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一张白纸开始，微众银行的1800天_风闻

曲艳丽 | 文

2014年3月，在深圳的一次饭局上，马智涛听到他在平安时的老同事、微众银行董事长顾敏谈起微众银行的筹备计划。

“微众银行是一张白纸。” 面对老同事的邀请，马智涛心想，过去不敢跳出框框“去IOE”，微众银行恰好没有传统架构和存量账户的束缚，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在一个月后，马智涛的身份已经是微众银行首席信息官(CIO)。

2019年12月16日，是微众银行五周年的日子。五年时间，从无到有，0物理网点、2000多名员工，亿级日交易量，有效客户数已超过1亿，微众银行的速度和规模都是传统银行模式无法想象、难以做到的事情。而马智涛带领团队开发的分布式架构，是这一切的基石。

微众银行都做了哪些事情？

1

微粒贷的误解与真实

从500元起贷、笔均约8000元的微粒贷中，才能看到一个真实的中国。

微粒贷也遭遇过一些微辞，其日利率区间从0.02%至0.045%，以年化利率而言最高达到16.425%。在中国，但凡涉及贷款业务，就很容易被道德审判，那么，微粒贷的利率到底高不高？

真实跑出来的大数据显示，微粒贷的平均借款周期在50天左右，超过七成的客户支付利息在100元以内。

所以，微粒贷某种程度上是用以“应急”，对那些短期资金需求变化很大的人来说。

想象一下他们的画像：是路边摆摊卖早点的摊主，偶尔需要周转一下；是刚毕业漂在异乡的年轻人，预付房租的捉襟见肘等等等等。

90后返乡青年马亮是一种典型。他在湖南种植了20多亩葡萄，已经累计投入了50多万元。春秋两季是葡萄的成熟季，而在生长期，资金周转非常紧张，有一阵子，马亮甚至身上一分钱都没有。

在微粒贷有过多次贷款经历的马亮，始终忘不掉第一次的感受：

“办理贷款竟然这么简单？” 

微粒贷的客户数据显示，79%是大专及以下学历，75%从事蓝领服务业或制造业，超过820万人没有人行征信记录。

这些真实存在的、最广泛的、中低收入人群，并非传统金融不想触及，而是技术手段达不到，系统、风控、获客都是障碍。

事实上，微众银行的风控措施，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高深莫测。

微粒贷有白名单，是邀请制的，在诸如微信、手机QQ的所有用户中，去掉没有把握服务好的人群，以及服务不到的人群；去掉可能存在的结构性或群体性欺诈风险的人群；对剩下的逐步开放。

腾讯2019年半年报显示，微信及WeChat的合并月活跃用户数达11.33亿，QQ的智能终端月活跃账户数为7.07亿。而其中，微粒贷预授信用户上亿。

近年来，“普惠金融”成为一个被用滥的词语，其中绝大多数是“普而不惠”，假借名号而已，P2P就是典型代表。背后的根本症结是，金融是一门需要受到严格的监管、有牌照、且有门槛的生意，不是随随便便谁都能做的。

以技术手段进行突破，从这个角度而言，微众银行是一个普惠金融的范本。

2

小微企业信贷的三种模式

银行服务重心下沉是难点，而服务小微更是整个银行业都在持续不断攀登的“珠穆朗玛峰”。

小微企业贷款的困难在于，资金需求短、小、频、急。而传统银行严苛的条件和流程，基本上把轻资产小微企业挡在门外。此外，小微企业常常财务不规范，其中的信息不对称也令银行却步。

针对小微企业的信贷模式有两种：

第一种，是德国IPC小微信贷模式，通过机构下沉，客户经理密集走访客户，做“熟人圈”生意，这一模式靠人海战术，比较适合区域性银行或者城商行。

第二种，是传统信贷工厂模式，淡马锡首创，针对小额信贷额度小、频次高等特点，将信贷过程标准化、流程化，采用抵押等强担保方式，门槛较高。很多银行都采用了这种模式，因为很难在每个地区都建立庞大的业务员团队。

在实践中，各家银行如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像浙商银行在上下游企业之间签发区块链应收款，同时可以盘活变现；又如宁波银行深耕本地市场等等。

微众银行走了第三条路：利用大数据、全线上、速度快、无需抵质押的纯信用模式。2017年，“微业贷”上线，当年11月开始在深圳地区试点。

自从2018年9月在手机上申请到微业贷至今，深圳市中康瑞环保科技一共借了300多笔，笔均7万余元，最高一天操作提款28笔。这是由行业特性决定的：项目多的时候因多方采购材料等需要，时时需要垫款。其实，绝大部分借款在1个月内还款，平均用款周期只有11天。

