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一凡：欧洲数字经济“跛脚”了吗

德国媒体近日报道称，全德6万多个工业园区中有近35%面临网络基础设施和网速无法满足现实需求的问题，甚至拖了经济发展的后腿。其实，德国的现状可以说是整个欧洲在数字经济以及新科技浪潮下相对迟滞的缩影。

欧洲特别是德国长期以来的产业结构以制造业为根本立足点，以机械、化工、汽车、航空等传统高端工业领域见长。但自上世纪90年代出现互联网、信息化热潮开始，互联网经济、大数据、5G通讯、人工智能、物联网等新兴数字经济业态一直都不是欧洲的优势。从市场规模来看，欧盟的信息技术产业市场规模早在2015年就达到了1.2万亿美元，但却面临“大而不强”的问题。

硬件上看，西欧、北欧等较发达国家的通讯网络基础设施较为健全，但中东欧和南欧明显需要进一步提高，且区域间、城乡间的不平衡性和互联互通不足也是制约基础设施充分发挥潜力的问题。软件方面，欧洲在电子商务、软硬件服务等领域均未能诞生本土的超级巨头，初创企业与独角兽公司数量相较于美、中均落于下风，人工智能、5G、软硬件开发等均无真正的行业领军者。从制度层面看，欧盟各国在通讯、数据管理、电子商务方面的监管规则及相应标准亟待统一，语言文化、商业习惯差异性带来的市场同一性差问题也亟待克服。实际而言，欧盟数字经济发展水平与其在全球的经济体量和综合实力不相匹配。

鉴于数字网络技术不仅带来新的经济基础，也有潜力彻底颠覆现有的工业与服务业发展形态，给经济乃至政治和社会带来极大变革，欧盟并不甘居人后，而是希望通过内外政策提振产业发展，为此制定了一系列政策指南：2015年欧盟提出《单一数字市场》战略，是指导数字产业及相关社会和安全治理的顶层设计;2018年相继发布《单一数据保护条例》《欧盟产业政策》《欧盟人工智能发展政策》等，从数字经济的不同层面设计发展路径;2019年又相继推出《人工智能伦理指导》《欧盟5G安全战略》等，试图推进欧盟在新兴领域的制度设计，乃至引导全球规则发展方向。

事实上，欧盟对数字经济有着多重认知。一方面，欧盟意识到数字产业是未来经济和科技的制高点，也是大国综合实力愈发重要的基石以及自身创造经济新动能的源泉，因此需要从政策上大力支持鼓励。然而，作为在两次大战中被现代工业成果恶性运用深深打击的大陆，欧盟也十分警惕新技术背后的两面性，希望从发展之初为其设置伦理规划，防止其不受控制的发展最终反噬人类，这在欧盟对于数据保护和人工智能伦理的重视中即可见一斑。

同时，欧盟在数字产业中也有极强的竞争和忧患意识，希望成为该产业的全球领军者，而非对美中在企业、技术及市场份额上的发展听之任之，甚至成为外国大企业逐利的竞技场，这些担忧既体现在近年来欧盟对谷歌、亚马逊等大企业的调查和限制，也体现在对自身网络安全、技术保护等方面的安全意识不断上升，以及对相关领域外来投资愈发增强的警惕防范上。

欧盟自身经济体量、科技家底、教育水平、人才积累在全球较为雄厚，同时欧盟也通过制度设计拿出了发展决心和实施路径，这些都有利于其推动数字经济的发展以及相应软硬件联通水平的提升。当然，欧盟在制度设计和理念哲学中根植的保守、保护以及相对封闭的思维模式，也很可能体现在具体的政策实施上，而这又与数字产业主张开放、共享、互联互通的根本属性相悖，成为打造适宜数字经济生态环境的不利因素。(作者是中国现代国际关系研究院欧洲研究所学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