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钱的幽灵 – 美民主党第六次辩论后记_风闻

一个幽灵，金钱的幽灵，在民主党第六次初选辩论的场地上游荡。

这个梗上期用过了，本不该重复。不过马恩两个世纪以前发明的修辞，实在贴切。　　　　　　　　　　　　　

彭博(Michael Bloomberg)自参选之后，出手豪爽，在电视广告上一个礼拜的开销，就超越其他各位候选人几个月的花费。因参选太晚，他不符合参加本次辩论的条件。但是正如此前估计，彭博的选战，要在爱荷华等四个州选完才真正开场。在以往的初选中，前几州初选类似资格赛，排名落后的淘汰，剩下的二三选手单挑。彭博之道，是用钱铺路，直接入围季后赛。全场辩论，无人提及彭博－－一个重量级的外卡选手在前面埋伏着，但人人都若无其事。

彭博有钱而没入围辩论，但还有一个入围辩论而没钱的：贺锦丽(Kamala Harris)早已获得参加本期辩论的资格，但是突然宣布退选，原因就是缺钱。美国选战花钱如流水，参选人工作的核心就是募钱。没钱就不能投放广告，也不能雇佣庞大的竞选团队。贺锦丽退选震动很大，因为当时除她之外入围辩论的全部都是白人。民主党素以种族组成多样化自得。两年前中期选举，民主党的新晋议员肤色各异，女性居多，相比共和党几乎清一色白男，一时成为话题。如果这次初选的辩论全在白人之间展开，民主党只怕脸面无存。

杨安泽在最后时刻入围辩论，救了民主党的急。辩论中被问到，作为台上的唯一有色人种，有何感想。杨安泽回答得很直接：都是钱闹的。入围辩论的标准之一，是有足够的捐款人数（而无论捐款多少）。黑人和拉丁裔都穷，没有那许多有闲钱的人，捐款的总人数自然上不去。这个答复，帮没入围辩论但并未退选的布克尔(Cory Booker) 和卡斯特罗(Julian Castro)说话，也戳中了美国阶级种族分裂的痛处。

本次辩论，场上第一次少于十个辩手，观赏性果然上升。原来的边缘人物，曝光率都有提高，但后果不同－－杨安泽获益，布提加吉(Pete Buttigieg)吃亏。

没有内容的布提加吉，曝光时间延长，弱点也一览无遗，惨遭群殴。克洛巴夏(Amy Klobushar)重提上一轮辩论的旧话，抨击布提加吉没有从政经验（同时暗贬杨安泽和斯泰尔）。她很技巧性地指出，台上四个辩手（民调前三名拜登、桑德斯、沃伦，加上她本人）在华盛顿政坛累计工作时长超过一个世纪，难道这么长时间的经历和经验都全无意义？

沃伦与布提加吉互怼，加上桑德斯插话挖苦，很有戏剧性，编译如下：

沃伦：听说你前两天找了个酒谷开募捐大会，来的都是亿万富翁，会场上一瓶红酒要９００刀。这是美国政治，怎可酒醉金迷？

布提加吉：你立啥牌坊？你原来也收亿万富翁的钱的，只是最近才收手。

沃伦：＆×＆＃＠＃＠！％％！

桑德斯：布提加吉最近进步很快嘛。你看拜登，到现在一共才找到４４个亿万富翁给他出钱竞选，布提加吉已经找到３９个了。年轻人还要努力啊！

拜登忽然躺枪，脸上阴晴不定。

布提加吉被怼到抓狂，终于开启以一怼六模式，声称自己是辩手中唯一不是百万富翁的人。这仍是暗讽沃伦。不久前媒体炒作：尖锐批评大公司的沃伦，在做律师期间从大公司客户处挣到过三百万美元律师费，岂非虚伪？当然，媒体不会提到，沃伦这三百万大客户律师费是３０年律师生涯的总和，平均每年从大公司客户那里只拿到十万－－随便找个中国的像样律师，挣得也比这个多。话题回到布提加吉身上－－混了不少年，既没有钱，也没有权，在资本主义美国梦里头，这是不是说明你没本事啊－－这是自夸还是自黑？

杨安泽从辩论中获益，倒不全在于他说了什么。事实上他每多说一分钟，在民调中就会扎扎实实地上升一段。统计显示，从第一次辩论至今，杨安泽每一场辩论中说话的时长都是最少的－－主持人不大问他问题，也不大给他机会插话，第一场辩论中甚至疑似话筒坏掉。杨安泽一直忍到最近才开始发飙－－ＭＳＮＢＣ邀请专访，杨安泽断然拒绝，表示在第五场辩论中（ＭＳＮＢＣ主办）受到不公正对待。若干政治网站按数据推算：如果杨安泽在辩论中的讲话时间能达到平均值，那么他的民调排名将大幅提升。

在本场辩论之后，杨安泽在民主党初选中的前景，第一次显示出（非常微小的）胜选可能性。在此之前，他完全是一个打酱油的人设。但是爱荷华的初选已触手可及，候选人们仍各有严重硬伤：桑德斯沃伦不受民主党金主待见，拜登克洛巴夏自己毛病太多，布提加吉这场丢分严重，弄来弄去杨安泽竟然成了前排选手。另外，杨安泽的主要竞选诉求，是蓝领工人的失业问题。四年前的选举，正是“锈带”的几万名蓝领工人反水投票给川普，撬动了票选全局。可能更为关键的是，美国政治已入僵局，选民对体制内的候选人反感严重，反而愿意投票给政治素人，试试换手的运气。对杨安泽最不利的因素，是他的血统。华裔，那可是来自反动专制共产的国度，所谓洪洞县里无好人。当然，杨安泽的家庭来自台湾，但他自己绝不会如此强调，以免疏离来自大陆的美国选民。而美国的普通选民，大部分连中日韩都弄混，傻傻搞不清楚。

最后说说中国问题。主持人将对华关系抛给了五个辩手。布提加吉和克罗巴夏仍然是（新）自由主义的传声筒。斯泰尔(Tom Steyer)和拜登则补充说与中国的合作同样重要。杨安泽则无意外地再次将话题转移到技术上－－这次是传说中的面部识别技术在香港街头的应用。有意思的是，最左翼的两个辩手都没有回应中国问题－－既没有被点名，也没有主动发言。桑德斯曾高调地访问旧金山的唐人街，也曾经称赞中国扶贫的成就。沃伦的中国立场则一直没有成为焦点。二人同时缺席这一话题，也许意味深长。

值得一提的是，在辩论的间隙，ＰＢＳ没有插播广告而是切换到了演播室。作为国家电视台，这是该有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