“随借随还还挺好用的，算下来一笔贷款利息也就小几百块钱，这是实实在在的实惠。” 公司老板说。

快周转是微业贷客户的普遍特性，平均贷款使用时长是44天，短小频急。

如果说靠客户经理密集走访客户是“全手动”、信贷工厂模式是“半自动”，那么，依赖大数据积累、把大量原来的软信息逐步硬化，就是“全自动”了。

2019年11月，微业贷服务小微企业和个体户80余万户，较去年同期增加190%，服务的是传统小微金融服务覆盖不足的深下沉客群，从企业规模来看，77%的企业年营业收入在1000万元以下。从授信企业的行业来看，45%为制造业和高科技行业客户，38%为批发零售行业客户，其他还有科研技术服务、物流交通运输、建筑行业等，均是实体经济范畴的小微企业。微业贷户均授信40万元左右，66%在获得授信时无任何企业类贷款记录；户均余额30万元左右。

3

“一张白纸”

2014年，马智涛走马上任几乎没有任何犹豫，招兵买马也异常顺利。团队兴奋异常，在入职前就开始了方案大讨论，当时，甚至没有固定的办公地点，常常周末在酒店集结。

毕竟，“去IOE”是所有金融IT人心中的梦想。

一些大行也有过类似的想法，但囿于传统架构和海量账户迁移风险。这一步是必须走的，只不过以前不知道是谁来走。

不同于在原有的框架中修修补补，微众银行这一次是创建一套属于自己的系统，即分布式架构。

绝大多数人第一次听说“去IOE”，是在沸沸扬扬的甲骨文裁员风波里。所谓“IOE”系统，由IBM(国际商用机器)、Oracle(甲骨文)和EMC(易安信)组成，基本上，传统银行后台都是这套系统。甲骨文的失意，正是来源于国内互联网公司去IOE化的连锁反应。

IOE系统固然被视作黄金架构，但是程序基本运行在一两台主机服务器上，成本高昂，基础软件的源代码一般也是不公开的。

马智涛打过一个比方：传统银行的IOE架构，好比往一个很大的水杯里加水，当水杯满了(需要扩容)，就要把水倒入更大的水杯中去。而微众银行的分布式架构，是一个一个标准容量的小水杯，当一个水杯满了，只需要增加水杯，就可以装更多的水。

中国第一个“去IOE”的银行核心系统，在2015年8月15日，即微众银行技术团队组建后的一年多上线了。

微众银行的这套分布式架构，以大量标准化低价的硬件X86替代IBM，软件又基于开源技术，例如Java、MySQL、Linux等，有完全自主知识产权。

微众银行2018年年报显示，研发费用高达9.83亿元，占比营收的9.8%，远超同行。

此时，微众银行又成为了一个“上云”的范本。按照银监会在2016年的规划，到“十三五”末期，银行旗下的互联网业务信息系统需要全部转入云端，传统业务的信息系统转入比例也不低于60%。面向银行IT的金融科技合作，是一片蓝海。

腾讯首席战略官James Gordon Mitchell曾在财报电话会议中，称微众银行为“标杆(showcase)”。腾讯云后来拿下中国银行、建设银行等大客户，自此开始。

2019年11月，微众银行单日交易笔数峰值已超4.9亿笔，单IT运维户均成本则只需3.6元，不到传统银行的十分之一。

正是“去IOE”的分布式架构，支撑了交易规模的快速扩容。

4

补充者

在5-10年之前，像微众这样的存在，是不可想象的。

银行模式的1.0靠的是规模优势，此时银行的资源向大客户倾斜。到2.0时，银行间出现分化，一些分别专注于零售、小微、同业等差异化银行异军突起。3.0模式就是金融科技赋能。

从成本收入比上看，微众银行所做的事情，采取传统信贷业务模式是跑不通的。正是因为在过去的5年内，技术发生了大爆炸，才重新定义了银行的边界。

要把单位服务成本降到足够低，一方面，技术要足够硬核，另外一方面，要有足够的流量，才有海量的大数据，有规模才会进一步降低成本。

首先，传统银行模式很难有全局的用户信息。如果个人跑到银行柜台，说贷款3000元，银行会想：你是谁？对于小微企业而言，传统银行的审核成本很高，现场参观、查财务报表、上下游访谈，差旅和时间都是成本，做大客户显然更有效率。

面对中低收入群体和个体户，原来在银行是不可想象的，不是成本高低，是根本做不了，而数字化却可以解决这一困境。

其次，微众银行的获客成本有先天优势，微信及wechat、QQ覆盖了绝大多数中国人，依托社交流量是它的资源禀赋。

第三，微信生态在向to B转型，场景会越来越多，例如基于小程序的商家入驻和交易，微信会有越来越多的场景，微众银行也会。

因此，微众银行的角色并不是行业搅局者，而是补充者。传统银行所做的事情，微众银行也做不了，基因不一样。微众银行实际做的是一个增量市场，同时也给想要数字化转型的银行提供了一个新的思考方式：原来银行可以这样使用金融科技。

《Bank4.0》的作者Brett King写道，未来的银行并不应该是现有模式的迭代或改善，而是如苹果、特斯拉那样，从无到有、从零开始的设计方式，重新思考、设计未来银行的商业模式和业务。

事实上，在行业里，既有国有大行在积极地与互联网巨头合作，从研究到实践，探索种种可能性，也有招商银行、平安银行等新锐在快速的互联网化，还有像微众银行这样，从零开始，基于当前这个时代诞生的新型银行。

行业有分化，也是一个殊途同归的过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