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家 | 导演说《罗小黑》世界的剧本他写了十几个，会做一辈子_风闻

采访：法兰西胶片、空山

撰文：空山

本期语录：

我有幻想过中国美院，但是实力在这。

大三的时候《大鱼·海棠》在招人，我去做原画。

我从小就想着这个世界上有妖精会怎么样。

你只能理解为，我对每种感情理解的都挺好的，哈哈哈哈。

科技也是一种好事，它并不会让人变坏，只不过信息流通大了，所以坏的人能上新闻。

抢小黑属于争夺战，我要求一个镜头完成。

《罗小黑》的反派想尽方法打赢主角，平时电影里可能都是主角想尽办法打赢反派。

哪吒五年前就定好了，不是因为现在的《哪吒》才开始画。

我已经写了十几个剧本，在这个世界观里，不同的人物，不同的主题，不同的时间。

**我们做二维电影要画几万张的画，每一帧都是画出来的。**二维动画的顶峰已经被宫崎骏他们达到了，后面发展也会依托三维吧。

请大家不要拍（银幕）。

 

面对面采访MTJJ木头，机会十分难得。

这个温州仔自编自导的国产番剧《罗小黑战记》，豆瓣评分高达9.6分，更新周期长达8年，把不少青春男女熬成了秃头的叔叔和阿姨。

这8年里，木头几乎没怎么接受过采访，神秘程度堪比小黑来历，甚至不少人一度以为他是“木头姐姐”。

他上一次跟媒体打交道，还要推回七八年前，当时线上、文字交流，甚至当场手绘发图以回答问题。不见面、不语音，仿佛一片巨型社恐阴影笼罩过来。

今年《罗小黑战记》的电影上映，他知道逃脱不了，还试图培养采访替身。然而计划已然破产，因为“替身比我还闷蛋”。

最后，我们的采访安排在寒木春华的餐厅，他们号称小区里最强的动画公司，但餐厅装修处处洋溢着朴素与简单，采访过程中我们还打死了至少两只蚊子。

些些心酸

但传说中的木头，其实活泼开朗得很，肺活量超强，笑声直冲云霄。

我们聊了他的成长和创作，以及对未来的想象。

他的口头禅大概是“对”，经常说着说着，铿锵有力地肯定一下自己：“对！”可能无数次艰难、孤独中，他就是这么给自己打气的。

前路漫长，热血要保持。

毕竟我们很想看你那十几个剧本搬上银幕啊！

01

我是漫画党，满满一书柜，长大才知道是盗版

**第一导演：**你小时候经常看的二次元作品有哪些？

木头：《一休》、《葫芦娃》那些，《恐龙特急克塞号》我肯定也看过，其实那时候看动画不太多，主要还是看的漫画。《龙珠》《机器猫》这些，**满满一片书柜全是，两块钱一本，**对！海南美术出版社出的，长大才知道是假的（盗版）。我那代，日本漫画影响会比较大，这是肯定的。

**第一导演：**你是不是挺喜欢《火影》的？这次《罗小黑》里面有一些火影的感觉，比如“火影跑”。

木头：肯定喜欢，但是那个跑，其实是腿速太快，你手没法倒起来，最后只能放在后面，我觉得可能“火影跑”就是这么发明过来的。

我其实也没看过《火影》动画，我是漫画党，因为动画慢。TV版自己加情节那种根本就不看，哈哈哈哈，**我觉得漫画相对会比较完整，**质量会比动画高一点，除非是那种高制作的动画。

