于撤退伤员,拖出动弹不了的坦克。阿丹试图从各旅旅长那里得到情况报告。阿利耶说,他抓了好些俘虏,但他现在激烈战斗中,要对付“萨格尔”导弹,没法拉后重新组织。
在1433小时,纳特基报告说,他遇上从死区里冒出来的新一轮进攻。他抱怨,好些以军坦克在朝后开,要师部阻止他们。很多坦克和装甲运兵车确实在往后开,阿丹在前指位置就可以看到。装载油料和弹药的车辆在开上来,停在沿斯邦塔尼公路开进到战线中段离前线2-3公里的地方,一个前沿医疗所也在这里设立。但阿丹担心把加比撤下来加油装弹,会在前沿留下空荡,于是要加比派几辆装甲车回去,装上弹药运回前线,然后在阵地上的坦克之间就地分发。在战斗期间,每次部队遭到埃军压力,就有坦克开回后方,有时是一辆坦克,有时三辆一起。阿丹询问下来,发现旅长们也不知情,这时开始担心。阿丹派多维克去制止这些坦克,在斯邦塔尼公路32公里处设立“检查哨”/加油装弹站。这里离前沿2-3公里,在反斜面上。在这里,离开战场的坦克被截住。
后来发现,坦克离开战场有很多原因,但未必不是逃跑。比如说,坦克车长站在炮塔里受重伤,车组把他紧急送到急救站,希望把他救下来。要是排长中弹,他的坦克向后方疾驰,情形更加更加混乱。排里的另外两辆坦克先用无线电试图澄清情况,要是得不到回答,就只有按照装甲小分队的作战规则:“跟上头儿”。这样,那两辆坦克掉头,跟着带队坦克一起离开战场。但是,战场上到处是炮火的爆炸和烟柱,周围是一片炼狱,常有看不见战友的时候,惊慌失措并不罕见。
以军规定是设立检查哨,拦住坦克,车组报告伤亡情况,检查哨军官负责把伤员后送,然后其余车组人员合并起来,给他们打一番气,然后把他们派回前线。故障坦克要么由机械师就地抢修,要么车组得到另一辆坦克,然后回去接着战斗。下一天的战斗中,各旅都设立了自己的检查哨,实际上就是督战队。
但现在又一次进攻开始了。加比报告,他有很多伤亡,他遭到“萨格尔”导弹攻击,要求机械化步兵的增援。阿丹的情报处长也报告,埃军马上要从南面进攻。阿丹马上提醒阿利耶,对南面保持警惕。
在1455小时,纳特基报告,他和埃军坦克和装甲车激烈缠斗,然后一片寂静。到大约1555小时,终于又联系上了,大部分报告都是纳特基的:他在跟成千步兵战斗,他自己没有步兵,他急需步兵,他开始出现伤亡,“但我把他们粉碎了……他们在撤退……我们在用履带碾压他们……他们放弃堑壕,开始逃散……。”纳特基一次又一次狂叫:“我要步兵!我要步兵!”
阿丹从哪里弄来步兵呢?阿丹确实是有步兵的,但他们都是机械化步兵,搭乘半履带车作战。在这样的炮火下,把他们投入战斗,很容易造成伤亡。半履带车是二战时代流行起来的军用车辆,这是以传统的十轮卡车为基础的,前轮是普通的轮式,后轮改为履带。相比于传统十轮卡车,半履带车在松软土地上的行进能力和爬坡能力大大加强,但又尽量保留了轮式车辆相对于履带式车辆的重量轻、成本低、磨损小、结构简单、可靠性好的特点。但与全履带车辆相比,半履带车的越野能力还好四有很大差距。半履带车的盒式车厢四周有一点轻装甲,但没有顶盖,这样不仅重量轻、成本低,易于装卸人员和货物,也便于搭载重机枪、迫击炮等武器,使半履带车成为低成本的武器平台。事实上,半履带车可以相当于现代的悍马使用。半履带车的“装甲盒子”可以为车载步兵提供一点防护,抵御步兵轻武器的射击,但缺乏顶盖使得在炮火下使用时,车内步兵基本上没有保护。半履带车与其说是装甲车,不如说只是具有良好越野能力的普通卡车。但现在纳特基和加比那里面临大规模步兵进攻,坦克观察和射击有死角,只有步兵前出,以毒攻毒,才能管用。前线实在太需要步兵了,阿丹只有命令各旅把装甲步兵开上去,还要加比把他的几辆M113装甲运兵车(以军称“泽尔达”)派过去帮纳特基一把。
