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狗】“印度输在记者太多”重量级转载《印度对华战争》——中印问题“圣经”(四)_风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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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片转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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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度对华战争》
(四)
原著:内维尔·马克斯韦尔 (澳大利亚)
[《印度对华战争》] 1970
尼赫鲁在会见毛泽东后感到似乎他“就象从中华帝国的属国或附庸国来的臣民一样,被引进谒见”。中印双方对于谁应当更加尊重谁这种以老大自居的矛盾,这不是第一次,也不是最后一次的表现。
虽则尼赫鲁在印度内政方面是反共的,但他总是力图把它同对待共产党国家的态度区别开来。他认为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建立,是民族主义的胜利,也是亚洲政治复兴的表现,而不把它看作为共产主义的胜利。他相信到头来中国文明将把马克思主义的教条和共产党的结构消化吸收,然后也许产生一种新的化合物。他深知由于中国和印度两国制度不同,因而在广阔的政治领域中必然会在亚洲和世界上成为竞争对手。可是他认为中印竞争不一定会搞坏两国关系。尼赫鲁对北京的友好政策以及他支持中华人民共和国取得联合国代表权的主张,使他在国内以至在国际上挨了不少责骂。
从一九五O年起,印度国内批评尼赫鲁的人抨击他的对华政策是姑息政策,并且争论说,既然认为中国是入侵西藏,就不应该加以默许。他们警告尼赫鲁说,中国出现在北部边境,不可避免地会把印度暴露于中国扩张主义的威胁面前——后来,他们自然相信这些预言都已得到证实。但到了五十年代的中期,印度对中国在西藏行使权力所引起的惊惶和愤恨业已平息,“印中人民是兄弟”的口号,在印度又风行一时。周恩来一九五六年到印度回访尼赫鲁的时候,所到之处,都受到广大群众的热烈欢呼。
周恩来乘此机会提出了麦克马洪线 [ 注:有人认为在一九五六年同周恩来的会谈中是尼赫鲁先提出了麦克马洪线的问题。这种看法对于印度对中印边境争端发展的理解是要害所在。但这种看法是错误的。尼赫鲁自己说得很清楚,他说是周恩来主动提出来的。 ] 的问题。当两年前两人在中国会谈时,尼赫鲁曾顺便提到中国地图标出了“一条错误的边界线”。按照尼赫鲁本人的说法,中国当时告诉他这些中国地图是老地图的再版,还没有来得及加以修改。 [ 注:“印度总理却没有想到,中国有同样的理由就他的一些地图的问题向他提出责问,这些地图也是把从前的帝国主义政府的领土要求照原样画上,而没有同有关邻国事先商量。”(见狄克·威尔逊(Dick Wilson)所著《亚洲觉醒了》(Asia Awakes)第83页,伦敦Weidenfeld and Nicholson一九七O年出版。 ]
后来,尼赫鲁说,他“凭着印度对中国友好关系”,曾就当时似乎已陷入僵局的中缅边界谈判问题写信给周恩来。尼赫鲁提醒周恩来说,缅甸对它的两大邻国都有所疑虑。他提议中国采取步骤以消除缅甸的不安,并建议可以邀请吴努到北京来讨论边界问题——后来中国也这样办了。一九五六年尼赫鲁和周恩来的会晤是在尼赫鲁上述信件发出后几个月内举行的。在谈到中缅边界谈判时,周恩来提出了麦克马洪线的问题。根据尼赫鲁的说法,在这次谈话中周恩来告诉他说,中国接受了麦克马洪线作为中国同缅甸的边界线,尽管“这条线是英帝国主义者确定的,是不公正的……然而由于这是一个既成事实,而且由于中国同有关国家——即印度和缅甸——之间存在着友好关系,中国政府认为它应该承认这条麦克马洪线”。