第一导演：《哪吒》导演说他还修炼过“神龟冲击波”，你有修炼过什么东西吗？

**木头：**有，（双手）会用力，你会发现悟空在那里用力，他就一个“波”出来。都是一群傻瓜，差不多。

**第一导演：**美国动画电影，比如说迪士尼、莱卡、皮克斯的作品对你有没有什么影响？

**木头：**只要看过的东西，全都无法否认对我有影响。要问有没有直接的影响，其实没有。

别的国家的动画我也看，像《玛丽与马克思》，当时评分太高了，所以逼自己看。因为形象做的很丑，当时觉得好难看，看着看着，哦！好好看，好好看，然后我现在忘了讲啥了……

《玛丽与马克思》

我还挺健忘的。现在也很少去看新片了，会重刷自己喜欢的片子。宫崎骏、皮克斯、迪斯尼都很好。《悬崖上的金鱼姬》这种的、《无敌破坏王》这类的，都挺喜欢的，不论类型。

新海诚的《你的名字》也挺好看的。之前的《秒速5厘米》，有一种特别的感觉在里面，很难描述，我反而比较喜欢这种。而且看完片子之后，我都不喜欢评价。

**第一导演：**是不喜欢告诉别人你的评价，还是不喜欢自己做评价？

**木头：**我讨厌去做讨论。你为什么会喜欢这个片子？我就说不出来。好片子，自己去理解就可以了。

**第一导演：**真人电影你会经常看吗？

**木头：**我是阅片量很少的那种。

**第一导演：**玩豆瓣吗？

**木头：**我基本上不看什么评论，除非是自己的电影，我会知道一下大家怎么评论，哈哈。但比如别人推荐的片子，我查多少分，分高了就看一下。

**第一导演：**最近有看什么电影？

**木头：**好像这半年多没怎么看了，我一般都去电影院，要做电影导演，电影院的观感还是挺重要的。所以从做电影开始，争取每周去看一部。

02

我有幻想过中央美院，但实力有限，大三去做了《大鱼·海棠》的原画

**第一导演：**什么时候开始学画画？

**木头：**不记得，反正记事起就开始瞎画，哈哈哈哈，看到什么都画。

**第一导演：**父母的态度是？

**木头：**很自豪。我父母还是挺支持的，就觉得我画的很好。

**第一导演：**父母是做文艺或者相关工作吗？

**木头：**毫无相关。

2010年木头作品《杀戮的螺旋》-《浪客行》同人动画

**第一导演：**真的想把画画当成职业是什么时候？

**木头：**想过，但的确没有规划过，一直都是凭兴趣画下来的。大学读的也不是这个专业，读的艺术设计，因为那个时候国内没什么动画专业。

**第一导演：**北电其实有动画系。

**木头：**考不上，哈哈哈哈，北电是你想考就能考上的？我有幻想过中国美院，对！但是实力在这里。我偏科挺严重的，数学稍微好一点。

**第一导演：**自己画的过程中，有同行、朋友可以沟通、倾诉吗？

**木头：**以前没有，大学开始靠网络，网上会有一群一起画画的朋友，那个时候的确会有一种互相交流跟倾诉的感觉。

**第一导演：**毕业之后去找工作了吗？

**木头：**还没毕业，大三的时候《大鱼·海棠》在招人，我去做原画。中间资金链断掉了，我就离开了。

木头为《大鱼·海棠》创作的原画

2010年开始做《罗小黑战记》，2011年发，第一集我自己做了半年多。当时也比较早，比《十冷》这些都早，也没有什么网络动画，也没有平台收网络动画。

**第一导演：**做《罗小黑》番剧这几年，还有其他的工作吗？后来怎么组建的团队？

**木头：**刚开始是接外包、接散活养活自己，做片子没收入的。2012年，我自己找毛绒工厂做了《罗小黑》的一堆玩偶，在淘宝上卖。当时我在北京燕郊，工厂在北京，我直接跑工厂去对型。

能赚到一点钱了，网上会发个招聘，然后就请了一个人。这个元老，还在楼上。2012年请了两个人，一个一个请。

2012年的罗小黑玩偶

**第一导演：**你是北京人吗？

**木头：**温州人。

**第一导演：**据说温州人都挺有经商的头脑。

**木头：**这只是一个大众印象，温州穷人可多了，我就是其中一个，哈哈哈哈。

03

《大圣归来》成功后有人投资我们做电影，我从小就想着这个世界上有妖精会怎么样

**第一导演：**2015年8月，是个什么契机，让你觉得可以做电影？

**木头：**有人投资我做电影。

**第一导演：**是因为《大圣归来》成功了吗？

**木头：**对。

**第一导演：**团队是固定的吗？

**木头：**没有，2015年8月才十几个人，到现在50多个人。

**第一导演：**前期筹备用了多长时间？

**木头：**剧本、脚本、分镜，加起来可能一两年。但中间（制作）也是同时开始，只要确定了段落就可以开始做，穿插性的。

第一导演：《罗小黑》的世界观是怎么确立的？比如人类中间有妖精。

