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职养老育儿记（26）老农，你真棒！有种“狼”叫东郭_风闻

    最近，为了给孩子讲故事，我专门搜出几则寓言和童话故事以作备用，其中有一则是家喻户晓的《东郭先生和狼》。

    我将故事细细地重新读一遍，意外地联想到当今社会狼性修炼被不少人奉若圣经，这不由地让我深陷于沉思之中。

    我是通过某知名网络引擎搜到《东郭先生和狼》的，大家也不妨一起来重温一下这则寓言，还有标配的点评，全文如下：

    有一位书生东郭先生，读死书、死读书，十分迂腐。一天，东郭先生赶着一头毛驴，背着一口袋书，到一个叫“中山国”的地方去谋求官职。突然，一只带伤的狼窜到他的面前，哀求说：“先生，我现在正被一位猎人追赶，猎人用箭射中了我，差点要了我的命。求求您把我藏在您的口袋里，将来我会好好报答您的。” 

    东郭先生当然知道狼是害人的，但他看到这只受伤的狼很可怜，考虑了一下说：“我这样做会得罪猎人的。不过，既然你求我，我就一定想办法救你。”说着，东郭先生让狼蜷曲了四肢，然后用绳子把狼捆住，尽可能让它的身体变得小些，以便装进放书的口袋中去。

    不一会儿，猎人追了上来，发现狼不见了，就问东郭先生：“你看见一只狼没有？它往哪里跑了？”东郭先生说：“我没有看见狼，这里岔路多，狼也许从别的路上逃走了。” 猎人相信了东郭先生的话，朝别的方向追去了。

    狼在书袋里听得猎人的骑马声远去之后，就央求东郭先生说：“求求先生，把我放出去，让我逃生吧。”仁慈的东郭先生，经不起狼的花言巧语，把狼放了出来。

    不料，狼却嗥叫着对东郭先生说：“先生既然做好事救了我的命，现在我饿极了，你就再做一次好事，让我吃掉你吧。”说着，狼就张牙舞爪地扑向东郭先生。东郭先生徒手同狼博斗，嘴里不断对狼喊着“忘恩负义”。

    正在这时，有一位农民扛着锄头路过，东郭先生急忙拉住他，向他讲述自己如何救了狼，狼忘恩负义要伤害自己的事，请农民评理。可是狼却一口否定东郭先生救过它的命。老农想了想说：“你们的话，我都不相信，这只口袋这么小，怎么可能装下一只大狼呢。请再装一下，让我亲眼看一看。” 狼同意了，它又躺在地上，蜷作一团，让东郭先生重新用绳子捆起来，装进了口袋里。老农立即把口袋扎紧，对东郭先生说：“这种伤害人的野兽是不会改变本性的，你对狼讲仁慈，简直太糊涂了。”说罢，抡起锄头，把狼打死了。东郭先生恍然大悟，非常感谢农民及时救了他的命。 

    现在，“东郭先生”和“中山狼”已经成为汉语中固定词语，“东郭先生” 专指那些不辨是非而滥施同情心的人，“中山狼”则指忘恩负义、恩将仇报的人。

    首先让我陷入沉思的，就是那故事末尾的点评，依稀记得当年我的小学老师也是这么说的。慎重起见，我将上述内容原封不动地转发给老婆，让她也仔细读一读。

    我做研究生之前的各级母校都在浙江，而老婆是全在福建，我原本寄望于她的受教会有所不同。

    “有问题吗？”老婆看完了故事，不明所以地问道，“我们以前的老师也是这么说的呀。‘东郭先生’就是泛指滥用仁慈的糊涂人，而‘中山狼’专指恩将仇报又愚蠢至极的坏人。”

    曾经耳熟能详的寓言故事，如今被我重读一遍，不止是发现有问题，而且问题还很大。

    故事中的两个角色——东郭先生和狼，他们虽非正面形象，却因戏料抢眼，在剧中力压了那位荷锄老农，致使老农沦为配角，甚至成了一个容易被人遗忘的小角色。谈起老农，老婆率先表示抱歉，说：“要不是重新读一遍，我还真记不得故事中有老农这号人物呢。”

    我觉得，这个故事的真正男一号是这位老农，如果不是他，整个剧情何以出现大反转。

    其实，故事中最有戏码的应该是老农，自从他出现的那一刻，他手里握着的可供选择的“牌”最多，粗粗理一理，至少有这四张牌可打。

    一远远看见东郭和狼，老农可以选择绕道而走，眼不见为净，不淌这趟浑水；二与东郭和狼搏斗现场保持适当距离，老农可以放下锄头，悠然自得地坐观其斗，顺带抽上一袋烟。倘若给他送去一部智能手机的话，还可以在某平台上进行“人狼大肉搏”的直播，定能一举成为点赞过亿的超级“网红”；三他可以助狼一臂之力，摁住东郭的一手或一脚，让狼如愿以偿饱餐一顿；四如寓言故事所说，他替东郭设计屠狼。

