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掉裤子也要搞教育的深圳，后来怎么样了？_风闻

**撰文 |**瓦格

**编辑 |**陈某凡

全文共4234字，阅读时间约9分钟

**深圳，一座年轻的城市。**它是中国改革开放建立的第一个经济特区，也是中国改革开放的前沿窗口。

**深圳，一座速度的城市。**从几乎一穷二白开始崛起，四十年不到，GDP总量增长了差不多一万倍。

**深圳，一座自豪的城市。**在经济特区里一骑绝尘，硬是在城市序列里撕开口子，跻身四大一线城市坐席。

然而，深圳，也是一座尴尬的城市。

深圳大专以上学历人口占常住人口比例为24%，而上海、广州的这一数字均超过了30%，北京更是越过了35%。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深圳新增常住人口中，应届大学生和各类人才达28.5万，占比近60%。

同为一线城市，深圳在人才结构上与其他三城存在明显差距。2016年，深圳人口总数已经超过1000万，却面临全市高校数量不足、多数高校在校生规模偏小、高等教育体系规模效应尚未发挥、人才培养层次偏低、远弱于老牌的教育强市等诸多问题。

成事要靠人才，发展要靠人才，那么，深圳的高等教育的未来在哪里？深圳的高等教育还存在哪些发展的契机？回顾深圳高等教育的发展历程，给这个城市把一把脉，或许，解决的契机就在其中。

01

教育名城在平衡中布局

1952年，高校院系调整的大幕开启。这是新中国建国以来，中国高校变化幅度最大的一次调整，也是中国100多年高校发展史中的最后一次大调整。

彼时正处于计划经济时代，这一次调整，一举突破了清末以来东南沿海城市占主、东西地域发展不平衡的高校分布格局，基于新中国建国之初全国被划分出的东北、华北、华东、中南、西北、西南六个行政区，对高校进行重新组合，建立起了以大区为框架的新布局，均衡各地高校发展。

其中，六大区每区各设置1所顶端综合性大学（即文理学院），1-3所的综合性工科大学（或工学院），各1所师范、农业、医学、财经、政法、美音体的大区学院。

以西北大区为例，设置有1所大区顶端综合性大学定位的西北大学、1所综合性工科大学定位的西北工业大学、1所西北大学师范学院（现陕西师范大学）、1所西北农学院（现已并入西北农林科技大学）、西北医学院（现西安交通大学医学部）、中央政法干部学校西北分校（现西北政法大学）、西外、西美、西音、西体等。

当时的华北大区，北京为中心，天津为副中心。华东大区，上海为中心，南京为副中心。东北大区因区分不出唯一中心，于是在哈尔滨、吉林、长春、沈阳、大连等城市，高校零散分布。中南大区，由于中南局与华南分局近乎独立状态的存在，华中武汉、华南广州几乎是按两个中心布局高校的。最后，西南大区，由于西南局驻地发生过搬迁，成都和重庆也各有高校分布。

这次调整所奠定下来的高校城市分布，半个世纪以来沉淀了多个高校名城。而此时，南边的深圳，还是一个尚未开发的小渔村，静待着改革开放带来的第一声炮响，与高校还没产生任何关系。

02

卖掉裤子也要办深圳大学

1980年8月，作为中国最早实行对外开放的四个经济特区之一，深圳经济特区正式成立。

四个特区之中，厦门拥有民国时就扎根本地的厦门大学与集美学校（现集美大学），其余三个特区，因受就近的广州和潮州已有高校的影响（广州的中山大学、华南理工大学等，潮州的韩山师范学校），尚处于高校空缺状态。

事实上，自十一届三中全会开始，权限下放，有能力的地市都早开始琢磨建高校的事。譬如1979年，汕头便开始筹办高校，1981年汕头大学成立，1983年就已展开本科学生招收工作，作为211研究型大学活跃至今。