周恩来采取了中国政府的既定方针来对待麦克马洪线。中国对过去由其帝国主义邻邦所划的界线一旦变成有效控制线时,都采取同一方针。诸如在乌苏里江和黑龙江的中俄边界,有效控制线几乎建立了有一个世纪之久。印度仅仅是在五年前才把麦克马洪线作为事实上的边界,可是中国人的态度还是一样:接受“既成事实”,并以此为出发点。这的确是中国政府所能采取的唯一现实的方针。如果拒绝承认“既成事实”,并提出收复失地的要求,那将会同所有邻国都发生难以解决的毒害国家关系的争端。
从周恩来对尼赫鲁所作的保证,可以得出一个自然的推论,但看来周恩来没有把这点讲清楚。中国虽然准备接受麦克马洪线的走向,但中国不愿简单确认麦克马洪线。北京在这方面的态度是前后一贯的。只要存在着边界条约,中国都是遵守这个条约的。但如需要进一步举行谈判以便划定走向和解决争端时,中国就会坚持必须缔结新约。新条约一般会肯定旧的边界走向;但是在中国看来,新条约既是两个平等的国家之间协商的结果,那就消除了旧的“不平等条约”的污点。中国对中苏边界条约的态度就是这样。
但是,中国认为麦克马洪线并没有条约依据;因此,划定边界只能是以现状为基础。从实际的和政治的考虑出发,即使批准一条象麦克马洪线这样大家都知道的——虽然不是明确划定了的——边界,也需要经过谈判协商。周恩来可能认为这是不言自明之理。因为他当时是联系到中缅谈判的问题讲了上面那番话,而且他接着还讲到,他相信印度将和中国一样,都不会认可旧时的帝国主义的条约。此外,前不久他还向尼赫鲁保证过,中国不会利用谈判来试图变更边界。
但下面的问题仍没有解决:为什么周恩来这时候没有提出中印边界西段的问题呢?当时尼赫鲁似乎还没有察觉:印度自一九五四年以来在地图上对阿克赛钦这块地方所提出的要求,正是中国认为属于自己并作为自己的领土而加以使用的地区。但是中国政府必定了解不久以前印度地图上曾明确地对阿克赛钦提出了要求。中国当时正在毗邻的中段地区处理边界争端,因此可以假定有人会向周恩来汇报西段地区也有可能发生争执。
如上所述,尼赫鲁和他的顾问们认为,如果让中国方面根据它自己的地图对被印度占领的领土(麦克马洪线南面的地区)提出要求,对印度最为有利;也许中国对于印度对阿克赛钦(中国认为是中国领土)在地图上提出的领土要求,也采取了同样的对策。
周恩来一九五六年和尼赫鲁讨论东段边界时没有提出西段边界问题,不管这样作的理由是什么,这件事带来了深远影响和不良后果。当时周恩来肯定认为中国方面在麦克马洪线问题上是作出了让步,而尼赫鲁大概也同意这种看法。在那种情况下,如果周恩来当时进而指出印度地图在西段标出的边界线是错误的,很可能这场中印边界争执就可以避免了。
当时印中兄弟友谊正处于极盛时代,尼赫鲁肯定会把对印度地图作微小的修改(使其符合地面的现实情况),看作是为了继续中印友好而付出的微不足道的代价。的确,他也许会欢迎有这样一个机会,使他能够作出一些姿态,来与周恩来对麦克马洪线所采取的实用主义态度相媲美。不过这个机会一下子错过了。两年后局势完全改观。彬彬有礼地指出你方的地图与实际情况不符是一回事;发现了你的邻国(连一个招呼都不打)已经修筑了一条公路通过你的地图标明是你国的领土,这又是另一回事。客观现实也许是同样的,但是感觉却不一样,而在这件事情上感觉就是一切。
一九五八年十月十八日印度政府交给北京一份备忘录,就印度发现中国修筑阿克赛钦公路作出反应。这份备忘录声称:这条公路所通过的领土“若干世纪以来就是印度拉达克地区的一部分”,还说,“中国政府没有首先获得印度政府的准许,甚至没有通知印度政府,就通过无可争辩的印度领土建筑一条公路,这是令人惊讶和遗憾的事。”备忘录并询问中国政府是否收到关于那个失踪的巡逻队的消息。中国在复照中进行了不礼貌的反指责。
复照说,印度的武装人员非法越境,进入中国领土,因而已被扣留。“本中印友好的精神”,这批印度武装人员已被递解出境, [ 注:就是说,把他们放在高达一万八千英尺的喀喇昆仑山口外边。印度军队当时在附近并无哨所,但这一小队印军总算幸运,终于被发现并脱险。 ]