    老农凭什么能有那么多的选择？就凭他手中的那把“锄头”！可是，他为何没得选择地被安排去替人除害，而且还不留名。我想，只有写这则故事的人才明了真相。总之，老实巴交的老农，你真棒！其他的，我实在无语。

    再说“中山狼”，《红楼梦》里也用过这个比喻，专指衣冠禽兽式的坏人，那是再贴切不过了。只是，学校老师若不加思辨、笼而统之地告诉学生“坏人很愚蠢”，这样的说法显然是有瑕疵的，不只是给学生造成不必要的认识上的混乱，甚至是错误的，危害很大。

    狼，愚蠢吗？一点儿都不！可是，看到故事的结尾，好像又有那么一点点。如何解释看似前后矛盾、与实不符的狼的愚蠢呢？我想说，狼的愚蠢，绝不是狼的智商低的缘故，它是彻彻底底地命丧于自身无以克服的道德缺陷。是什么道德的缺陷？两个字：贪婪！狼的贪得无厌使他到了利令智昏的地步，结果把命都给丢了。

    最后，说一说东郭先生。我觉得，他与狼无异。

    一开始，东郭先生心里就是明白的，至少吊过的书袋子告诉他“狼是害人的”。而他依然做出要救狼的荒唐决定，为什么？真的是看着“狼很可怜”，绝对不是！他看中的是，狼抛出的利益输送，一张名曰“报答”的空头支票！

    打开脑洞，可以脑补一下这样的画面，在狼第一次钻进书袋的短短几秒间，成千上万种的“报答”方案如电光石火般地在东郭先生的头脑中一一闪过，东郭先生将是何等的期待与兴奋。

    当狼安然度过猎人的追杀，想要从口袋出来，又对东郭先生放送了一番“花言巧语”，狼是何等的机智过人！东郭先生也非愚蠢之辈，在狼施展说服功夫之际，面对“放”还是“不放”，他极可能经历了一场短暂而剧烈的思想斗争。最终，赌徒心态十足的东郭先生还是经不住“报答”的利诱，冒险一搏，将狼从书袋中放了出来。

    不出所料，重获自由的狼凶光咋现，失算的东郭先生后悔不迭，与狼肉搏的间隙，竟不忘痛斥狼的“忘恩负义”。真是服了这位先生，道貌岸然，亏他还骂得出口，与狼共舞，狼狈为奸，何义之有？！明知故犯、利令智昏，又与狼何异！

    东郭先生不用修炼，狼性就已足足的。如果说东郭先生与狼还有一点差异，这一点就是东郭先生比狼更坏，更令人生恨。若不是“东郭先生”这种人养狼为患，世间还能多得些太平。

    事情还没完。此前，狼为了顺利蒙骗腐儒，不仅许诺“报答——就差签字了，还竭尽所能地低声下气，毫不吝啬花言巧语。而东郭先生面对老农实实在在的救命大恩，仅是轻描淡写地道了声“非常感谢”，再无后文。俗话说，大恩不言谢，滴水涌泉报。读了那么多圣贤书的东郭怎会不知此理？一旦转危为安，大恩一笔勾销。忘恩负义如此，东郭甚于狼乎！

    细思之后，不再惶恐。我重读故事的这些收获，绝非前无古人的思考。

    “东郭先生和狼”的寓言故事发生在距今两千多年前的战国时代。两百多年后，太史公作《史记》将此故事收录在《滑稽列传》。古人讲的滑稽，相当于今人所言的幽默。显然，我们的老祖宗是有幽默细胞的，“东郭先生和狼”的故事完全可以称是超级的“黑色幽默”。

    比《史记》再早几十年，汉高祖之孙淮南王刘安，与他的门客集体创作了一部哲学著作《淮南子》（又名《淮南鸿烈》），其中有一篇《说山训》，说了这么一句话：“人众则食狼，狼众则食人。”意思是，人多就会把狼吃掉，狼多了就会把人吃掉。

    狼有人形，人有狼性。我特别要向故事中那伸张大义而不计回报的老农深鞠一躬，是他心无杂念地站到了“人”这一边，一锄定音成就了“人众食狼”，人世得以千秋万代。虽然老实人吃亏的可能是存在的，但是我仍然真心期盼，当仁不让时，人人勇于做“老农”；若无慧眼识别“披着人皮的狼”，至少人人心中要住着那样一位“老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