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业的夏天：新农人们过得都还好吗？_风闻

本文来自公众号：35斗（ID：vcearth），作者：孙锋

美国终身哲学教授、历史学家威尔·杜兰特，花了50年时间写了部让他名垂青史的11卷巨著《世界文明史》。很多人看到大部头就头疼，他又花了几年时间，为这个旷世巨作，写了本不足10万字的科普读物《历史的教训》。

2015年开年，经时任中央纪律检查委员会书记的王岐山推荐，中央纪委监察部在官方网站和客户端推荐了这本小册子。

后来，高晓松在《晓松奇谈》里解释说，杜兰特的中心思想可以用两句话概括，“历史绝大部分是猜测，其余部分则是偏见。”

“历史的教训，就是没有在历史上得到教训。”

许多投资人和创业者，在这个夏天都感受到了同样的事情：“农业创投，起风了。”

三只松鼠上市；叮咚买菜1年拿到5轮融资后再次高规格融资；天天学农获得千万B轮融资；茶颜悦色、小罐茶、喜茶，一个比一个火，一个比一个估值高。

从消费往上游传导，智慧养猪、智慧种植、AI赋能农业，创投场景不断出现。

5年前，那个“随便拿个BP都能找到融资的年代”，农业创投第一次达到了现象级，数不清的创业者以新农人的身份一头扎进了地头秧间。5年中，用某农业创业者的话说：“满眼望去，都是墓碑。”

历史会不会变成轮回？

夏天又到了，田间的麦子黄了又青，青了又黄，“新农人”的第一声呐喊又在耳边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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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业的夏天2014

钟文彬想明白了，要出名，首先要火。

那年才成立1年的新农堂在6月12日，举办了场分享会，他邀请到了3个创始人，他们分别是乡土乡亲的赵翼、火山村荔枝的陈统奎、维吉达尼的刘敬文。

新农堂是钟文彬在自己的微信公众号“品牌农业”基础上，搭建的农业企业家分享平台。他的愿望很纯粹，“做农业的TED”，致力成为农业界的“媒人”。

2014年，“双创”政策下，各个行业创投如火如荼。类似垂直的知识服务平台，还有很多。钟文彬“组团”提高曝光度的操作，占领了营销高地，成了当年农业创投的标志性事件。

当晚，4位农业领域的创业者决定组个组合，一起推动农业转型的理念。组合选了个名字“Farmer 4”，4个人戏谑地称这个组合是农业领域的F4。

可以说，F4这个创意，在当时好到不能再好了。

当年9月，他们在上海喜玛拉雅中心办了一场真人秀，分享自己和农业的故事。宣传文案上第一句形容他们自己是“四个脚上沾泥的年轻男人”。

很容易让人跟言承旭、朱孝天等原生F4，产生强烈的对比感。

喜玛拉雅中心外形就像一个灰色的热带雨林。在总面积近1万平米的大观舞台上，4位80后，扯开了五音不全的嗓子，对着3层看台上的上千人，以及行业内外的无数好奇者，喊出了“新农人”的第一嗓。

赵翼，昵称老赵，肄业于中国农大。他曾是中农大著名社团农村发展研究会的会长，2005年在校期间，带头编了一套“乡土乡亲”的科普读物。时任总理来信夸奖了赵翼和他同学，赵翼的名字也从《新闻联播》《人民日报》火到了大江南北。

2008年，赵翼以“乡土乡亲”为品牌名，开始出售透明溯源的有机茶叶。

——那年奥运在鸟巢上演，距离同样主打溯源和大师作的小罐茶成立，还有6年时间。

和赵翼站在一起，南方口音很重的是陈统奎，火山村荔枝的创始人。他曾经是南风窗杂志的高级记者，在2014年这个档口，成了媒体人创业的急先锋之一。

他2009年返回故乡海南岛火山口古村落创建博学生态村，与台湾桃米生态村缔结两岸第一姊妹村，并发起举办全国返乡论坛，营造返乡人社群，成为了走上哈佛商学院演讲的社创之星。

——那年，褚橙形成了一定规模，但还要等3年后，本来生活电商的推广才形成品牌。

同样是媒体人出身的刘敬文，走上了跟陈统奎不同的路。从深圳晶报公益周刊主编职位离职后，2011年底，他与4名小伙伴帮助几家维吾尔族农户在网上销售农产品。2年后，事情越做越大，维吉达尼电商品牌成立了。

——同样做坚果电商生意的三只松鼠，也才刚刚成立1年。

刘敬文最喜欢的创业项目是维基百科，所以他也想为维吉达尼建立类似的模式——从新疆农业生产者到城市消费者之间的社群，试图用社会化媒体和电子商务，以食物为媒介，让更多的人了解真实的新疆和真实的维吾尔。

2014年12月，办了多次演唱会的F4上了热门综艺《天天向上》，又走进了北京全国政协礼堂，发布了首发单曲《故乡》。

2014年。一个卖茶叶，一个卖荔枝，一个卖干果，还有一个做农业自媒体，4个人一起唱响了属于农业的夏天。

2

没理想的人不伤悲

5年了，距离F4代表整个农业创投吼出第一嗓，已经5年了。

王朔在他的《我的几个国庆节》中说，“小时候，五十年是很大的数字，遥远得无从想象。我曾经以为日子是过不完的，未来是完全不一样的。现在，我就呆在我自己的未来，我没有发现自己有什么真正的变化，我的梦想还像小时候一样遥远，唯一不同的是我已经不打算实现它了。”