**木头：**我不想做普通的日常，从小就想着这个世界上有妖精会怎么样，希望这个故事安插在我们的现实里，是合理的。所以里面制定的规则，都是不违背、不破坏现在的世界观去设计的。

“神仙”骑电车了

**第一导演：**人类的科技也在发展，比如关于核的研究，杀伤力也很强，你有没有设想有人类和妖精这个级别的碰撞？

**木头：**有，他们有两个不同的科技树，这在TV的下个篇章会提及。但人类和妖精之间的矛盾不会激烈的去谈。因为人类的高层，其实知道妖精的存在，他们互相有合作。

**第一导演：**感觉有一点像《X战警》。

**木头：**好像是这么回事，不过的确没有想过那个。

**第一导演：**你个人怎么看现代社会发展，导致自然被破坏，一些依靠森林的人被迫离开？

**木头：**就跟电影里一样，风息也说，哪怕是好人，他们也会发展。他对人类不是盲目的憎恨，只不过他比较悲观。而且他有对故土的眷恋，不想跟人类生活在一起。

我还是比较乐观的，这个世界一定要往好的方向去发展，去努力。

**第一导演：**现在互联网很发达，我们每天都看到很可怕的信息和事件，你怎么看待这些？

**木头：**确实有一些是自己无法想象的事情，肯定会觉得……但这个世界的主流依然是美好的，我觉得这是肯定的。

科技也是一种好事，它并不会让人变坏，只不过信息流通大了，所以坏的人能上新闻。但我们平时，能碰到几个那种事情？大部分都是善良的。

**第一导演：**当代科技社会和古代神话，包括服装、语言，好像有一点违和感，你有考虑过这个吗？

**木头：其实也不是古代，就是好多人从以前活到了现在。还是按照我们现在的好多小说写的，**其实有一些是的确存在的妖精，按这个逻辑顺下来的。

**第一导演：**你有没有想过，把现实中的未解之谜放到《罗小黑》中去解构，比如UFO？

**木头：**会带一点，但不会专门去做，我还是以整体的剧情为主，希望表达我想表达的东西，而不只是对一个事件，去做一个梗。

**第一导演：**你的核心是想表达对小众、孤独者的关注吗？

**木头：**不是，我希望每部作品表达的都不一样。电影版就是几个人之间的感情，不是说以哪个为主，你能理解到的什么感情，可能就是我想讲的。

你可以说这个故事非常的简单，其实大部分片子主题架构拿出来都很简单，怎么讲好这个故事，让人代入进去，主要是表现这些。

**第一导演：**电影版比较强调的是“父子感情”，对于你个人来说，这是不是你最最熟悉的一种关系、情感？

**木头：**也不是，只是这部在讲父子。TV是阿根和小白的兄妹之情，小黑跟小白有一种青梅竹马的感觉。我的另外一个漫画《兰溪镇》讲老君，主题就是爱情。

所以每个主题都不一样，对！所以你只能理解为，我对每种感情理解的都挺好的，哈哈哈哈。

**第一导演：**比较特别的是风息和无限的身份，正派反派发生变化，你是怎么想到这个设计的？

**木头：**其实是让观众代入小黑的视角，你看到的就是小黑看到的，**你的反转也是小黑的反转，这是关于体验的设置。**如果你一开始就知道，可能就没有这种感觉了。其实会有观众知道，因为无限在TV里就是小黑的师父。

TV版里，小黑的人物形象第1集就出现了，师父在第8集、第13集、第28集都出现过，藏的比较深。但是你没看过，**完全不妨碍你看这个片子，**反而会完全会进入。

第1集，小黑的人类造型

第8集，无限出现在小白爸爸的报纸上

**第一导演：**电影里有大量幽默桥段，很冷，又很好玩，这种风格是怎么形成的？

**木头：**在工作室里，别人对我的评价就是我很冷，爱讲冷笑话的那种。比如说你现在跟我聊天，我差不多也是那种感觉。

04

无限是无敌的，《罗小黑》不一样的是反派想尽方法打赢主角

**第一导演：**地铁那一场，跟之前的场景突然不一样了，从森林、高山，到了真实的、有限制的城市环境，要去构思合理性，你创作这段打戏的前思后想是怎样的？

**木头：**我们希望每段打斗都有区别，很想有一段在观众熟悉的环境里的打斗。**就在地铁里拍了好久，**拍了很多照片。有一个大概的估算，比如时速多少，能开多远，什么时候经过几节柱子。

**第一导演：**两个异能者，一个是控制意识，另外一个是控制石头。怎么来确定这个能力？

**木头：**也会去试。石头应该改过一次，他原来是个变身系的。控制意识好像一直都是这样，是比较重要的一个点。

但是他有局限，首先控制的人不多，然后控制能力不强，被控制的人就正常行动。他们就想趁乱把小黑给掳走而已，也没有想靠着这个打赢无限，是不可能打赢的，哈哈哈哈。

