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录｜刘锋：科技领域也有一只“看不见的手”_风闻

【编者按】2019年10月27日，由清华大学国情研究院主办，《文化纵横》编辑部协办的“未来已来，第四次工业革命与中国未来学研讨会”在公共管理学院302会议室举行。不同学科的学者以及业界的实践者，围绕如何理解第四次工业革命及其带来的影响，以及未来学的可能性展开跨界讨论。

南京财经大学教授，科学院虚拟经济与数据科学研究中心特聘研究员刘锋作了题为“超级智能的形成与互联网大脑模型的关系”的主题发言。以下根据刘锋教授现场发言整理，已经本人审定。

​Editor’s Note:  This is the speech delivered by Liu Feng on the seminar “Future is Coming: The 4th Industrial Revolution and Futurology”. Liu Feng believes that over the past 50 years, the Internet has evolved from a network structure to a brain model. This super-intelligence generated by the Internet brain has far-reaching effects on the new wave of technology revolution in the 21st century, as well as the industry progress, enterprise competition, national rivalries, urban construction, artificial intelligence breakthrough, and philosophical development. Liu Feng proposed three norms of standards for the future super-intelligent system: a) to establish a technical framework for a worldwide unified neuron node; b) human users must have root authority in order to ensure the future super-intelligent system under control; c) a closer integration with reality.

Liu Feng is a professor of Nanjing University of Finance and Economics; Distinguished Research Fellow of CAS Research Center on Fictitious Economy & Data Science.（英文编辑：王其珍 王弘书）

感谢清华大学国情研究院的邀请，借这个机会把我们过去这么多年的研究和思考跟大家做一个报告。

21世纪确实是一个前沿科技大爆发的时代，前几年还是每两三年出现一个新概念，到今天，每一年会出现若干个新概念。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这些概念之间是什么关系？这是一个大背景。

2010年以来，大家不知不觉能够感受到在IT领域，或者是前沿科技领域，**出现了很多关于“大脑”的名词，**这是很有意思的现象。

**前沿科技怎么和神经学、脑科学建立了联系呢？**企业界有谷歌大脑、阿里大脑、360安全大脑等等很多。产业界有城市大脑、城市神经网络、工业大脑、航空大脑等。这些一定不是凭空产生出来的，后面一定有其原因和相应的机制。

2016年以后，城市大脑领域出现了突飞猛进的发展势头，一方面我们要敬佩阿里、腾讯、华为在这个方面做的扎扎实实的推进工作，另外一方面我们也要重视工业大脑、企业大脑、城市大脑这些基础理论和建设规范的研究，理清前沿科技之间的关系。这些是过去这么多年我们做的主要工作。

图｜pixabay.com

我们的研究

这个研究，是在2007年时科学院的一个研讨会上第一次提出来。中间也经历了很多困惑、疑虑和不解，经过了很长时间的探索，期间清华大学施路平教授跟我们做了深入交流，给了我们很好的帮助。最后总结下来，从2007到2019年12年时间，我们做的工作也许就是画了一张图，形成了一句话，“互联网正在从网状结构发展为一个大脑模型的变化”。

我写过代码，组建过网络底层结构，这是我的专业背景，因此我们总体上是从技术结构的演变这一角度进行思考的，提出了互联网从网状结构到类脑模型的变化。后续延伸了很多的思考，但是起点一直是基于这样一幅图一句话。

我们今年出的这本书《崛起的超级智能》里面专门提了一个“超级智能”的概念。

《崛起的超级智能：互联网大脑如何影响科技未来》刘锋 著

中信出版社 / 2019-07

从1949年的4台计算机和几十位科研人员，经过50年的时间，到今天数十亿人类群体智慧与数百亿设备的机器智能通过互联网大脑架构形成了自然界前所未有的智能形式。我们知道蚁群、蜂群是通过化学信号进行连接的，不存在图里面的机器智能与群体智能。

