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铁总裁：暴乱让我们经受40年来最大冲击
微信公号“侠客岛”9月20日报道，近期的香港社会暴乱中，港铁遭受重大冲击。
冲击情况如何？港铁如何维持秩序？风波平息后，善后工作如何进行？今后有何未雨绸缪办法？
针对上述问题，侠客岛独家对话港铁总裁金泽培。亲身经历，一手资料，一起来看。
港铁行政总裁金泽培
1、侠客岛：可否请您简单介绍一下港铁的身份背景？
金泽培：港铁是特区政府46%绝对控股的一个公司。我们的使命是提供安全可靠的服务，维持香港的持续运作。
在香港，市民90%的出行依靠公共交通，而90%中有一半是靠港铁提供服务，我们的持续服务对市民来说很重要。
2、侠客岛：港铁以往如何维持秩序？
金泽培：有关治安的工作由警察负责，具体由铁路警区这个部门负责，他们派特定人手负责铁路治安。若其人手不够，还可从其他警察部门调动人和资源。
针对逃票、干扰港铁设施等行为，港铁一般依据香港铁路附例来执法。但港铁的执法主要是票控，即开罚单去罚款。
这意味着，如果对方反抗或不合作，港铁并没有权利对他进行人身控制，还是要诉诸警方。
正因如此，前段日子的暴乱，堪称港铁过去40年从未遇到的挑战。在应对过程中，港铁自是有不尽如人意之处，市民也略有微词。
旺角站大量闸口被损坏，图源港铁
3、侠客岛：这次暴乱情况特殊，在维持秩序时是否遇到难处？比如8月5日那天，为什么不可以用票控？暴乱中具体是如何控制局面？
金泽培：举个例子，对于8月5日的全港不合作运动，我们用以前警察部署的方法。但是他们（暴徒）在不同的站打乱我们的服务，包括拦着车门、让车门关不掉等等。结果那天中午，11条线里有8条不得不停运。
8月5日的港铁站内，图源BBC
为什么不采用票控？因为8月5日他们的人太多了，警察也没办法。如果采取票控，港铁需要拿暴乱人士的身份证，但他们不给。
没办法，我们只能寻求警察帮助。但警察说，因为警察执法的规则是，三到四个警察去应对一个人，则当暴徒人数有50人时，需要150-200名警察前往才符合规程。
由于事发突然，一时间难以调度如此多的警察在很短的时间内到达某个地铁站。
但港铁的确强化了协调措施。
譬如说，9月6日暴徒要重新发动不合作运动，但警察早已在关键车站待命。若暴徒动手，警察可立时逮捕。
正因如此，9月6日当天港铁基本风平浪静。即使有十多分钟的延误，但与停运八条线相比已是好得太多。
另外，港铁也拿到了禁制令。这意味着获得了法院的支持。这对港铁执法、警察在车站中执法而言，有心理上的帮助，对暴徒也有心理震慑。
除此之外，我们还通过警方的风险评估，对车站营运做了细分安排。
比如若车站发生打斗或其他严重违法行为，港铁会即刻停运并封站。这意味着，暴徒他们不能通过港铁逃去其他地方进一步滋事。
这对警察执法也有帮助，因为暴徒的行动范围暂时处在地铁站内，则问题得以锁定在有限的地方，便于警察高效执法。
最后，我们还逐步增加了安保力量。安保团队由原来100多人变成如今的600多人。
港铁尖沙咀站安保人员，图源文汇报
4、侠客岛：关于网上流传的港铁专门给黑衣人开了一趟列车的事情，是怎么回事？
金泽培：这个需要解释一下。
在暴力事件发生时，车站里有很多无辜乘客。
我记得7月14日在沙田站，很多人在打斗。我们决定停运，因为不能把新的客人带到混乱冲突的站里面。
但警察告诉我们“外面很多人要回家，关了站他们怎么办？”所以那时我们提供了叫“空寨”的列车，把无辜乘客带离沙田站。
港铁沙田站暴乱，图源大公报
可是那天出现了一个问题，有一些暴徒看到有车就马上跑进来，拉着车门不让离开。最后列车离时可能有一半或者更多是无辜乘客，但参与示威的人也混在里面离开了。
这就是外界流传的所谓“港铁专门给黑衣人开了一趟列车”的真实情况。
5、侠客岛：在暴乱中，港铁也遭受了不少损失，具体情况如何？事后怎么处理？
