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死辱母者”案母亲出狱，我们不再一边倒_风闻

2019年12月14日，49岁的苏银霞从山东女子监狱出狱。

出狱次日，她接受记者采访。她说，我今年49岁了，在监狱待了几年后，头发都全白了。自己拖累了儿子，对儿子心怀愧疚，“希望儿子也能早日出狱，一家团聚。”

她的儿子叫于欢，在2016年的“刺死辱母者”案中，他将水果刀刺向了讨债人。

01.欠债

出事那年，于欢时年22岁，高中文化。

父亲于西明为冠县国税局职工，同时是源大公司实际控制人，母亲苏银霞是山东源大工贸有限公司法人代表兼总经理。他自己也是山东源大工贸有限公司的员工。

于欢 图片来源：封面新闻记者 梁波

这样的一个家庭，看起来条件似乎不错，但事实似乎并非如此。

在将目光投向高利贷前，于欢的母亲苏银霞已三次被列入失信被执行人名单。

这意味着苏银霞既不能向银行贷款来偿还其他债务，一般性的民间借贷也对她关闭了大门。

为了偿还外债，维持生产，她向山东省冠县当地地产公司老板吴学占分两次借了135万元的外债，月息超10%。

月息超10%是什么概念？要是按照复利算年化利率，就是213.8%，如果不是复利计算，年化利率也有120%。

妥妥的高利贷。

截止到2016年4月，她共还款184万元，并将一套140平米价值70万的房子抵债。除此之外，于欢的姑姑于秀荣称还剩最后17万欠款实在还不起了。

2016年4月14日下午4点，由杜志浩领头的11名催债人，再次齐聚山东源大工贸有限公司。此前，他们曾多次前来讨债，强占了苏银霞一家的房屋，还将苏银霞的头按进了马桶里。

“刺死辱母者”案案发地  图 封面新闻

而4月14日的这场催债行动，到晚上9时53分，随着醉酒的杜志浩进入关着于欢母子二人的接待室升级了。

据一审判决书中多位证人证言显示，在接待室内，苏银霞母子遭受了下体侮辱、打耳光、言语辱骂。

“后期他们相互推搡起来。”如此场面令一同被困的公司员工马金栋感到事情不妙。他跑出办公室，让同事赶紧报警。

警察的到来，给了于欢与苏银霞离开这间屋子的希望，现场民警的执法仪记录显示，民警进入了接待室后进行了询问与劝说，随后暂离接待室汇报情况，商量是否要寻求支援。

于欢与苏银霞想跟着民警离开接待室，但被推回了屋内。

被推回屋里的于欢供称，有个人扣住他的脖子，将他往办公室方向带，“我不愿意动，他们就开始打我了”。于欢一直后退，退到办公桌前。此时，于欢的手里多了一把水果刀。

“我就从桌子上拿刀子朝着他们指了指，说别过来。结果他们过来还是继续打我。”于欢供称。

“想不到别的办法活下来了。”回想起案发当天，于欢如此描述自己的处境。

于欢用这把水果刀捅向了杜志浩，杜志浩因失血性休克死亡，另外有两人重伤，一人轻伤。

于欢一审被判处无期徒刑，二审被山东省高级人民法院认定属防卫过当，构成故意伤害罪，判处有期徒刑5年。

02.辱母

中国人自古以来，重视宗族血缘关系和孝道。

父母受侮，为人子者断不能容忍。

2017年3月24日，“南方周末”发布文章《母亲欠债遭11人凌辱 儿子目睹后刺死1人被判无期》，将这件事正式拉入公众视野中，点燃热议。

这篇报道中提到：

苏银霞和儿子于欢被限制在公司财务室，由四五人看守，不允许出门。“在他娘俩面前，他们用手机播放黄色录像，把声音开到最大，说的话都没法听。”于秀荣说。

其间，杜志浩脱下于欢的鞋子，捂在苏银霞的嘴上。刘晓兰看到母子两人瑟瑟发抖，于欢试图反抗，被杜志浩抽了一耳光。杜志浩还故意将烟灰弹在苏银霞的胸口。

让刘晓兰感到不可思议的是，杜志浩脱下裤子，一只脚踩在沙发上，用极端手段污辱苏银霞。刘晓兰看到，被按在旁边的于欢咬牙切齿，几近崩溃。

随后，于欢案一审判决书与苏银霞的陈情书被公布。

3月26日，封面新闻-华西都市报记者来到“刺死辱母者”案发现场——山东源大工贸有限公司，在公司传达室的于欢姑妈于秀荣向记者提供了一份《关于山东源大工贸有限公司杀人事件情况说明》的打印材料。