这5年，放到中国整个创业环境里来看，用王朔的这段话来讲，也更合适。

中国商业近些年的发展是一日千里。用5年时间走过了别人几十年甚至上百年走过的路。5年里，中国创投从热情高涨，到降至冰点，然后一路跌跌撞撞，无数创业公司死去，无数投资人心灰意冷。

 2016年，F4又北京全国政协礼堂聚到了一起，只是放眼望去，萧瑟感蔓延。

首当其冲的是赵翼。

尽管有了名气，赵翼锋芒不减，切入茶叶领域后，主打透明溯源获得消费者信任，然后用建立和公开了农人档案、生长履历、61项风险评估，并且通过最严格的欧盟标准198项重金属和农残检测等，主打茶叶品质。

从某种角度讲，乡土乡亲早小罐茶6年看到了茶叶行业的痛点，并走了下去。

但问题出就出在，乡土乡亲要做的事情是“去茶文化”。赵翼不允许公司同事叫任何同行为“老师”，公司内部也从来不谈茶文化，更痛斥行业中的污染、质量等问题。他想用茶叶的理化指标，代替消费者的茶叶的传统认知。

他把整个行业摆到了自己的对立面。

某农业创投观察者如此描述与赵翼相似的“新农人”逻辑：“先是义愤填膺地抨击传统农业几乎葬送人类，然后大义凛然地讲自己如何运用先进理念搞生态种养殖，进而祥林嫂般倾述自己的产品是多么多么地好……”

相对于乡土乡亲，无论喜茶还是小罐茶，均是用品牌化冲淡茶文化。它们的做法也就相对温和，也容易被传统茶业企业接受。

淘宝店铺关闭、京东店铺无货、官网关闭，如今的乡土乡亲成了在微商平台，靠朋友圈分销、大砍价促销的小众品牌。

其他3位F4成员的日子，过得也并不是很舒坦。

在连续亏掉几个100万后，2013年，陈统奎去日本游学，学会了“半农半X”理念。“我现在就是半农半社会企业家，我的‘X’就是在帮企业做品牌营销，我有其他的工作谋生，并用于支撑我的返乡创业项目，因此从个人来说我没有穷困潦倒。”

刘敬文的维吉达尼天猫旗舰店仅有葡萄和蜜瓜2款产品，总销量也仅有15000件。刘敬文说，在新疆有大约2000家维吉达尼合作农户，拥有5万多个愿意重复购买的忠实粉丝，但他的主要战场也已经转移到了以微信小程序为主的微商系统内。

理想终究还是要服务于现实。

钟文彬是一路陪伴他们过来的。他的新农堂是“新农人”聚集地。线上他主打农业资讯，开班新农人学堂，线下他组织游学，模仿G20，办起了“A20农展会”。2016年8月的展会上，他准备了225张PPT，从晚上7点一直讲到了凌晨1点。似乎也创造了展会演讲的“吉尼斯纪录”。但他和其他3位一样，至今没有一笔公开的融资记录。

2014年，他们分别在茶叶、媒体、坚果、生鲜创业上，划线了一个近乎完美的点，小罐茶、本来生活、三只松鼠等无数的农业公司，在这个点的延长线上，获得了关注，也获得了收获。而他们却把点画成了圈，始终走不出去。

3

农业的夏天2019

2017年“两会”召开期间，总书记参加了四川代表团审议，指出“就地培养更多爱农业、懂技术、善经营的新型职业农民”。

新农人至此有了准确的定义和官方认证。

1年后，农业农村部科技教育司牵头发布了《2017年全国新型职业农民发展报告》和“新型职业农民发展指数”。2017年，我国新型职业农民，人数达到了1500万：

40.6%的新型职业农民为务工返乡人员、退伍军人、科技研发推广人员、大中专毕业生等新生力量；51.6%的新型职业农民销售农产品总额达到10万元以上，31.2%的新型职业农民的土地经营规模超过100亩 70%以上的新型职业农民实现了畜禽粪便、秸秆和农膜的资源化利用；70%的新型职业农民通过手机进行农业生产销售……

如果说中国未来农业是片广袤、肥沃的处女地，毫无疑问，通往这块土地的道路，是极度的曲折和坎坷的。5年时间，无数创业者如火种，带着满腔豪情和斗志，当然还有资本，一路披荆斩棘。绝大部分火种注定要熄灭，做了扫清路上障碍和黑暗的先烈。活着的便是唯一的光。

但从这些忽明忽暗的“新农人”之光来看，这条路是可以走通，并可以长久走下去的。

2018年，国家展开新型农民培育工程，要在全国分行业展开万名新型农民培育工作：

万名农机大户和农机合作社带头人、万名种粮大户、万名果菜茶种植大户、万名养殖大户、万名休闲农业与农产品加工人才等。同时，在环京津28个贫困县实施万名脱贫带头人培育行动，联合全国妇联开展新型职业女农民培育试点工作，试点范围扩大到河北、山西等10个省（区、市）。

大幕逐渐拉开。一个农业F4失声了，千千万万的农业F4正在涌现。

相比传统农民，新农人是一个有知识、有技术、有理念、有情怀的人群。现在的农业，真正能盈利或有希望盈利的，应该是通过规模优势、科技优势、渠道优势、品牌优势等，形成标准化、工业化和产业化，从而具备核心竞争力。

所谓“跳出农业做农业”。很明显，新农人如果要吸取“历史的教训”，就要避免从一个困境跳入另一个困境，就要突破传统种植技术、传统管理模式、传统营销模式，在表面的互联网模式、社群电商模式、新零售模式之下，突破农业本身属性，在对传统农业的优化和升级，基础上，做跨界性思维跳跃。

超出用户预期的产品（服务），永远都不会过时。

2019，是个不一样的农业的夏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