不甘于落人后的深圳，也在1983年经教育部批准成立了深圳大学。深大成立之初，便得到了中央、教育部和地方的高度重视。教育部选派了原清华大学副校长、两院院士张维任深大首任校长，北大援建中文、外语类学科，清华援建电子、建筑类学科，人大援建经济、法律类学科，一时之间，知名学者云集深圳大学。

回顾深大建校伊始，南山后海湾，依山起伏，荔枝成林，花草繁盛，秃山之间横亘着几条沟壑，零散的土房依山靠海而建，村民靠打渔为生。没有高楼大厦，没有立交桥，没有人知道这些荒地上面会长出什么，但深圳，就是在这片充满了未知数的土地之上建成了自己第一所高等学府。

时任深圳市长的梁湘不止一次放狠话：“我们决心贷款来搞教育。这个决心是下定了，卖掉裤子也要把大学建起来！”于是，在财政收入每年仅1亿多元时，深圳却拿出了5000万元来建设深大。

当年建校，当年招生，典型的“深圳速度”。不到一年时间，崭新的教学楼巍然矗立在了蛇口的荒地上。从获得硕士授予权到获得博士授予权，从二本招生到一本招生，深圳大学犹如所在城市深圳一样，演绎着一部让人热血沸腾的奋斗史。

然而，当国家在90年代选拔211工程和985工程学校时，深圳大学却落选了。与动辄建校百年的兄弟院校相比，深圳大学还是显得太年轻了。

03

另辟蹊径的南方科技大学

1999年，深圳城市GDP进入全国前四。此时的北上广深，中国最发达的四个一线城市里，北京、上海名校自不必多说，遍地都是211工程和985工程高校，就连同省的广州也有4所211工程高校和2所985工程。唯独深圳，一所都没有。

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教育法》第一章第十四条的规定，高等教育由国务院和省、自治区、直辖市人民政府管理。而这，也划分出了一般所称的部属学校以及省属学校。

全国的部属高校共有110多所，包括教育部、中国科学院、工信部、卫计委等下面都有相应的高校。除了教育部拥有75所直属高校外，以中国科学院和工信部所属的高校最多。

上海市管理的上海大学、江苏省管理的苏州大学、广东省管理的广州大学和深圳大学，由所在省财政供给经费。由于地方经济发展状况不错，这些高校办学经费也很充裕，实力都非常强劲，甚至不亚于一些部属高校。

千禧年来临之际，经过20年发展，深圳已然跻身四大城市之一，但仅有深圳大学这唯一一所综合性大学，作为重大民生基础的教育配套，一直跟不上经济与人口的增长速度，确实可算得上是深圳的一个遗憾。于是，深圳便开始谋划下一所本科类高等院校，提升城市发展的源头创新能力。

这一次，参照的对象为一河之隔的香港。1988年，香港科技大学筹建，1991年正式创办。此后十多年时间，它迅速成为了世界一流研究型大学，多次位列亚洲三甲，颠覆了人们对大学建设需要长时间沉淀的传统认识。

受香港成功创办香港科技大学的启示，深圳全面参照港科大运营架构设计，提出高起点兴办科技理工类大学的设想，以期在未来的产业优化和城市升级转型之中，不断发挥高校科研与人才培养在科技创新中的基础性作用。

也因此，深圳的第二个高校孩子——南方科技大学的筹备办，从一开始就改革了传统高校人事制度。除了校长人选由市委组织人事部门研究任命之外，南科大的教授和高科技人才一律向全球公开遴选评聘，打破铁饭碗，为此后的改革提供了先决条件。

2010年，甫一建校，南科大就受到社会极大关注。“学术自由”，“强调创新”，舆论热度居高不下。在新的招生模式、培养模式，南科大师资许多来自全世界的名校，近乎100%的毕业生都有海外留学深造的机会，实力和影响力都堪称国内一流。

