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候变化在北极追上了俄罗斯首富 - 彭博社

弗拉基米尔·波塔宁，左侧屏幕上，6月5日受到俄罗斯总统弗拉基米尔·普京的公开斥责。此次广播是在他的矿业公司诺里尔斯克（Nornickel）向北极泄漏柴油的几天后进行的。

照片插图：731；摄影师：阿列克谢·尼科尔斯基/TASS/Getty Images

亨氏番茄酱在亨氏种子农场。

摄影师：杰森·亨利/彭博社弗拉基米尔·波塔宁，全球50位富豪之一，尴尬地站在西伯利亚苔原上，靠近偏远的矿业城市诺里尔斯克。距离一次泄漏事件不到一周，该事件威胁成为俄罗斯在北极地区最严重的灾难，完全是由于他矿业运营的老化燃料罐造成的。这位亿万富翁即将面对俄罗斯总统弗拉基米尔·普京在全国观众面前的口头训斥。

这次直播本应是生态学日的庆祝活动，因此时机可谓糟糕透顶。波塔宁所经营的诺里尔斯克公司在5月29日因泄漏15万桶柴油而登上全球头条，造成了一个受损的北极生态系统。此次事故引发了整个西伯利亚的夏季悲惨新闻，几周内包括创纪录的高温、惊人的野火和融化的永久冻土。俄罗斯领导人对此并不满意。

弗拉基米尔·波塔宁是诺里尔斯克镍业公司的首席执行官，该公司生产大量电动车所需的镍和钴。摄影师：杰森·阿尔登/彭博社“弗拉基米尔·奥列戈维奇，”普京在视频会议中说道，正式地使用了他的父名，“我们认识很久了。”他质问道，清理的费用难道不会远远超过倒塌的柴油罐的价值吗？“当然，”这位亿万富翁承认。如果公司只是更换了泄漏的罐子，普京继续说道，“那么就不会有环境损害，公司也不必承担如此高的费用。”

讨论转向其他问题，59岁的波塔宁在广袤的西伯利亚平原上面临一个没有简单解决办法的问题。引发普京公开愤怒的，不仅仅是环境损害，也不仅是对任何站在克里姆林宫错误一方的商人的隐含风险。最终，一家环境监管机构对诺里尔斯克镍业公司评估了1480亿卢布（20亿美元）的罚款，因其污染了该地区。

这个夏天揭示了波塔宁在气候变化面前所扮演的意想不到的角色。北极正在以比全球平均水平快两倍的速度升温，成为一个重要的指标。北极恰好是诺里尔斯克镍业公司的矿山生产大量可充电电池所需矿物的地方。它是数百万电动车中所含镍和钴的来源，以及减少尾气排放的催化转换器内的大部分铂金。

这使得波塔宁处于一个矛盾的境地：他管理着一个庞大的矿业综合体，生产转型所需的原材料，以摆脱化石燃料，而他的运营则向脆弱的北极排放危险的污染。俄罗斯最富有公民的主要资产——一块世界冰盖——正在他眼前融化。

“这次事故表明，融化的永久冻土的后果通常被低估。”

八月时，波塔宁安排与一位彭博绿洲记者会面，距他在西伯利亚受到的训斥已过去两个月。他在莫斯科附近的办公室位于卢日基俱乐部内，这是他建造的度假胜地，现在他在这里生活和工作。由于疫情，该设施对外界关闭。一名医生检查波塔宁访客的体温并检查喉咙。

他坦言，俄罗斯总统当然是对的，但很快解释说他是误算而非忽视了风险。“这次事故，”波塔宁说，“表明融化的永久冻土的后果通常被低估。”

已经冻结了数千年的永久冻土正在随着北极气温上升而融化。虽然所有建立在冻土上的公司和城市都受到影响，但诺里尔斯克镍业公司尤其脆弱。根据摩根士丹利的说法，该公司的85%的基础设施，从道路和管道到加工厂，都坐落在融化的永久冻土之上。这个过程使曾经坚固的土地具有了慢动作地震的特征。

至于普京，气候问题仅被轻微关注。在拖延了三年多后，这位俄罗斯领导人批准了2015年巴黎协定。他的理由与大气科学关系不大，而更多与地缘政治和国内生产总值有关。“对我们国家来说，参与这个过程是重要的，”普京在去年参观一个北极军事基地后说。

