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旦、希腊、奥地利——伊拉克姐妹的大逃难 | 破碎大地_风闻

2015年年底，胡卢德情急之下想出了一个计划。她花了很多年申请到海外避难，都失败了，现在她觉得自己的家人在约旦没有任何前景。**整个夏季和秋季，她一直在跟踪数十万难民乘坐脆弱的充气筏从土耳其（更危险的路途是从利比亚出发）逃往欧洲的故事。**但到12月，故事很快发生了变化。**欧洲各国政府对难民施加了越来越多的限制。****冬天降临，海路愈发危险。**胡卢德向父亲和姐姐们解释称，如果要改善自己的处境，时不我待。

2003年3月，伊拉克巴士拉附近，平民躲避炮火

阿里·扎伊迪的健康状况太差，承受不了艰难的旅途，于是大家决定让萨哈尔陪他留在安曼，而胡卢德和提敏前往欧洲。12月4日，**她们乘飞机来到伊斯坦布尔，从那里踏上为人熟知的逃亡路线，沿着土耳其海岸南下到了伊兹密尔。**姐妹俩与蛇头约好，用2000欧元买了一艘船上的两个位置之后，就在那里等待启航的消息。12月11日夜间，终于有人来找她们。

她们乘车沿海岸走了一个半小时。胡卢德和提敏趁夜色溜到海边，爬上一艘严重超载的橡皮筏。根据胡卢德的清点，筏子上除了她俩还有至少三十名乘客，尽管这艘筏子的设计容量是八到十人。橡皮筏驶向希腊的萨摩斯岛，这趟旅程要三个小时。

2015年9月，希腊莱斯博斯岛沿海的难民

严重超载的橡皮筏吃水极深，舷外的马达有两次因被浪花淹没而停机。但最大的危险发生在距离安全只有咫尺之遥的地方。这天夜里月如弯钩，夜色漆黑，驾驶员对通往萨摩斯岛海滩的水道判断错误，撞上了一块礁石。橡皮筏的充气浮筒之一当即破裂。好在大家都穿着救生衣，纷纷跳离沉没的橡皮筏。胡卢德也正要跳水，这时向提敏瞥去。大姐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因吓坏了而动弹不得。

“我向她呼喊，叫她跳船，”胡卢德回忆道，“因为浪头很高，随时会裹挟着我们，把我们砸死在礁石上。但她就是动不了。我看到她这样必死无疑。我想：‘我们一起走了这么远，如今必须同生共死。’”

2015年9月，一名叙利亚难民在希腊米蒂利尼的酷热中晕倒

胡卢德爬到姐姐身边，抓住提敏，将她拖离沉船，爬到礁石上。这时一个浪头将她俩打倒，提敏摔倒时腿受了重伤，但她俩总算到陆地上了。黑暗中，胡卢德帮助一瘸一拐的姐姐爬上山，与其他难民会合，然后一起出发去寻找可供躲避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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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后两周，来自伊拉克的姐妹经历了旅行、等待和神经紧绷。**政府官僚对她俩冷漠而没心没肺，但也有陌生人用善意改变了她们的人生。****在萨摩斯岛，姐妹俩到希腊政府登记，被允许乘渡船前往希腊本土和雅典。**在那里，她们得到一位朋友的朋友搭救。**东欧边境的局势瞬息万变，对仍然源源不断拥向北方的数万难民来说却没有好消息。**但是，姐妹俩很快得以继续前进。到12月22日时，胡卢德和提敏搭乘大巴、火车，并徒步，穿过了欧洲的五道国界线，终于抵达德国南部。

2011年，本加尔丹附近的突尼斯与利比亚边境，负伤的利比亚难民被送过界墙

在那里，她俩的好运气似乎用完了。越过德国边境不久之后，她们被逮捕并被拘留到天黑，然后被送回奥地利，并被指示前往位于克拉根福特的一座难民营。但她们到了那里之后，发现该难民营已经挤满，工作人员不准她们入内。胡卢德和提敏无处可去，于是躲在难民营门外，但这时开始下雪了。

**社交媒体救了她们。**胡卢德将她们的状况发到了脸书上，一小群国际救援工作者行动起来，在克拉根福特地区寻找有可能帮助姐妹俩的人。当地一位绿党党员很快来帮助她们，把她们带到一家咖啡店吃饭并取暖。在咖啡馆，这位政治家发出紧急消息，看当地有没有一个家庭愿意暂时接纳姐妹俩。不到一个小时，就有八人表示愿意帮忙。扎伊迪姐妹从咖啡馆被带到伊丽莎白和埃里希·埃德尔斯布伦纳的家。

“今天我们第一次感到舒适和放松。”次日，也就是圣诞节前一天，胡卢德给一位在英国的朋友写了电邮。“这家人非常好。****他们给了我们一个自己的房间。****他们还有一条非常可爱的狗。****我很喜欢它。”

**本文节选自《破碎大地：21世纪中东的六种人生》，作者是写作《阿拉伯的劳伦斯》一书（中文版已由甲骨文出版，受到广泛的欢迎）的斯科特·安德森，资深战地记者。**曾在黎巴嫩、以色列、埃及、北爱尔兰、车臣、苏丹、波斯尼亚、萨尔瓦多和其他许多战乱地区报道。他常在《纽约时报》杂志发表文章，也为《名利场》《时尚先生》《哈泼斯杂志》《户外》撰写文章。

他的著作包括小说《月光酒店》《检伤分类》，非虚构作品《试图拯救世界的人》《4点钟的谋杀》，以及他与兄弟乔恩·李·安德森合著的《战区》和《联盟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