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美对WTO改革的态度与主张_风闻

本文首发于微信公众号“海国图智研究院”

引言：上世纪90年代在美国主导下成立的WTO有效促进了国际贸易的发展，然而美国主动发起中美贸易战，明显违背了WTO规则，世界经济秩序面临挑战。当前，中美两国对WTO的态度分别是什么？在WTO改革上，中美两国有怎样的主张？

受访嘉宾：蒲华林，暨南大学经济学院副教授。主要研究方向为产品内分工与国际贸易、全球生产网络与产业升级、APEC成员间的产业转移等。主持和参与了产品内分工、全球生产网络与中国外贸增长转型等国家社会科学基金课题，承担《宏观经济学》、《微观经济学》、《WTO国际贸易规则》等课程，出版了《国际贸易概论》等著作。

1. WTO是在美国主导下建立的，而现在美国不顾WTO的规则公然发动贸易战，这是否意味着WTO不符合当前美国的利益？美国的利益发生了怎样的变化？

**规则的制定者和维护者一般是规则中的获利者。**美国当年积极主导GATT和WTO的谈判，是认为贸易自由化、投资自由化是对它有利，毕竟它是世界上头号强国和贸易大国。但是美国也不是一直支持自由贸易的，纵观美国两百多年的历史，美国的国家利益高于一切。在这个前提下，它可以履行一些国际职责，但是一旦它的国家利益受到损害，它就不会再履行这些职责。美国政府现在恰恰在进行这样的转变，由规则维护者变成规则破坏者。

美国对WTO态度冷淡是比较明显的，因为在WTO规则下它得不到太多好处，反而处处受制。现在美国在制造业方面没有什么竞争优势，而WTO的重点恰好是在制造业；服务业是美国的最大优势，每年美国在服务贸易上都有很大的顺差，而WTO在服务业方面相对薄弱。

2. 现在美国对WTO是怎样的态度？

美国现任政府的做法就像是准备抛弃WTO，特朗普政府热衷于签订双边协议。本来世界贸易就是从双边贸易协议发展到WTO的多边贸易体制，但现在美国带头冷落这个多边贸易协议，积极地与其他国家谈判，签署双边协议。

**不过，美国目前还没有要退出WTO，还是希望WTO进行改革，接纳美国的一些主张。**现在WTO里面发达国家和发展中国家比较明显地分属两个阵营，美国等发达国家希望把一些议题塞进WTO机制里面，而这些议题可能远远超出了发展中国家的期望和承受能力。

比如说劳工标准，前段时间美国、加拿大、墨西哥刚签订的贸易协议提到了40-45%汽车部件的生产工人不低于16美元时薪的劳工标准，这样的规定符合发达国家的利益，但对发展中国家而言，这是一个很高的工资标准。如果这样的标准放到WTO里面谈，WTO三分之二的成员国都是发展中国家，这样的谈判不可能有结果。

再比如说投资协议，美国等发达国家希望投资更自由，在东道国享有更多的保护。按照美国的提议，假设美国企业到中国投资，若是觉得中国的某些政策损害了这些企业的利益，美国企业可以通过独立的第三方国际商事仲裁起诉中国政府，要求改变政策和对投资损失进行赔偿。这样的要求涉及主权让渡问题，发展中国家一般不会答应，因为作为东道国管理外国投资企业的权力不应该受到要挟。

又比如服务贸易，美国希望更自由更开放，但是现在WTO的服务贸易协定中，每个国家基于国情考虑作出的承诺都不一样，有些领域开放，有些领域不那么开放，有些领域严格封闭。美国希望中国等发展中国家放开对金融业、保险业、电信业等服务贸易的限制，但是很多服务业关系到一个国家的安全问题，像数字金融、电信、在线支付等等，发展中国家对这些领域的监管都不是很完善，如果对外资开放，让外资进入，大部分国家都会担心。发达国家急切地想进入其他国家的市场，而其他国家要考虑清楚怎么开放才能同意。

3. WTO的改革现在是怎样的一个状况？

WTO的改革现在有三种思路，一种是针对目前的困境，即解决现在WTO面临的问题，比如上诉机构停摆，应该马上把人员补充上去；一种是针对制度本身的，即如何让WTO这个多边贸易体制更有效率、更有效果；还有一种是夹杂私心的，专门针对中国的改革，这是有点歧视性的。**各国都有各自的主张，但是目前的改革建议都比较空洞，还停留在原则上面，没有具体的方案和措施。**修改WTO的具体规则需要取得160多个成员国的一致同意，难度相当大，所以多哈谈判到现在也没有结果。WTO中大概占三分之二的发展中国家和不到三分之一的发达国家在很多问题上完全没有可谈的空间。

4. 中国在WTO改革中有哪些主张？

从总体上看，中国的态度是维持WTO的运行，在不破坏这个多边规则的前提下让它更加有效，目前的规则足以维护世界贸易正常进行，而服务贸易、气候和环境保护等和贸易不是那么紧密且分歧较大的措施可以慢慢谈，不要急于纳入WTO谈判。

从具体主张上看，中国一直以最大的发展中成员国自居，中国的主张就代表着发展中成员国的利益。发展中成员国的主张一是希望发达成员国承担更多WTO的承诺和义务，给发展中成员国更多的时间适应；二是希望发达成员国减少对农产品出口的补贴，减少对发展中成员国农民的威胁；三是希望发达成员国继续开放市场，因为现在一些发展中成员国也慢慢地向发达成员国进行一些投资。

此外，中国还有一些特别的要求：一是不能针对某一类型的企业提出专门的限制，比如国有企业；二是不要用国内法进行单边制裁，三是尽快结束对中国的所谓的非市场经济地位的审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