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离笔记——重读《鼠疫》_风闻
冷板凳-我自横刀向天笑,别人笑我是傻冒。2020-02-01 00:42
鼠年前夜,新型肺炎终于露出了略显狰狞的面孔。一犬吠形,百犬吠声,本就是个吃人的形象,再被裹上无数层被想象出来的、走形了的面具,变成硕大无朋的年兽,似乎要吞噬一切。
隔离在家,重新翻出加缪的《鼠疫》,通读一遍,竟然读出点不同于平常的体验,记录来,留个纪念。
《鼠疫》是加缪写于1947年的作品,时间上晚于《局外人》,他的所谓“荒诞主义”思想趋于成熟,从书中各个地方都能看到他在哲学笔记《西西弗斯神话》的影子。
这本小说的大概意思是:一场气势汹汹的鼠疫,莫名其妙的降临到了一个平淡无奇的海滨城市,开启无差别杀戮的模式,到最后莫名其妙的消失,一切又归于常态。作者(其实就是小说中的一个主角)贝尔纳.里厄医生记录了被放逐的城市众生相,当然也包括医生本人。所谓被“放逐”,按照作者的说法,这个鼠疫笼罩下的城市,存在着双重放逐,一种是与亲人、爱人的生离死别,一种是被封城后产生的与整个世界的隔离感。书里面描述的大量场景,在这个时间读起来,仿佛是为当下的情形设计好的一个剧本。比如,灾难初现,人们本能的找各种借口,去乐观的否认。等到确认疫情汹涌,无奈接受的时候,表现出的恐慌,再到最终的茫然和麻木。简直就是一出活报剧。
我整理了一下自己边读边记的胡言乱语,分做几篇,化作纸船火烛,烧给这个新型冠状肺炎,算是提前做的唁文吧。
今天第一篇,先捋一捋奥兰城鼠疫大事记
一、奥兰城的鼠疫大事记 第一个阶段:“迹象时期” 4月16日早上,医生贝尔纳.里厄在诊所楼道里发现了一只死老鼠。他告诉了看门人,看门人直接否认三连:没有,不可能,恶作剧。
4月17日早上,看门人自己发现了死老鼠,但仍然咬死肯定是有人恶作剧。白天医生出诊,发现到处都有死老鼠出现。他把死老鼠的事情告诉了来采访阿拉伯人卫生条件的记者朗贝尔。
4月18日,晚报披露了死老鼠事件,市政府开会,要求灭鼠所收集死老鼠并烧毁。
4月25日,情报资料局广播报道,收集死老鼠达六千多只,人们感受到了某种威胁。
4月28日,死老鼠到八千只了,人们开始谴责当局,外地有房的人开始讨论要不要躲出去了。(面对灾难,有钱人原则逃跑,古今中外,俱是如此)
4月29日,情报资料局报道说,怪象消失了。全城松了一口气,但是看门人却被瘟神扼住了咽喉。
4月30日,看门人死了。作者说,“看门人的死标志着一个诗人充满茫然失措的迹象时期已经结束。”(看门人的死充满了隐喻)
第二阶段:作为抽象概念的“鼠疫”被讨论 5月1日看门人死后,里厄医生通过自己的关系,调查了“腹股沟淋巴结炎”病死案例已经有二十多起。他向奥兰医师公会领导提出请求,必须隔离新发现病人。领导说他只能向省长汇报。
新闻媒体整栏都是攻击市政当局的内容,但仅限于死老鼠时间,对于死亡只字不提。里厄医生和另外一位医生卡斯特尔都断定这就是鼠疫。卡斯特尔说:没人敢直接说出它的名字,舆论不可惊动,不能慌乱,切不能慌乱。(新闻媒体从来都不是客观真实的报道)
5月2日,省长同意里厄医生的要求,组织召开卫生委员会议。医生公会领导认为“流言蜚语夸大了事实”。省长说可以不声张的迅速采取行动,但也认定不过是虚惊一场。 老卡斯特尔点破了官僚们对抽象概念的执着,是因为一旦公开承认这是鼠疫,那肯定要采取一些无情的措施。 里厄医生回避了使用“鼠疫”两个字,只是描述目前看到病的症状,强调如果不采取隔离措施,会夺去这个城市半数以上人的生命。 大家最终决定“就当作鼠疫来处理吧!”