金泽培：全线来看，我们有一千多件不同的设施受到损坏，主要是闸机、摄像头、消防设备。按站点来算，160多个站点中有88个即过半数受到不同程度的破坏。
但就设施，估算财务损失达到几千万。虽然我们会抢修，但非常难，因为零部件是制的，订做需要一段时间，保供应是有压力的。
那天特首去中环看的时候，一列6个售票机里只有两个正常运作，其他都在维护，其中有一个完全不能用。
林郑月娥视察港铁损毁情况
刚才所说器械损失大概达到几千万港元，的确损失严重，但港铁的工作人员在执行附例的时候被暴徒欺凌的情况同样严重。
6、侠客岛：我注意到，葵芳站还是宝林站的站长被打，过程持续了一段时间，为什么当时没见到其他港铁工作人员？
金泽培：其他工作人员在处理另外一个被打伤的站长的问题，她太太也在站里工作。
站里面有两帮暴徒，其中一帮骂他，还有一帮要打他，我们的同事在中间希望分开他们、别打起来。那一天晚上站长与她太太同时受伤。
从视频来看，暴徒施暴时间很久，但实际上大概是五分钟左右，因为很快警察就到了。警察一来暴徒就跑了，暴徒主要采取的是“游击战”策略。
7、侠客岛：如果增加安保团队，能避免这种情况吗？
金泽培：有帮助，有安保人员在，就不会再打起来。但即便如此，暴徒还在语言上做出欺凌举动，比如讲粗口，还很难听。
中环站出口被纵火
8、侠客岛：风波平息之后，按照香港法律，港铁要如何维护权益？
金泽培：我们也收集了一些资料预备给警方，但他们暂时没有充足时间去处理。我相信如果有足够证据，警方是会检控的。只是暴徒不少是蒙面的，证据不一定充足，所以我们还在收集。
9、侠客岛：刚才提到的破坏有几千万，这个代价是港铁自己负担吗？下一步会票价上会有调整吗？
金泽培：虽然我们也没有很多的钱，但是我们的票价是另外有一个票价调整机制，依据公开方程式去计算，不会因为其他特别成本而增加。至于成本控制，这是港铁自己的责任。
10、侠客岛：港铁是几百万人日常出行搭乘的交通工具，安全永远是第一位的，如何保证其公共安全性？比如不允许蒙面，这有可能实现吗？
金泽培：蒙面需要特区政府层面出台法律之后，我们才可以操作。
但是基于目前的紧急情况我们自己也可以对乘客行为有一些限制，比如说不能带危险的物品进站等。只是，限制他们的装扮比较困难，这是一个模糊的空间，不太容易进行控制。
不过，我们现在与警察的配合愈发紧密，已经达到一定效果，安保布防也更有效率，在应对升级的暴力冲突时，可以控制住局面。因此，我们已经把破坏程度和安全风险降低了很多。
11、侠客岛：您怎么看现在的香港局势？
金泽培：我想我们有很多爱国爱香港的人，希望爱香港的人都保持沟通、团结起来，拒绝暴力，给香港打开新局面。
即便如此，第一步还是要止暴制乱，这样才能有新的开始。
12、侠客岛：无论是您身边的朋友还是同事，您感受到的社会氛围是什么？大家希望的是什么？
金泽培：我跟我的同事都已经很累了。一个星期，基本上七天连续不断处理各种问题，为的是维持香港交通的持续运作。即便辛苦，但我们相信只要拒绝暴力、保持沟通，一切都会好起来。
文末附上金泽培先生独家提供给侠客岛的市民支持港铁的来信。
“我不想地铁员工及警察有损伤。”
“经过贵公司同事们彻夜尽力复修，
港铁全线列车服务翌晨得以恢复。”
“希望你知道你并不是孤军作战。港铁是香港人打造出来的！公司各位前线的同事加油！”
“很高兴你们能秉公办事、不畏不惧，握法而施法，
不让违法者继续漠视别人利益。”
“港铁始终是世界交通系统的运营典范，它准时、高效，而且最重要的，可靠。在近期的社会动乱下，它受到冲击，暴徒们阻吓了一站又一站，破坏丛生。
然而出乎意料地，你们的员工和工程师在翌晨设法恢复了运营。我无法形容他们的牺牲奉献精神和无畏的勇气。向应对暴乱、压力重重甚至受伤的人们致以关切的问候，我想他们一定累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