但是北京形容他们的入侵是与和平共处的五项原则不相符合的,并要求保证今后不再发生类似事件。经过这一次外交交涉,围绕阿克赛钦的领土要求的冲突终于公开化了。印度政府复照说,这一地区究竟是在印度还是在中国境内,是“一个争执中的问题”。这是印度唯一的一次承认了存在着争执,而在几个星期之后,印度就推翻了这一立场。
印度政府一方面等待巡逻队的报告,以便弄清阿克赛钦公路的位置,另一方面正式地提出了中国地图的问题,在给北京的一份备忘录中说,在一份最新出版的中国杂志中有一张简图,把印度认为是印度领土的几块地方标成中国领土。在东段,中国地图继续不理睬麦克马洪线,而沿着山麓标出中印边界走向。尼赫鲁在一九五O年曾经暗示了这一点,当时他说:“过去三十年来,中国的所有地图都把现在属于印度的东北边境的一部分领土,标成不属于印度”。在西段,中国的地图把边界线标为从喀喇昆仑山口向东南方走,直到羌臣摩河谷。如上所述,这种标法和十九世纪英国当局对边界的观点正相吻合,只是后来英国对于俄国势力向印度的挺进感到震惊,才开始对他们的边界想法作出相应的修改。 [ 注:见历史引言 ] 上述标法把整个阿克赛钦地区划入中国境内。
印度的备忘录追溯道,一九五四年尼赫鲁曾经向周恩来提出过地图的问题,并说周恩来的答复是这样的:现行出版的中国地图是以老地图为根据的,而中华人民共和国政府还没有来得及改正这些地图。印度建议说,现在正是作出改正的时候了。中国的答复又一次使印度感到仓惶失措。复文证实了周恩来在一九五四年曾说过,现在发行的中国地图是以解放前出版的老地图为根据画的,但又说周恩来曾解释过这是因为中国政府“对中国的边界还没有进行勘察,也还没有同有关各国商量”。
到适当时候,通过这些协商将产生对中国边界的新画法,与此同时,中国将不会自行修改边界。这份备忘录在中国指责印度巡逻队的同一天递交给印方。它透露了中印双方不仅在领土主张上有冲突,在对待整个边界问题的态度上也存在根本的分歧。至少从一九五O年开始,印度的政策一直是说北部边境不容谈判。这项政策在最初主要是指麦克马洪线,但在一九五四年,却扩大到中印边境全线。现在很明显,北京对这个问题的方针是完全相反的,中国期望先讨论边界走向,然后再加以确认。
客观上看,中国的态度听起来合情合理。但是新德里却认为中国的态度含有令人震惊的意图,说明中国要在它所选定的时刻提出领土要求。“巴依、巴依”的气氛已烟消云散,说到底它不过是印度的和亚洲的民族主义的漂亮词藻和表情而已。也许印度对中国的感情在骨子里总是带有几分不信任。当中国对边界问题的态度变得更加清楚的时候,这种不信任就发展成为公然的猜疑,随即又变成愤懑的敌意。
尼赫鲁在一九五八年十二月给周恩来写了一封信,开始了两国总理间的信件来往。这种信件来往成为贯串这场整个外交争论的一根连结线。尼赫鲁来信语调友好,一开始先赞扬中国的进步,然后转入边界问题。尼赫鲁回顾了一九五六年他同周恩来讨论麦克马洪线的情况,他说当时周恩来曾经告诉他中国将承认麦克马洪线,印度的“印象是在我们两国之间不存在边界争端”,因此,中国政府最近的声明,提到有必要进行勘测和谈判的说法,使他迷惑不解。尼赫鲁接着声明了印度的立场,从此以后他就坚持这一立场,寸步不让:“印度的这些大片土地[中国地图标明是属于中国的]只能是属于印度的,这是毫无疑问的,而且对这些土地不存在争端”。
周恩来的复信也同样是热诚的。他感谢尼赫鲁来信中对中国建设成就的赞誉,他也向尼赫鲁致敬,并且感谢印度政府为“恢复中国在联合国的合法地位所作的努力。”在谈到边界问题时,周恩来声明了中国的基本立场,对此立场,中国此后也不肯退让。他写道:“首先,我想指出,中印边界是从未经过正式划定的。在历史上,中国中央政府和印度政府之间从未订立过有关中印边界的任何条约或协定。”所以,印度和中国出版的地图就有了出入,而且中印之间存在着边界争端。