这样的一个智能形式要用什么名词来称呼它呢？

“人工智能”不足以涵盖，“群体智能”也不足以涵盖，所以我们就把“超级智能”这个词拿过来用。

超级智能原本是人工智能里面的一种说法，是人工智能全面超越人类形成的一种智能形式，但是这块有很大的争议。因为目前从科学的基础原理上找不到一条路径可以让人工智能全面超越人类。但是，数十亿的人类和机器群体智能通过互联网形成了这个结构，这是已经客观存在的一种智能形式，这就是超级智能的来源。

我们后来越来越感觉，**这个通过互联网大脑产生的超级智能对整个社会的影响越来越深刻。**因为互联网本身的势能太强大了，所以它的结构变化必然会对整个人类社会，包括组织结构、城市建设、经济，甚至哲学方面的探索带来深远的影响。

我们从技术角度去探索，为什么21世纪以来会涌现那么多的前沿科技，他们之间的关系是怎么样的，最后我们画了这幅图，大概展示了这样一个过程。就像我们研究人的大脑，是如何从一个受精卵发育成熟的，各个神经系统是如何一步一步发育成形的。

既然说互联网是从网状结果发展为类脑结构的，那么技术结构是怎么一点一点发展变化出来？

20世纪有三个重要节点：1969年互联网诞生，1974年的TCP/IP协议，1989年的万维网。进入21世纪，2004年以Facebook为代表的类脑神经元网络上线，阿里巴巴也是类脑神经元网络，是消费者与商人、商人与商人之间的社交网络。2005年的云计算是中枢神经系统，2008年移动互联网就是神经纤维，2009年的物联网是感觉神经系统，2012年工业互联网是运动神经系统。

有了这些神经系统做基础，2013年，大数据元年到来了。

2015年，人工智能爆发，那个时候人工智能已经被打入冷宫将近一二十年了，当时很多人失业，忽然之间爆发了，人工智能找到了应用场景。人工智能的这次崛起，我们称之为是激活了互联网的各个神经系统，产生联动，包括对于大数据挖掘。充分利用这个特征的企业就从中获益了。

再往后推还包括哪些呢？我们做这个模型要对远景有预测，要符合今天探讨的话题。

**人工智能已经被提到议程上，人类的群体智能目前还没有被充分利用起来。**今天专家还在开会，未来可能是更广泛的群体智慧在一起探讨未来，这个机制已经有了但是还不充分，人类的群体智慧一定比人工智能的能量更大。互联网大脑与社会需求结合产生了云反射弧，然后是梦境世界，梦境世界比快手更进一步，基于互联网VR、AR虚拟空间，包括今天的“数字孪生”，我们觉得和这个有点关系。

5G的发展最终拉动的是数据的显示格式的变化，除了对应其他神经系统的发育之外，特别对快手这类企业价值比较大，5G我们把它看做神经纤维的发育，对大数据的影响特别大。

从2008年一直到今年，我们出了2本书，30多篇论文，申请了2个专利，这个专利也算是我们成果的凝结。之前的研究，我们主要是作为一个观察者，互联网的进化不是我们规划出来的，而是过去几十年涌现的，由科学家和企业家们共同实现的，这有点像经济学里那只“看不见的手”。这只“看不见的手”同样发生在21世纪前沿科技领域里。企业家和科学家的能动性是一方面，在背后这只“看不见的手”的驱动是另一方面，顺应了这只“看不见的手”的企业和企业家就会获得更大的竞争优势。

构建超级智能未来系统的

三个原则

我们作为观察者观察了这么长时间，对未来也有一些思考，我们针对这个观察了十多年以后形成的模型，提出了若干原则，这个原则也回答了和产业进一步结合的问题。

虽然是类脑模型，但是互联网大脑模型不可能和人类大脑完全一一匹配，不可能完全匹配海马区、神经胶质细胞、中脑、小脑，这个不太现实，但是至少有些关键性特征是一致的。比如说类脑神经元网络连接万物；有两个智能中心，即机器智能中心和群体智能中心；有可能跨越几万公里的神经反射弧，实现信息的跨节点传递。