5月3日,报纸报道了高烧症,又过一天,开始在城内不显眼的角落张贴布告。大意是,发现了高烧症,是否传染还不确定,相信市民保持镇定,并于政府通力合作防止瘟疫的产生。开始消毒、检查水源、隔离病人。(呵呵)
5月5日,医生在出诊的时候,发现他的病人们开始对自己的病情讳莫如深。医生直到措施是不够的,特别配备的病房也是有限的。
5月6日,情报资料局声称,群众情绪平静。
5月9日,临时特别病房的两栋楼住满了,医师公会主席计划腾空一所学校,筹办临时医院。
5月10日,死亡人数增加到一天40人。里厄医生致电省长,必须加强措施。省长说要向上级的殖民地首府汇报,并要在第二天亲自负责加强之前的措施。
之后的一段时间里,城里人表面上一切如常,疫情仿佛缓和下来。但不久,死亡人数又重新回到三十人左右时,省长给了里厄医生一封上级的电报,正式宣布发生鼠疫,封闭奥兰城。
第三阶段:封城 刚宣布封城,许多人都想以自己有特殊情况需要解决,申诉出城或者进城,但是,人们突然发现,“通融”、“照顾”、“破格”等词都已失去了意义。 封城初期,对于大部分人来说,主要感到的还是习惯遭到破坏,利益受到损害。他们感到恼火、生气。他们首先的反应便是责怪当局。报刊反应了群众的批评(现在是微博)。省长开始向公众提供有关疫病的数字,每周公布一次。群众对缺乏比较的数据,暂时没有什么感觉。这个时候,他们还称不上懦夫,谈笑风生要多于唉声叹气。(我竟然看到了整栋楼集体唱歌的新闻)。
5月底,交通几乎完全停止,粮食受限制,汽油实行配给,购货者在店门口排起了长队(抢购如期而至)。卖烧酒的咖啡馆生意比较火爆,因为他们在门口贴出了“醇酒具有杀菌功能”(是谁说抽烟、喝酒能防止肺炎来着?) 隔离病人需要警察,甚至军队干预了。因为每带走一个病人,几乎就是和家人的生离死别。里厄医生“觉察到那难忍的麻木不仁之感已侵袭到他整个心灵。”这样,克制了自己的同情心,反而便于完成任务了。
6月份,平常并不是对宗教特别虔诚的奥兰居民,虽然害怕,但并未绝望。他们还处在期待中,所以大家参加了神甫在周日的弥撒。
6月底,政府对疫情数字的公布,从每周改成了每天,因为每天的数字看起来要比每周的数字小很多。有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被抢空,比如药房里的薄荷糖。(如今有人抢酒精,和医生抢口罩)。报纸上充斥着鼠疫的信息:“是否会有一个鼠疫横行的秋天?……教授的回答,不会的”。(微博上充斥着肺炎的信息,和各种专家的预测) 新报纸《瘟疫通讯》问世,“这家报纸很快地转变为专事登载一些对预防鼠疫效果良好的新产品的广告。”(都是生意,延续到现在) 成立了一个卫生防疫志愿者组织。 广播里、报纸上到处都是外界对这座疫城发出的呼吁和鼓励,大量表示同情和赞扬的评论拥到这座孤城。里厄医生却说,“他们太远了。” 城里还存在着另外的一个社会,医生说他们是鼠疫的同谋者,趁着灾难,做些投机走私的勾当。(现在也有,倒腾口罩的,蔬菜涨价的,搞活经济的投机倒把分子,什么时候都会存在)
7月,被隔离的奥兰城里面又划出了隔离区,倒是给那些没有划到隔离区的人们一丝希望。 有的人疯掉了,开始不断的纵火,还有人趁火打劫。政府发布了新的政策——宵禁,从十一点开始。
第四阶段 麻木 8月份,“他们已进入鼠疫的境界”。“他们已经适应环境,因为除此之外,别无他法。当然他们带着一副痛苦不幸的姿态,但已感觉不到煎熬”。
9月和10月,每个人都处在筋疲力尽的状态。连自己制订卫生规则,消毒规定都越来越忽视。只有那些投机者,却越来越亢奋。 迷信开始蔓延,印刷商看到了商机,先把城市里流行的谶语和预言印刷出版,再派人到图书馆博览群书,从野史轶闻中寻找这类东西。等这些印完一轮后,实在找不到了,就邀请一些新闻记者来杜撰。(看看今天,情势何其的相似)
第五阶段 疫情稳定 11月份,医师公会主席在疫情进入平稳期时,感染鼠疫,死掉了。鼠疫从淋巴结炎转向肺炎。粮食供应更加困难。报纸不惜一切的大肆宣扬乐观主义,“全城居民临危不惧”“镇定和冷静的动人典范”
12月份,病人不再像鼠疫开始时那样的沮丧或癫狂,好像对自己的利益有了比较正确的认识。人们等久了也就不再等了,全城居民过着毫无希望的日子。
第五阶段 瘟神莫名其妙的走了 圣诞节过后,疫势突然减弱,居民们反而没有高兴,“他们懂得了谨慎,养成了这样一种习惯,越来越不指望短期内能看到鼠疫结束”。但是在内心的最深处,确实产生了一种强烈的、而又不敢说明的希望。就如同当初刚刚发生的时候,大家都在否认鼠疫,但是内心深处已经有一种强烈的感觉——那就是可怕的鼠疫一样。 整个一月份,他们都处在一种兴奋和沮丧两者相互交替的状态之中。物价竟然毫无征兆的下降了。 1月25日,宵禁解除了。 2月份,城市终于解封了。规模盛大的狂欢活动整天整夜地举行。他们忘却了一切痛苦,忘却了还有一部分人已经永远失去了亲人。 “他们通过这种方式来说明,鼠疫已经结束,恐怖时期已经过去。他们不顾明显的事实,不慌不忙地否认我们曾经在这样荒谬的世界中生活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