诺里尔斯克在西伯利亚泰梅尔半岛的运营情况。摄影师：基里尔·库赫马尔/TASS/Getty Images波塔宁将他公司面临的气候驱动风险视为俄罗斯的问题，因为60%的国土是永久冻土。俄罗斯人现在已经熟悉关于深达280英尺的坑洞吞没房屋的新闻。波塔宁说，人们曾经将这些问题视为生活的正常部分，这种损害只需要小修小补就可以继续生活。“结果，显然不够，”他说，指的是那个给他带来如此多麻烦的旧柴油罐。“对永久冻土的这种例行态度已经过时。”

2020年上半年，西伯利亚某些地区的温度比历史平均水平高出8摄氏度。一个城镇，韦尔霍扬斯克，在6月记录到38摄氏度（100.4华氏度），而这个月份的最高平均温度通常在20摄氏度左右。根据当前的升温速度，俄罗斯科学院预计到2080年，该国的永久冻土区将缩小25%，威胁到2500亿美元的基础设施。

危险不仅仅在于北极及其企业所有者。冻结的土地作为温室气体（如二氧化碳和甲烷）的长期储存。事实上，冻结土壤中被困的二氧化碳量大约是大气中现有量的两倍。当永久冻土融化时，这些气体进一步加速了地球的变暖。长时间冻结的动物尸体——甚至是猛犸象——也被解冻，这可能释放出致命的细菌和病毒。已经发生过由驯鹿在融化的永久冻土上觅食并将病原体传给当地人引发的炭疽疫情。

科学家们不确定融化是否达到了所谓的临界点，超过这个点后，即使全球变暖停止，北极的某些部分仍会继续释放储存的气体。“一处基础设施损坏并不能告诉我们气候变化的影响，但趋势是非常重要的，”芬兰奥卢大学的永久冻土专家扬·赫约特说。“已经发生了很多变化，也许我们已经超过了这个临界点。”

波塔宁承认他的公司低估了其永久冻土的暴露。他并不排除人类因素导致的维护工作不足；调查仍在进行中。他现在承诺让他的公司，正式名称为 MMC诺里尔斯克镍业股份公司，进行自我加强。

根据自己的估计，诺里克尔已经花费约1.5亿美元收集了5月份泄漏的90%的油，但波塔宁表示 这仅仅是个开始。所有老化的基础设施，包括他所称的理论风险下的设施，现在都将被替换，并将在公司的燃料设施中引入永久冻土监测和安全屏障系统。他将未来两年额外支出的总成本定为超过1.7亿美元。还将花费更多用于受影响地区的恢复。

用于清理5月29日在北极发生的燃料泄漏的设备。摄影师：基里尔·库赫马尔/TASS/Getty Images作为俄罗斯最早的寡头之一，波塔宁是少数仍然活跃的人之一。根据 彭博亿万富翁指数，他的财富估计为278亿美元，常被称为俄罗斯贷款换股份计划的策划者，该计划导致苏联解体后自然资源公司的私有化。这位七个孩子的父亲有时与普京及其他著名俄罗斯人士一起打冰球。他于1995年成为诺里尔斯克镍业的共同所有者，并自2012年以来担任首席执行官。

围绕诺里尔斯克，这座拥有18万人口的城市，诺里尔斯克镍业的广泛北极业务可以追溯到约瑟夫·斯大林，他利用古拉格囚犯建造工厂，为苏联的军火工业提供金属，时间是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之前。该地区的矿山和冶炼设施长期以来一直是环保主义者的目标。诺里尔斯克周围的冶炼厂排放的二氧化硫比世界上任何其他公司都要多，排放量相当于整个西欧的三分之二。二氧化硫会导致酸雨，并与其他污染物一起，每年导致全球超过400万人因心脏病、中风和癌症而死亡，根据世界卫生组织。

“诺里尔斯克镍业自建厂以来从未升级其设施以捕获二氧化硫，”莫斯科生物多样性保护中心的伊戈尔·什克拉迪尤克说。“多年来，诺里尔斯克镍业的利润用于其他项目，比如建设奥运会场馆和度假村。生态项目几乎没有投资。”