根据这三个特征，我们提出了未来超级智能系统的三个规范或者标准，能够给予产业界一些启发或者一些参考。

第一，**建立世界范围统一的神经元节点的技术框架。**把现实世界的物，现实世界的人，以及软件系统同时映射到同一个格式下的神经元网络中。

而当前是什么情况呢？阿里、腾讯、Facebook、快手都是社交网络，但是没有达成统一，中国和美国没有达成统一。但是我们设想在未来，包括实现习主席说的“人类命运共同体”，需要一个统一的技术结构，把全人类连接起来，把整个自然社会连接起来，才能够在技术上实现“人类命运共同体”这样的理念。至少在今天还没有达成这个目标，还存在企业的壁垒，国家的壁垒。

第二，任何一个神经元节点，都有人和AI两大智能中心，但必须要有一个人类用户控制权是最高的，这是保证未来整个超级智能系统不失控的第一个最重要的准则。

大家可以设想，一个神经元节点，人类登陆不进去或者权限不够，就会产生决策冲突，如果这样的节点非常多，在未来一定会发生失控。波音飞机的事故也是由于这个原因，飞行员的决策权没有AI系统高。

第三，**和现实结合更为紧密。**通过信息路由满足现实社会的各种需求，无论是防火还是医疗、救灾，无论是城市的需求或是国家的需求，最终都是通过反射弧实现对社会的认知、反馈、管理、服务的。

这三个思路是顶层的，底下还有很多的技术规范需要去支撑，比如说地址编码的问题，神经元节点的编码问题，还有其他的问题。

举一个范例，应用场景是城市的防火救灾。我们从理论上做了一些推导，城市大脑一定不只是局限在一个城市里面，最重要的是实现不同的城市大脑之间的互通，还要实现不同国家城市之间的互通，这种情况下需要一个统一的规范。我们参加作为冬奥会顾问的会议，也把这样一个思路提供给他们作为参考。

沿着这条路径，互联网大脑的扩张，从4台计算机扩展到今天，未来还要继续扩张，小到企业大脑，中到城市大脑，大到国家大脑，到全球大脑。伴随人类科技的发展，这已经不再是科幻。人类的触角已经伸向月球和火星，这样的触角一定会蔓延出去，一直到无穷的终点。

超级智能背后“看不见的手”

对产业的影响

科技领域这只“看不见的手”的作用是巨大的，腾讯、阿里巴巴发展这么迅猛，与其占据的位置有关系。百度出现了问题，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它的结构变化没有很好地适应这只“看不见的手”。

互联网大脑不只是中国局部性问题，还是世界级问题。对于超级智能复杂巨系统的控制权的争夺，现在主要发生在中国和美国之间，我们提出在这个大系统里面至少有七个重要的节点。

比如有人提出华为那么艰苦对抗，而腾讯和阿里巴巴在做什么事情，没有技术含量。我们反对这个意见。阿里巴巴和腾讯、快手、头条这一类型的企业是第二个新战略资源，**社交网络很重要。**还有路由和通讯线路、云计算托管服务、卫星定位、芯片和操作系统，特别是智能手机——目前人类和超级智能系统人机交互的重要入口，都是非常重要的战略资源。

如果这七个节点抓不住的话，人工智能就没有应用的场景。

一点哲学思考

互联网超级智能最终体现的是人类的知识和能力的提升，所以我们提出了“种群知识库”的概念，这对人工智能伦理的探索将有重要意义。后续我们将从科学、技术等方向继续探寻科技领域这只“看不见的手”的规律。

老子的《道德经》里面提的“道”，以及德日进提出的“生命内驱力”里有很多值得汲取的地方。用科学的、数量化方式阐述这个规律，分析这只“看不见的手”到底是怎么回事。

通过“种群知识库”这一提法，我们隐隐约约找到了一些可以量化的点，这些是我们在书里面还没有阐述到，也是我们后续做进一步探索和前行的动力。谢谢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