在这份情况说明中，苏银霞详细描述了当日的情况外，提及了“（杜志浩）马上脱了裤子，玩弄着他的下体，紧贴着我的身体，想强奸我”，并称：

“此次事件造成如此不良后果，我们深感悲伤，我们误入高利贷陷阱，害了自己，也伤了别人。我的儿子在遭受长时间的凌辱折磨，又亲眼目睹母亲受辱受难的情况下激情自卫，造成恶果，谨请领导慎重考虑并关注本案：本案的发生是由于对方的挑衅和侮辱行为而造成，我儿子是出于自卫而为，恳请领导予以关注。”

而在一审判决书中，多位讨债者证实，杜志浩的确曾脱下裤子露出生殖器。

随着诸多报道讨论，在“于欢行为是否属正当防卫或防卫过当”的讨论之余，“辱母”的情节被放大，甚至在互联网上发酵出了“生殖器蹭脸”等多种版本。

这些细节，点燃了舆论的怒火，网友们对于这位因为母亲受辱而激愤杀人的年轻儿子抱以极大的同情。

那事实究竟如何？

在二审后，山东高院负责人接受记者采访，公布了二审查明的事实。

案发当日21时53分，杜志浩进入接待室后，用污秽语言辱骂苏银霞，往苏银霞胸前衣服上弹烟头，将裤子褪至大腿处裸露下体朝坐在沙发上的苏银霞等人左右转动身体。在双方人员马金栋、李忠劝阻下，杜志浩穿好裤子，后又脱下于欢的鞋拿到苏银霞的鼻子处，被苏银霞打掉。

据检察员描述，杜志浩站在茶几上脱下裤子，晃动生殖器，但并未专门对苏银霞做出什么动作，距离苏银霞距离仍有二三十分。

其中脱裤子裸露下体的“辱母”情节虽然性质恶劣，但随即被双方人员共同制止，上述所有不法侵害行为在当晚22时17分民警进入接待室前也均已停止。

由于杜志浩当晚大量饮酒，血液酒精含量达148毫克/100毫升，实际上处于醉酒状态，其对苏银霞的侮辱行为属借酒撒疯、酒后失德。

网传“杜志浩等十余人在长达一小时时间里用裸露下体等手段凌辱苏银霞”“杜志浩等脱鞋塞进苏银霞嘴里、将烟灰弹在苏银霞胸口”等与庭审查明的事实不符，于欢、苏银霞均未证实听到或者看到“讨债人员在源大公司播放黄色录像”。

03.尾声

这场涉及“正当防卫”“黑恶势力及其保护伞”与“非法吸收公众存款”三大议题的“案中案”掀起了一场法律与伦理的全民性讨论。

2017年6月23日，于欢案二审宣判，山东省高级人民法院认定于欢属防卫过当，构成故意伤害罪，判处有期徒刑5年，维持原判附带民事部分。

2016年5月25日，山东省公安厅挂牌督办，吴学占团伙涉案的18名成员除杜志浩死亡外，其余17人全部落网。“保护伞”冠县人民医院原党委书记、院长张汝胜等人被查。

2018年5月11日，被告人吴学占因领导黑社会性质组织罪、强制侮辱妇女罪、强迫交易罪、故意毁坏财物罪、非法拘禁罪、故意伤害罪、非法侵入住宅罪等数罪并罚，判处有期徒刑25年，并处没收个人全部财产。6月29日，山东聊城中院对吴学占涉黑案维持原判。

2018年11月14日消息，于欢家人非法吸储案宣判：其父获刑4年、其母获刑3年。被告单位源大公司、被告人于西明、于家乐、苏银霞非法吸收公众存款数额为2508.85万元。

2018年2月1日，于欢案入选“2017年推动法治进程十大案件”。

04.出狱

2019年12月14日，49岁的苏银霞出狱，红星新闻对她出狱的报道是《“刺死辱母者”于欢母亲出狱：49岁头发全白，拖累了儿子很愧疚》。

但这篇报道，引起了很多网友的反感。

时代变了，媒体变了，网民也变了。​

【本文综合自红星新闻、封面新闻、犇知号、传媒头条、中国青年报、聊城新闻网、法制日报、央视新闻、中新网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