**第一导演：**车里面有些智斗成分，车顶就是狂轰乱打，你是怎么考虑的？

**木头：**对，为了表现“超战斗”的感觉，太墨迹没意思。**抢小黑属于争夺战，我要求一个镜头完成，**所以表现的非常激烈，一定要让人看到混乱，但没必要让观众看懂，你仔细看会发现每个人都是有招数跟逻辑的。

**第一导演：**无限的战斗力太强了，你有没有考虑他和敌人的对抗性会减弱？

**木头：**他设定的本来就很厉害，所以这跟其他片子不一样，《罗小黑》的反派想尽方法打赢主角，平时电影里可能都是主角想尽办法打赢反派。

**第一导演：**一般观众要对主人公要有共情，主人公要不断受虐、成长，但无限基本没办砸过什么事。

**木头：**他无敌。共情、代入感当然很重要的。但我觉得你要喜欢这个角色，不管他是强大，还是弱小，都无所谓。如果他让你讨厌，你也共情不了。我希望创造一个让大家都喜欢的角色。

**第一导演：**无限是个人类，他的起点是什么样？

**木头：**不能剧透，哈哈哈哈，**会有专门属于他的故事，我已经写了十几个剧本，**在这个世界观里，不同的人物，不同的主题，不同的时间。

**第一导演：**能很快的看到吗？

**木头：**票房好就可以更快看到，哈哈哈，我觉得他们各自的故事都挺吸引人的，会很好玩，每个人之间还有联系。

05

哪吒五年前就定好了，不是因为现在的《哪吒》才开始画

**第一导演：**大家可能会觉得，三维电影渲染时间长、工作量大，觉得二维电影就简单，其实是这样吗？

**木头：**我们做二维电影要画几万张的画，每一帧都是画出来的。比如说你临摹一张画，你看一年能临摹多少张就可以了。

**第一导演：**有准确的数字吗？

**木头：**没数过，我也不喜欢数这些东西，其实好多片子说的数字比较虚。

**第一导演：**怎么看三维动画的趋势？不管是好莱坞，还是中国，二维动画已经很少了。

**木头：**其实二维后面的发展，也是依托于三维吧。比如说你画漫画，画的技术能怎么进步？但三维，本身有一个技术的进步在里面。

二维动画的顶峰已经被宫崎骏他们达到了，其实也没有必要去分，《罗小黑》里也有很多三维，以后可能也会尝试更多三维的融合，其实到后面只是一个画风的区别。

**第一导演：**据说《魁拔3》最后为了赶工，用CG先做一遍，然后在上面描，《罗小黑》有这种情况吗？

**木头：**没有，我们一秒12帧正常做画，TV也是。三维主要用于一些汽车、场景。

但也不一样，比如地铁里，对着走来走去的就很费劲，可能一个镜头就要画一两周，工作量差很多。所以很难计算，但是几万张肯定是有的。

**第一导演：**整个制作过程，有什么特别大的困难导致暂停吗？

**木头：**没暂停，但是每一步都挺难的。怎么说？我们团队算是一个小团队，但做出来的片子，我觉得质量还是挺好的，我们付出的更多，很用心去创作。

小团队的日常感叹号

第一导演：《罗小黑》呈现的世界观很大，角色也很多，你之后的创作也会在“罗小黑宇宙”中做吗？还是说想另外创造新的世界，新的人物？

**木头：**肯定会有新人物，但还想在这个世界里做。其实不叫“罗小黑宇宙”，它是同一个世界观里的不同人的故事。就相当于很多电视剧都是拍我们这个世界观里的故事一样，我觉得非常好玩，因为不同的故事里，可以有其他作品的人物，很自然的串场或者路过，信息有点交错。

**第一导演：**对的，我们又在《罗小黑》里看到了哪吒，和《哪吒之魔童降世》是巧合吗？

**木头：****肯定是巧了，五年前就定好了，**不是因为现在的《哪吒》才开始画。

右一《罗小黑》中的哪吒 

**第一导演：**之后《罗小黑》里会不会出现一些我们熟悉的角色，比如孙悟空、二郎神？

**木头：**孙悟空在TV里已经提及过了，以后有机会可能会出，也有可能不会。

**第一导演：**你会不会觉得脑洞有点太大了？

**木头：**没事，慢慢收呗！**要做一辈子，非常有耐心，**不然怎么走到现在，哈哈哈哈。

**第一导演：**番剧里面背景墙上或者树上，经常会有一些小彩蛋，比如“不要催更”“MTJJ”，电影里面有没有这些？

**木头：**你就等着慢慢刷吧，哈哈哈哈。它不是一个看点，就是跟观众互动玩玩，有兴趣你可以发现一下，没兴趣无视就行。

《罗小黑》TV版出镜率最高彩蛋：不要催更

**第一导演：**我看的那场，有好多观众拿手机出来拍银幕，甚至录视频，你对这种行为有什么看法？

**木头：****请大家不要拍。**大家可能觉得帮着宣传或者什么，并没有恶意，但还是不要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