中国地图对边界的画法是几十年来(如果不是更久的话)中国地图的一贯画法,虽则“我们并不认为这种画法的每一部分都有充分的根据”,但是没有进行实地勘察,也没有同有关邻国商量就加以更改,也是不适当的。为了使已经发生过的此类细小的边界事件得以避免,周恩来建议“作为一种临时性的措施,双方暂时保持边界的现状”。
中国的立场是:中印边界从未划定过,中印双方存在争端,只有通过共同协商和联合勘察,才能解决争端。周恩来说“边界问题的存在,绝对不应该影响中印友好关系的发展”。经过适当的准备之后,这一历史上遗留下来的问题一定可以通过友好商谈,在和平共处五项原则的基础上得到合理的解决。
谈到具体的争执问题时,周恩来对阿克赛钦的态度斩钉截铁。
正如同尼赫鲁对整个边界所采取的态度一样。周恩来说,位于新疆南部的这片地区“长期属于中国管辖”。中国边防部队一直在这个地区进行巡逻,新藏公路也通过这个地区。周恩来对于东段边界却不那么肯定,他相当详细地说明了中国政府的立场:
如你所知,“麦克马洪线”是英国对中国西藏地方执行侵略政策的产物,曾经引起过中国人民的很大愤慨。从法律上讲,它也不能认为是合法的。我曾经告诉过你,它从未为中国中央政府承认。当时中国西藏地方当局的代表虽然在有关文件上签了字,但是西藏地方当局对这条片面划定的界线实际上是不满的,他们的这种不满,我也正式地告诉过你。当然,也不能不看到另外一些令人鼓舞的重大变化:这条线所关系到的印度、缅甸已经相继独立,成为同中国友好相处的国家。由于以上种种复杂原因,中国政府一方面感到有必要对“麦克马洪线”采取比较现实的态度,另一方面也不能不审慎从事,并且需要一定的时间来处理这个问题,这都是我几次向你说过了的。但是我们相信,基于中印友好关系,对这段边界总可以找到友好解决的办法。
这一段话在以后关于边界问题的外交文件来往中又多次重复过,它是很关键的。印度方面把这一段话理解为中国拐弯抹角地拒绝了麦克马洪线。后来,中国把阿克赛钦的那片有争议的地区和麦克马洪线南面的那片地区相提并论,印度认为这就证实了他们的上述理解。但是,这一段话想表达的意思果真如此吗?
尼赫鲁提醒周恩来,说他在一九五六年曾经讲过,他将承认麦克马洪线是中国同印度之间的边界,周恩来的答复是针对这个问题而发的。他也许有意用“这都是我几次向你说过了的”这句话,示意他仍然坚持原来的立场。他把产生麦克马洪线的协定的合法性(他否定了这个协定有任何合法性)和这条线本身区别开来。对这条线本身,他说,考虑到中国同印度存在着同缅甸一样的友好关系,“中国政府……有必要……采取比较现实的态度”。从上下文来看,下面的假定是站得住脚的:周恩来是在暗示,中国和印度一旦坐下来解决中印边界问题,中国会接受麦克马洪线的走向作为那一段的边界线。
把产生这条线的协定的合法性同这条线本身区别开来的作法,也是可以理解的:改变自从一九一四年以来历届中国政府的立场,承认英藏协定的合法性,就等于承认西藏当时是个主权国家,从而也等于是承认一九五O年中国军队进入西藏是侵略行动,而不是重新树立一度丧失的中央政府的权力。达赖喇嘛逃到印度以后,自己也从反面说出这个论点:他曾对新德里的听众说,“如果你否认西藏享有主权国家地位,你就否认了西姆拉条约的有效,因而也就否认了麦克马洪线的有效”。
如果说中国准备接受麦克马洪所画的线作为边界线,为什么周恩来又没有明明白白地这样说出来呢?中国政府当时期望同印度就边界的全线举行谈判,无疑是打算把中国暗示接受麦克马洪线作为“有取有予”的交易中“予”的一项。鉴于印度对重要的新藏公路所通过的地区提出了断然的要求,因此边界争论显然必须经过一番艰苦的讨价还价。
在这种情况下,在谈判开始前——事实上,在对方还根本没有同意谈判的时候——绝不可能指望任何政府正式表示接受麦克马洪线,从而放弃一个主要的讨价还价的筹码。周恩来在两年前已对此问题在口头上作出了十分明确的保证,这次再度以书面形式向尼赫鲁作出保证,他所能做的也不能超过这个地步了。
周恩来肯定中国政府愿意把麦克马洪线作为东段边界线,这种理解可以从北京后来处理整个中印边界争端的作法中得到证实。那末,为什么尼赫鲁和他的顾问们却不作这样的理解呢?
