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兴东：警惕一些社交工具被恐怖主义化

十处敲锣，九处有它。脸书和推特是社会动乱运动中常见的通讯工具。自2010年在北非的“茉莉花革命”中“声名鹊起”后，脸书和推特经常被反对力量用来号召支持者和发布行动信息。如2011年的伦敦骚乱、2014年台湾“太阳花学运”、2016年的巴黎恐怖袭击以及2018年的“黄背心”运动。

单以香港为例，看看近几年动乱中反对力量使用的工具演变。2014年的“占中”运动中，反对力量除使用了脸书和推特，还有社交类的Instagram、Whatsapp和tumblr等，互动性更强的人气论坛如“高登讨论区”(被封)和“香港讨论区”，以及即时工具FireChat。

而当下香港发生的激进示威事件当中，Telegram和连登讨论区成为主流通讯工具。Telegram因其极强的匿名功能被广泛使用，在各类群组中大多数人都使用匿名。Telegram主要被用于即时发布信息和广播通知功能，如通过投票、广播、聊天等功能，暴力分子得以迅速动员或变更策略。而在“占中”运动中活跃的“高登讨论区”被封后，连登讨论区于2016年底开始运作并迅速成为一些港人议论政治问题的平台，其主要功能是通过支持或反对按钮过滤出支持率最高的帖文，然后达成统一意见，包括号召罢工、罢课等。同时，连登还与Telegram连接，互相转载冲击武器制作、实时警方行踪、仇警图片及假新闻等。另外，它还起着连接美国论坛的作用，很多信息通过连登分享至Reddit等论坛，获得更多人关注。

从香港暴力分子在运动中使用的通信工具变化来看，他们越来越注重工具的安全和私密性能。原先的脸书、推特和Whatsapp等都纷纷被淘汰，加密性能更好的Telegram受到这些人的追捧。

起源于俄罗斯的Telegram 因拒绝为俄联邦安全局提供访问用户数据的要求，面临要么交出密钥，要么被封杀的局面。所以，Telegram在主流即时聊天应用中并不出彩，但在一些特殊领域内却很受欢迎。这就不得不提及饱受诟病的暗网。

所谓暗网，是指目前搜索引擎爬虫按照常规方式很难抓取到的互联网页面。 “暗网”本身并不违法，但其匿名特质易被犯罪分子利用，并为恐怖分子提供新的互联网生存机遇，例如利用暗网的匿名性进行非法金融交易、内部联系、恐怖宣传、反政府串联等破坏活动。

恐怖分子使用暗网进行交流，比以前任何时候都更加隐蔽、安全。虽然人们常常认为恐怖分子以秘密网络进行恐袭协调，但2013年8月，美国国家安全局破译了“基地”组织领导人与“基地”组织也门分部领导人的加密通信。全球范围的“基地”组织网络领导人之间的交流，已转入到暗网之中。当前，恐怖组织主要使用Telegram等在线应用工具，通过加密移动电话向海量用户发送信息，大量的相关用户从推特向Telegram转移。自2015年9月起，“伊斯兰国”和“基地”组织大幅使用Telegram软件。另据研究显示，Telegram已经成为暗网中犯罪分子使用排名第二的通信工具，第一名是Discord。但Discord并不能提供端到端的加密，或许香港暴力分子正是因此没有选择使用Discord，而是更倾向于Telegram。

这一应用工具的变化需引起警惕，Telegram本身已经被打上“恐怖主义”标签，坚持使用它的香港暴力分子很可能会被带入“暗网化”，走向恐怖主义路径。恐怖分子与持不同政见者沆瀣一气，使用暗网进行非法信息传送和秘密结社，还采用匿名的SMTP软件发送大量宣传邮件，与政府部门争夺互联网舆论引导权，以实现其政治诉求。恐怖组织将暗网作为其宣传极端主义思想、散布恐怖主义的阵地;政治激进人士也利用暗网开展政治运动。仅仅在安全威胁联动层面就形成了客观的相互呼应态势。

2017年，欧美执法部门联手关闭了以毒品交易为主的最大暗网市场“阿尔法湾”。与此同时，全球第三大暗网市场“汉萨市场”也遭到取缔。暗网具有极端私密性，监管难度很大，正是这种天然安全性使其渐成涉黑涉恐、儿童色情、销赃洗钱、杀人越货等罪恶的滋生地。暗网的规模究竟有多广？一项数据显示，加密软件可连接进入约3万个隐藏网络服务站点，流量占整个互联网流量的3.4%。而暗网中最流行的搜索工具可以检索35万个网页。此外，有研究指出，黑市网站毒品和违禁品的交易，每年可获利约1亿美元。暗网给世界各国带来安全隐患，俨然已成互联网公敌。

当前，除了美国和欧洲刑警组织之外，荷兰、立陶宛、加拿大、英国和法国等也加入到对暗网的执法中。中国司法机关已经关注到暗网对社会发展的威胁，2016年破获了一起利用暗网进行违法犯罪的案件，共抓获8名嫌疑人。2019年，最高检召开新闻发布会公布了对暗网的执法行动。但暗网的技术也在不断升级，依靠单一力量无法进行全面有效打击。未来，通过国际合作的方式，对打击、震慑暗网交易有重要作用。如此，暗网的存在空间将进一步收窄。(作者是浙江传媒学院互联网与社会研究院院长、全球互联网口述历史【OHI】项目发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