以军的飞机现在天上,问需要向哪里丢炸弹。但阿丹感觉到,纳特基迷路了,不在进攻他应该进攻的地方,担心发生误炸,要求飞机等一下,先叫通纳特基,确认他的精确方位。纳特基回答说,他在泽拉考的山坡上冲锋,但这不对劲,尤其是他的报告里说成千埃军步兵在从堑壕里逃散。这肯定不是泽拉考。阿丹要纳特基重新确认他的位置,他马上自我纠正:“我偏到西面了,在阿芙妮特公路西面进攻他们的低矮山脊线。我已经用我们的坦克压住他们了,我也用上了手头的几辆装甲运兵车。我们很多坦克中弹,但他们还能动。”
“干得好,纳特基,”阿丹回到到,“但马上回到泽拉考。”到1600小时,纳特基回到了泽拉考,报告说他需要弹药。
就在这之前,在1550小时,戈南呼叫,带来了好消息,拉皮多特营在从马根的阵地赶来,归阿丹指挥。加比和阿利耶则报告说,他们认为埃军在集结,像是要再次进攻。部队遭到猛烈炮击。拉皮多特呼叫阿丹,阿丹告诉他沿马阿蒂姆公路向西开进,在炮兵公路转向南方,前进到哈弗拉嘉,加入加比的旅。
在1650小时,阿利耶报告说,他的南翼有可疑行动。拉皮多特同时从北面沿炮兵公路接近泽拉考。看到增援,阿丹竟然感动了:20辆坦克开过来了,这是开战以来第一次得到增援。但在巨大的爆炸中,拉皮多特营消失在烟幕后。阿丹在过去两天里遭到多次猛烈炮击,但这次炮击特别猛烈,比见识过的任何一次都更加厉害,好像埃军在发泄愤怒一样。两天来,他们一次又一次冲锋,一次又一次被打退。也许他们意识到,就在他们要把以军消耗下去的时候,又一个营赶到增援赶到了,真是发怒了。
加比:“来客收到创记录的炮轰啊。”
吉拉德:“我们也看见了。战斗经验有益健康。”
几天激烈的战斗下来,大家都成老兵油子了。在靠近运河的方向,白色烟幕在升起,天空燃起了照明弹。这是每天重复的老套了,又一天战斗结束了。是时候后撤重整了,准备明天再战。
现在是1720小时。阿丹再次在无线电里命令指挥官们执行“昨天的演习”。尽管炮击震天动地,拉皮多特毫发无损地赶到了,加比把他们编入战斗序列,通报了阵地情况,然后把他们派到炮兵公路与泽拉考和哈弗拉嘉的十字路口。阿丹把师炮兵配属的装甲步兵连和前沿观察组配属给拉皮多特。各旅开始拖上损坏的坦克和半履带车,向营地运动。有几辆坦克回收车在向前沿开去,帮助拖带作业。当晚的交通管制更加复杂,因为现在斯邦塔尼公路上有两个旅:加比旅和阿利耶旅。因为路两边的深沙,坦克都挤到公路上开。十字路口出现堵塞,但长长的车队还是在渐黑的天色中慢慢移动。
突然,身后听到枪声,马上车队里所有坦克上的机枪开始朝天射击,好像阿拉伯人在庆典里朝天开枪庆贺一样。本来已经隐入夜色的车队轮廓清楚地显现了出来,坦克和装甲运兵车排成几公里长的一条龙,串串曳光弹像一条条火鞭,在夜空中编织着绵密的火网。谁在发疯?阿丹正想在无线电频道上大吼,但突然抬头看到,天空有两团火球慢慢地由西向东划过。这是什么东西?阿丹在想。从远处,现在可以听到高炮的吼声了。两团火球爆炸了,然后看见四团火球。“这是凯尔特导弹[3]”,阿丹在无线电频道上听到。火球过去后,射击也停止了。但是在远处,还有导弹在飞行,其他部队逐渐远去的枪声还是可以听见。
[1] 莱维特人是圣经旧约中的一个希伯来部族
[2] 《托拉》是犹太教的经书,相当于基督教的《旧约》;《塔尔慕德》是历代犹太教拉比对宗教和世俗问题的权威解释,这不是经书,但具有相当于经书的权威性。
[3] 拉杜加KSR-2导弹,北约代号AS-5,这是苏制大型跨音速空对地导弹,通常由图-16轰炸机发射,战斗部重达1000公斤,射程200公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