三年之后，南方科技大学获教育部批准颁发第一张学士学位证书。2018年，南科大获批拥有了4个教育部博士点，也成为了我国高校史上拿到博士授予权最快的高校，完成了本硕博人才培养体系构建，但，还是没有机会入选第一轮“双一流”的高校名单。

04

政策松动下孔雀东南飞

同样是地市办高校政策松动的80年代，在南方汕头和深圳创办新高校的几乎同一时间，北方的山东威海，开创了另一种模式。

1980年代，山东大学落子威海，建立威海分校，成为国内第一所高校与地方政府联合共建的综合性大学异地分校。一年之后，哈尔滨工业大学紧随其后，在威海建立了哈工大威海分校。

此后的1990年代，作为浙江省内可与省会杭州相媲美的经济中心，宁波立志要成为该省的高等教育副中心，从无到有，建立起十来所高校。由政府投资的独立学院——浙江大学宁波理工学院，由高校新建分校区的浙江大学宁波校区，由中外合作办学的宁波诺丁汉大学……模式各不相同。

这些高校成立后，与城市的互动，为后来高校与城市联手谋划异地办学，探索出了不少可行性路径。

从高校角度看，现阶段一些新院校的兴起对传统名校确实带来了一些冲击，但传统名校仍旧拥有相当高的社会认可度。于是，有两类传统名校就选择了以异地办学的方式进行突围。

一类是地处中西部和东北部的传统名校。毕竟，高校和所在城市属于共生关系，一旦城市经济发展落户和吸引力下降，势必影响高校的发展，包括生源、人才队伍的引进等方方面面。

另一类，则是北上广等一二线城市名校。高校大规模扩招带来的压力，师资队伍、实验条件、图书资料等严重短缺，校区土地面积、建筑面积也呈现严重不足的态势，也影响到高校的持续发展。

然而一所顶级高校，每年的办学经费高达几十亿元。对于教育部直属高校来说，正常情况下这些经费都将从教育部里划出，异地办学就意味着将经费的重担压到了办学所在地的市一级，国内很少有几个城市能承担得起。

但是，青岛、苏州、宁波、厦门、深圳，这些沿海经济发达，但又少了985高校加持的城市，却有强大动力，竞相推动知名高校在本地建立分校区。

通过深圳大学城的建立，深圳发现，靠自身力量办成一所国内一流大学，难度很大且时间较长，而引进知名大学，可以直接借助校方的已有品牌和成熟的办学经验与师资，起点高，见效快。

于是，在“双一流”名单公布后，深圳引校步伐加快，越来越多的优秀大学正在成为深圳的引进对象。截至2018年底，深圳已引进的合作高校包括清华、北大、浙大、南大、哈工、西交、华科、武大等18所双一流高校，以及港大、港科大、港中文等6所港校，

另外，还有国科大学、上交、人大等高校，也已跟深圳签署完协议，准备落户。这一长串华丽的高校引进名单，几乎囊括了中国高等教育的半壁江山。

结语：深圳会有成为新的高校名城吗？

作为与北上广齐名的一线城市，相较之下，深圳的高等教育无疑是薄弱的。借助引进名校，深圳这两年在高等教育上的发力与崛起速度可谓令人瞠目结舌。

从全国角度来说，高等教育的总量是一定的，中国高等教育大幅扩张的时机已经过去了，目前已进入内涵式发展阶段。但我们也能看到，有史以来，每一波高校大迁徙，在国家意志之下，都造就了一批名校的建立和一批高校名城的诞生，抗日战争时期的东北华北高校在西北留下的西北大学、西北工业大学等，大三线建设时期北京上海高校在西北、华中留下的西安交通大学、中国科学技术大学等，都是最好的证明。

2019年，《中共中央国务院关于支持深圳建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先行示范区的意见》轰动一时，在这份不足5000字、共19条的文件中，第13条明确提出，“加快创建一流大学和一流学科”。

也许，在特区即将步入“不惑”之年的今天，深圳终于可以有点安慰了。

- - - END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