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让汤圆笑话了_风闻

    前不久，日本汉语考试局HSK事务局援助湖北高校一批医用物质。据说，这批用于防疫的物质外包装上分别印着两行小字，一曰“山川异域，风月同天”，二曰“岂曰无衣，与子同裳”。日本友人赠物又赠言的礼仪之举真的让我很感动和很钦佩。

    转眼到了传统的元宵佳节，国内朋友的节日贺卡如雪片飞来，有一张制作十分精美的卡片让我瞠目，只见上面两行大字：“山川异域，风月同天。岂曰无衣，与子同裳”。我估计，朋友在别处看到这张卡片，感觉与众不同，十分新鲜，出于好玩才发来给我。

    然而，我收到后，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如果说，我们的小学生、中学生不懂这些话的渊源，那还情有可原。但怎么连我们的大学生、研究生都不懂得自己的文化了呢？

    “山川异域，风月同天”，这是日本国表达对中国的友好之意，出自何处？

    语出记载大唐高僧鉴真事迹的史籍《东征传》。说的是，日本长屋亲王在赠送大唐的千件袈裟上绣有一首偈语：“山川异域，风月同天。寄诸佛子，共结来缘”。后来，鉴真大师被此偈打动，决心克服万难，东渡弘法。世人为纪念中日两国这段佳话，将此偈美其名曰《绣袈裟衣缘》。

　　日本长屋亲王生于公元684年，是日本天武天皇之孙、高市皇子的长子。话说公元七世纪，大唐是世界上最强盛的王朝，争相进贡大唐的国家三百有余。那时候的日本，军事、经济、文化等各方面远不及大唐，于是先后派来十几波的遣唐使团前来大唐研习中土的先进文明。

　　据日本史载，长屋亲王爱好文艺，擅长诗词，对佛法有一定研究，而且非常仰慕遣唐使团带回去的大唐文化，尤其是对大唐高僧敬重有加。遗憾的是，长屋亲王虽命人向大唐进献了袈裟，但他本人却始终无缘前往大唐朝圣。公元729年，长屋亲王因遭人陷害，被迫与妻子一起自杀，史称“长屋王之变”。20多年后，鉴真六渡日本，弘法东瀛的心愿才得以如愿，却可惜与长屋亲王无缘相见。

　　鉴真抵日后，受到日本朝野僧俗的盛大欢迎。日本天皇任命他为“大僧都”，统领日本所有的僧侣。鉴真在日本宣传佛法，传播中土文化，被日本人民誉为“律宗之祖”“文化之父”。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这是地地道道的古汉语，又是何意？

    此语出自我国古代第一部诗歌总集《诗经》中的《国风·秦风·无衣》。原文如下：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翻译成今天的白话就是：谁说我们没衣穿？与你同穿那长袍。君王发兵去交战，修整我那戈与矛，杀敌与你同目标。谁说我们没衣穿？与你同穿那内衣。君王发兵去交战，修整我那矛与戟，出发与你在一起。谁说我们没衣穿？与你同穿那战服。君王发兵去交战，修整甲胄与刀兵，杀敌与你共前进。

    记得，初次读到这首诗是我在金华一中念书那会，在学习文言文期间，语文老师滕世群先生专门给我们加了两堂《诗经》赏析课，虽说是为我们准备高考用，但当时我们听得特别投入。现在想起来，真的是很感谢滕先生的“加餐”，让我们多得了一点传统文化的营养。

    还记得，滕先生亲自为我们朗诵此诗。诵毕，问我们可知《无衣》讲的什么。一时间，我们都被他撩得如饥似渴，鸦雀无声，洗耳恭听。

    滕先生说，《秦风·无衣》一诗以其高亢的精神境界和独特的表现方式，成为上古之诗的杰出典范。然而，由于作品的创作年代久远，文字叙述比较简单，所以后世对于它的时代背景、写作旨意，只能凭借蛛丝马迹进行推测。大致说来，主要有三种见解：

    一是认为《秦风·无衣》是讽刺秦君穷兵黩武、崇尚军力的作品。如《毛诗序》说：“《无衣》，刺用兵也，秦人刺其君好攻战，亟用兵而不与民同欲焉。”

    二是认为《秦风·无衣》是秦哀公应楚臣申包胥之请，出兵救楚抗吴而作，是哀公征召秦民从军，士卒相约之歌。

    上述说法出自《左传》。据《左传·定公四年》记载，公元前506年，吴国军队攻陷楚国首府郢都，楚国大臣申包胥跑到秦国请求救援，“立依于庭墙而哭，日夜不绝声，勺饮不入口，七日，秦哀公为之赋《无衣》，九顿首而坐，秦师乃出”。于是一举击退了吴兵。可以想像，在秦王誓师的时候，此诗犹如一首誓词；对士兵们来说，则又似一首紧急动员令。

    三是认为《秦风·无衣》是秦人攻逐犬戎时，兵士间团结友爱、同仇敌忾、偕作并行、准备抵御外侮的歌声。

    这是今人考证所得，说的是秦襄公七年（周幽王十一年，公元前771年），周王室内讧，导致戎狄入侵，攻入镐京，周王朝土地大部沦陷，西秦靠近王畿，与周王室休戚相关，遂奋起反抗。此诗似在这一背景下产生。照这一说法，《秦风·无衣》便是一首伟大的爱国主义诗篇，它产生于反侵略的战争中，表现的应是华夏儿女英勇无畏、慷慨赴义的崇高精神。

    一言以蔽之，日本友人在中华民族遭受毒疫之际，伸以援手，顺带借古言今，不论是说“山川异域，风月同天”，还是“岂曰无衣，与子同裳”，表现的都是国与国、民与民之间的关怀之谊。如果国人不明就里，附庸风雅赶时髦，而把这些印上卡片作为节日问候赠予同胞亲友，那岂不让日本的汤圆笑话了去。

    今年的元宵节因为新冠病毒疫情凶险肆虐，家家户户闭门防护，街上显得空空荡荡，冷冷清清，没有了往年热闹狂欢的气氛，但也丝毫没有背离该节日的原始初衷。这与元宵节的起源大有关系。

    我曾写过几篇介绍元宵节的报道，其中有一篇专门采访民俗学者介绍各地关于元宵节的由来说法。各地说法多种多样，有三种至今流传较广。

    一说，元宵节源于汉文帝纪念“平吕”而设。因为平息“吕氏之乱”是正月十五，此后每年正月十五之夜，汉文帝都微服出宫，与民同乐以示纪念，并把正月十五定为元宵节；

    二说，元宵节又称“上元节”，是人们庆祝农历年第一次的月圆之夜。据道教的“三元说”，正月十五为上元节、七月十五为中元节、十月十五为下元节，主管上元的天官喜燃灯作乐；

    三说，元宵节起源于“火把节”，汉代民众在乡间田野持火把驱赶虫兽，希望减轻虫害，驱除疫病。直至现代，我国南方的不少地方至今保留有这样的习俗，在正月十五这一天用芦柴或树枝做成火把，成群结队在田头、晒谷场翩翩起舞，以此祈福安康无恙，五谷丰登。在江浙，各地正月十五舞龙灯，洒铁水，闹春田，也带有强烈的驱疫保平安、添丁延福寿的寓意。只可惜，现在人们全都把这些当成了一种热闹来看。

    以今天的情况来看，第三种说法似乎最为贴切。那就让我们借这正月十五绵延千年的灯火，共同祈祷国泰民安，无病无灾，万家安康！来年再相聚，狂欢庆余年！

（图为闽西永定县民俗：元宵舞长龙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