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一凡：特殊的区域安排

【文/丁一凡】

中国制度有一大优势，权力非常集中，所以中央政府要决定做什么事情的话，它可以做大事。就像当年我们做“两弹一星”的时候，可以动员全国的力量去努力，有所突破。现在我们又在讲，是不是要搞新的“2.0版集中力量办大事”，要做一些新的技术投资、技术突破。

我们虽然有集中力量办大事的制度，但是我们又充分地考虑到每个地区不同的特点，实际上在经济运行中间，它有很大的自主权，这个是中国经济复杂性的特点之一。所以中国经济每个地区都有每个地区的特点，它的比较优势完全不一样，所以它也不是需要在所有方面都那么发达。

比如最近我们在海南岛实行了一系列特殊政策，把它变成自由港、专门的自贸区，以更多的旅游活动、娱乐活动来带动整个地区的发展。

海南岛过去是广东所管，后来把海南岛独立出来了。如果把海南岛和跟广东省相比的话，你就发现海南的人均GDP增长或者是GDP的增长速度和广东省的人均GDP和GDP增长速度相比的话，那是差了一大截。这是为什么？

实际上有一个非常简单的道理，中国人有一句老话叫“无工不富”，在中国经济的发展过程中也充分证明了这一点，只有发展工业，这个地区的经济才能迅速地发展起来，才能够富裕起来。

广东地区实际上是中国制造业发展最快的地区，也是制造业转型最快的地区。广东政府当年还搞了一些“腾笼换鸟”的设计，所以现在高端制造业很大一部分集中在广东省。广东省有这么好的工业，这么好的制造业，高端制造业的发展，所以广东省才变得那么富有，广东的人均GDP才那么高。海南因为没有这些东西，所以海南无论是GDP还是人均GDP都大大地落后于广东。

但是海南能不能也跟广东省这么做呢？里面有一个巨大的风险，就是环境问题。因为无论你的工业再怎样控制，甚至你的高端制造业在污染方面做了很多努力，其实它对环境还是有一定的影响的。但是海南是一个特殊的地方，是一个生物多样性非常非常复杂、环境又非常脆弱的地区。所以在这个地区，我们一直想保持它不那么工业化的特点。所以说海南的优势，在于它是一个人类干预不太多的原生态地区。从这个角度上讲，其实海南的GDP发展不那么快，恰恰是海南为了中国而做出的牺牲。

中央政府也是考虑、尊重了海南的这个特点，但是我们又要让海南在不大规模工业化的情况下，还让它的经济能够发展起来。那怎么样？只能给一些特殊的政策，比如说让它搞一些免税，以吸引更多的人，更多的游客，更多的商业，更多的旅游业，到这个地方来享受自然空间、生态环境。同时又有一些商业、生意可做，这样才能够让海南既保持自己的原生态环境，又能够跟上中国整个经济快速发展的步伐，不落队。所以这个事是一个比较复杂的设计，但是充分说明了我们是考虑到了不同环境，每个地区有不同的特点，要保持它自己的特点。

粤港澳大湾区的设计，是一个特别好的设计。它里边有很多很多含义，一方面是香港、澳门回归中国以后，你需要保持它的繁荣，保持它的经济增长，又保持它特殊的管理制度。这里面其实不是那么容易的。因为我们如果把珠江三角洲和整个港澳地区连成一片的话，首先一个人员流动的问题。如果人员不能够充分地流动，原来很多理论上的优势就不太容易发挥出来。

这三个地区各有各的优势，比如说香港。香港是远东地区非常非常重要的一个金融中心，这重要性，不仅仅因为它是一个完全自由的金融市场。它的市场跟我们其他地区不同，其他地区都是还有资本管制的，而香港是完全跟世界接壤的，所以在香港发生过许多许多奇怪的故事。

当外面的压力特别大的话，有很多国家的资本会集中到香港来，香港这个时候就成为一种避风港。香港至今为止是东南亚华人最大的避风港。我们知道过去东南亚国家出现过很多很多的社会骚乱，比如印度尼西亚，那时我们的华人集团曾好几次在各种各样的社会骚乱中受到冲击，成为靶子等等。这些地方的华人经常会把他们的资本放在香港，因为放到香港总比放在印度尼西亚要保险得多。所以从这个角度上讲，香港从始至今，首先是东南亚地区华人资本的避风港。

再比如说前一阵子俄罗斯因为格里尼亚的问题，受到了美欧的严重制裁，这个时候其实俄罗斯的很多资本，无论是使用美元还是使用人民币等，都可能受到别人制裁。这时候有大量的俄罗斯资本就汇集到了香港，他们在香港可以随便地兑换成各种各样的货币，这时候他们可以避开美国和欧盟直接的金融制裁。所以在这个时候，香港又成了俄罗斯资本的避风港。

中国内地即使培养了很多金融中心，甚至上海成为很多国际交易的中心（比如现在上海发展的以人民币定价的石油期货市场已经很快变成了仅次于伦敦和纽约的石油交易市场，而且有可能会变成第二大石油交易市场），但是香港作为自由的金融市场，还是有它的优势。

因为我们把珠江三角洲和香港、澳门整个连接在了一起，所以未来香港的资本就可以很容易地进入到中国内地，跟中国内地的加工业——特别是高端加工业——融合起来。中国的高端制造业回报率是不低的，在世界上比，回报率也是非常高的，这样的话可以给香港的资本提供非常高的回报率。反过来，因为从香港途径过来的资本，它们的竞争很激烈，所以中国内地的制造业往往可以以更便宜的价格融到资。因此最起码从理论上讲，粤港澳大湾区的整个融合会使得大家得到更多的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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