该公司于2016年关闭了其最古老的诺里尔斯克冶炼厂，消除了最大的二氧化硫来源。在泄漏发生之前，诺里尔克已经开始了一项近40亿美元的项目，计划从2023年开始捕获几乎所有来自其当地运营的气体，将危险的烟雾转化为无害的石膏。

这家巨型矿业公司在气候变化中的角色是一个复杂的问题。它的活动正在污染北极，并可能加速该地区的变暖速度。但二氧化硫虽然对人类健康有害，却通过阻挡一部分本会加热地球的阳光，作为全球冷却剂。而且，与其他矿业公司相比，诺里尔克产生的温室气体CO₂相对较少。

此外，西伯利亚矿区无疑是电动车供应链中至关重要的一部分，占全球精炼镍的四分之一。虽然这种银色金属丰富，但用于电动车电池的高质量材料却稀缺，而世界上最便宜、纯度最高的来源就是诺里尔克的北极矿区。CRU集团的电池金属分析师乔治·赫佩尔表示：“毫无疑问，该公司是全球最低成本的镍生产商。”

即使在全球电动车热潮真正启动之前，对矿物的需求也在飙升。根据彭博新能源财经的数据显示，到2030年，电动车生产的增长将意味着汽车电池将消耗一半的镍产量，而2019年这一比例仅为7%。电动车对于减少公路交通排放至关重要，公路交通占全球总排放的17%，这一数据基于联合国气候变化政府间专门委员会的估算。

泄漏从太空可见，卫星捕捉到一条红色污渍沿着附近的安巴尔纳亚河向北移动。

镍是特斯拉公司及其他公司制造的电动车在单次充电下能够运行更长时间的原因。这或许解释了为什么埃隆·马斯克在诺里尔斯克柴油泄漏事件后不久的夏天向矿工发出了呼吁：“请多开采镍，”他在推特上恳求道。“如果你高效且环保地开采镍，特斯拉将给你一个长期的大合同。”

波塔宁在采访中的言论反映了他对公司形象的新关注。“我们尚未看到客户因环境问题而不购买我们的金属的直接压力，”他说。“但有一种追踪金属来源的趋势，未来这种压力将会增加。”

波塔宁在泄漏发生后的几天内的出现是他个人参与的另一个迹象。他离开了位于莫斯科郊区的度假胜地，乘坐私人飞机飞行近3000公里亲自查看损害。等待他的是一个看起来生锈的混凝土基础的水箱，已经开裂。柴油迅速通过多孔土壤和水系统扩散，他的工人们正在用橙色塑料屏障试图控制泄漏。

泄漏从太空可见，卫星捕捉到一条红色污渍沿着附近的安巴尔纳亚河向北移动。灾难的图像在社交媒体上迅速传播。普京于6月3日在该地区宣布进入紧急状态，导致诺里尔斯克的股票暴跌10%。

“我现在可能不是作为商人，而是作为一个担忧的人在发言，”波塔宁在视频交流中对普京说。“需要多少，就花多少。当然，这将是数十亿和数十亿。”

该公司可能没有其他选择。克里姆林宫认为是时候开始升级旧的北极基础设施，而诺里尔斯克镍业将是开始这一转变的公司，根据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高级政府官员的说法，因为他们没有被授权公开发言。

“如果你从普京的角度看情况，那么我可能给他制造了麻烦，”波塔宁说。“我因此被训斥。但我与他建立了信任，所以他问我：‘好好收拾残局。’这就是我们现在正在做的。”

对于亨氏番茄酱来说，没有什么比番茄更重要。确实，从卡路里来看，一汤匙的旗舰调味品中有80%是添加糖。但从重量上来说——坦率地说，从声誉上来说——它之所以是亨氏番茄酱是有原因的。现在，一些番茄因气候变化而面临危险。

价值超过50亿美元的亨氏品牌对克拉夫特亨氏至关重要，这是一家价值420亿美元的包装食品巨头。它每年生产6.6亿瓶番茄酱，其中3亿瓶在美国。在最近的一次采访中，该公司的北美总裁佩德罗·纳维奥称亨氏为其“强大引擎”。克拉夫特亨氏还投资了有机和无添加糖的版本——并为此收取更高的价格——前首席执行官米格尔·帕特里西奥在2019年的一次财报电话会议上表示，这一投资正在获得回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