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胜云：留住航天科技人才，该做些什么

作为一名在航天科技领域工作的全国人大代表，我今年的提案是建议高度重视航天国有企业科技人才流失的问题。为什么提出这一提案？去年发生的“张小平事件”引起外界的关注，其实直到现在这个问题并未得到真正解决，我们的人才流失现象依然比较严重。

人才正在加速流失

在平时的工作中，我觉得航天领域有很多人，尤其是这个行业的领导们，都对这个问题比较忧虑。人才流失的现象如果继续持续下去，对航天高科技系统工程而言会是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因为培养一个人才非常不容易。

如今，国家提倡军民融合，提倡商业航天的发展，保持人才流动是必要的。我认为一些技术人才有了新的职业选择很正常，由此带来一些适当的人才流动，支持民营企业加入到这个行业中来做出成绩，也增加了“新鲜血液”。但如果一大批“张小平”都流失了，就会带来非常大的影响，甚至是“伤筋动骨”。例如，现在我们中间一层的人才如果出现大量流失，那么人才就会出现断代，这对整个航天高科技企业而言都会是一个很大的损失。

航天国有企业科技人才流失问题的形成是多方面因素导致的。首先，国有企业的管理机制存在一些问题。当前我们的国有企业很多管理规定对标的是政府机关，导致不少规定不适合企业运行，甚至比较僵化。企业是以效率和市场为优先的，如果我们硬要按照政府机关的那种规定去管理，可能不少企业里的技术性人员会感到很不自在、很不适应。

举例来说，有些地方经常按级别来考察技术人员，如果级别上不去，这些技术人员在很多方面会非常不方便。这就会导致技术人员的精气神上不来，似乎感觉到什么都被掣肘了，甚至觉得自己不受重视了。

其次，对人才的重视程度还是不够。现在一些技术和科研型国企也有行政化的倾向，在这种情况下，如果我们更加重视科技人员，人才流失的问题也会好得多。

再次，待遇问题也是重要因素。确实，在科技人才的待遇方面，国企与民企之间还是有差距的。高薪带来的“磁吸效应”是不容回避的。

当然，我们也不能责怪民营航天企业，他们也是响应国家号召。不管是商业航天，还是军民融合，如果要做一番事业并且脚踏实地去发展，肯定离不开招揽高水平人才。而且，即便民营航天企业不招人，如果上述一些问题得不到解决，还是会出现人才流失的问题。因为在航天领域中，很多技术与其他不少领域是相通的，以往有一些人才也会流失到别的行业。

就现阶段的实际情况而言，流失的这些人对航天国有企业技术工作可能有些影响，但并不是决定性的。实际上，我们的航天国有企业多年来培养了很多人才，其中一些人选择到新的单位是一种正常、适当的流动。但我认为现在人才流失的趋势必须引起重视，因为已经呈现出加速流失的趋势。比如，一些航天院所研究机构以前一个单位一年流失十几个到二十个人，现在已经上升到几十人。这个加速趋势非常明显，如果不遏止可能会引发严重问题。

解决之道不只是钱

要解决当前航天国有企业的人才流失问题，我认为除了要解决上述三个方面的问题外，还要加强科技人才的梯队建设。我们现在说的“重视人才”，基本都是指对技术带头人更加重视，但实际上往往流失最严重的是我们的人才梯队。像去年的张小平就是这样的梯队人才。从目前看，他们是各单位、各项目中干活的主力，假以时日，他们中的不少人会成为“领军人物”的后备队。森林茂密了才会有参天大树。但这部分人恰恰是最容易被挖走的。在待遇上，他们无论在经济待遇、技术地位方面，还是职级待遇上，都不是很高。他们年富力强，但同时家庭负担也很重，上有老下有小。

习主席说创新是第一动力，人才是第一资源。对于航天高科技企业来讲，怎么对待第一资源？没有人才，怎么创新？我认为一定要重视人才，但不是一说到重视人才，就只有大幅提高薪水这一种方式。比如，我们年轻时虽然工资很少，但是大家觉得非常温暖。一旦去出差，家里诸如换煤气这样的重活，单位或者部门会组织人去给你家帮忙。家里有人生病了，你要是正执行任务，也会有人轮班来帮你照看。这些非常暖心的事就是一种重视，后方的支持远远不是钱的问题。

至于未来航天国有企业与民营商业企业之间的关系定位，我认为主要还是竞争关系。如果发展顺利，这种竞争有可能是一种合作式的竞争，即既有分工又有竞争。但总体而言，竞争的趋势会更加明显。

从现在看航天领域的竞争主要是发射卫星、空间应用等，但大家也很关注以后商业航天领域的发展趋势。比如太空旅游如果能够实现突破并成熟化，那么许多航天企业就会投身于此，因为这将是市场的热点，无疑会充满竞争。

事实上，从我国航天事业发展的角度来看，我希望出现这种竞争，只有通过良性竞争，技术发展才会被逼着进入更快的“快车道”。(作者是全国人大代表、中国航天三江集团公司型号总设计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