首先,也许是因为印度过去对中国的那种潜在的不信任,这时已变为猜疑。印度怀疑中国为了领土扩张或者仅仅是为了造成对印度的压倒优势,要攫取或要求那些被印度认为是属于它的领土。更加现实的是,中缅谈判这时恰好陷于某种僵局,而缅甸似乎告诉过印度,说中国人不讲理、不妥协。如果这是一个因素,那么,当两年之后,中国同缅甸签订了边界协定,接受了麦克马洪线,并在进行了一些较小的修改后,也接受了缅甸所主张的其他地方的走向, [ 注:见第二章注 ] 这时候上述这种因素就应该消除了;
但是,在一九五九年,印度还是难以从周恩来的信件的字里行间看出有什么保证的含意。最后,也许是最重要的,中国当时要求印度政府改变它一贯遵循的边界政策的中心前提(即麦克马洪线不容重新谈判)。为什么印度政府把重新谈判看作是等于放弃麦克马洪线,这一点还是弄不清楚。双方开始谈判并不妨碍双方坚持各自的立场,这是一切谈判的必要条件。印度满可以在谈判中坚持他们在东北边界线问题上的立场,就象他们就克什米尔问题同巴基斯坦举行谈判时所做的一样。也许,中国坚持谈判边界问题这个事实本身,在印度看来,就使它不可能重新考虑它的基本立场。
印度的立场有它自己的逻辑:
(1)麦克马洪线以南的领土在任何情况下都不能割让。
(2)因此,对麦克马洪线问题不容谈判。
(3)因此,对边界的任何地段也不容谈判(因为中国不会同意只就边界的一部分进行谈判,而印度如果同意就边界的一段进行谈判,就会削弱它拒绝谈判麦克马洪线的立场)。
(4)因此印度在西段和中段的领土要求必须以断然方式提出,就象它坚持麦克马洪线那样。
根据这一系列的推理就使它采取以下的立场:
(5)为了拒绝同邻国谈判边界,唯一可以令人接受的理由,就是硬说边界线早已存在。就麦克马洪线而论,这种论点可以用一九一四年的协定和事实上的情况作为依据——因为该线自从一九五一年以来已成为印度有效的东北边界。但是为了对西段边界也提出同样的主张,就需要进行一番推敲。
(6)即使这样进行论辩,但任何政府如坚持拒绝谈判总会令人产生恶感,对印度来说尤其是这样。因为尼赫鲁一贯鼓吹通过谈判解决一切争端,因此就要设法使它那种斩钉截铁地从根本上拒绝谈判的态度变得暖昧一些。
这不是说尼赫鲁和他的顾问们就是按照这么几条来考虑他们的行动方针的。但是可以看出,他们是从麦克马洪线不容重新谈判这个最初决定开始,一步一步地走上了这条道路。
尼赫鲁给周恩来的复信阐述和引伸了他在第一封信里所采取的基本立场:即边界是已明白地和牢固地定下来了的,不应再有什么问题。他争辩说,在三个地段,印度所要求的边界都是以地理和传统为根据,而且在大多数地段是由“当时的印度政府和中国中央政府之间的专门的国际协定加以确认的”。他举出了一八四二年古拉布·辛格同西藏之间签订的一项条约作为国际协定的例子, [ 注:见历史引言] 并坚持说麦克马洪线是正常地合法地产生于西姆拉条约的。他认为这些因素应该使周恩来相信:印度的地图关于边界的画法“不仅是根据天然的和地理的特点,而且也符合传统,并且一大部分是为国际协定所肯定了的”。他指出:独立的印度“决不会在它已确定的疆界以外进行任何侵略。”
关于周恩来所提出的在签订边界协议前双方应该维持现状的建议,尼赫鲁说:“我同意双方应该尊重在最近的那些争执发生之前所存在的情况,双方都不应该试图采取片面行动去行使自认为属于它的权利。再则,如果有任何土地系最近所取得的话,这种情况应予纠正。”这是印度第一次运用辩论术,后来随着中印边界争端的发展,印度时常运用这种辩论术——本意是拒绝,却又说得好象是同意。
维持边界现状的问题,以后在整个争端中是一个关键问题,而在这里这个问题已经从根本上被混淆了。周恩来提议双方共同维持现状,尼赫鲁答复说,“我同意”,但是他接着又提议恢复原来的状况而不是保持目前的状况(“应该尊重在最近的那些争执发生之前所存在的情况……如果有任何土地系最近所取得的话,这种情况应予纠正”。)这样一来,尼赫鲁就没有同意周恩来关于维持现状的建议,而是在实际上提议恢复印度所认为的原状。他在这里预示着印度将要求中国撤出阿克赛钦,后来变得更加强硬,竟把它作为举行边界谈判的绝对的先决条件。
在中印边界争端公开化并引起印度政界骚动之前一年,尼赫鲁在给周恩来的最初几封信中,已经采取了他以后一贯坚持的立场:印度和中国之间不存在边界争端,这就是说,对印度的边界走向不容有任何疑问。印度政府说边界线在哪里,就在那里,因此,是不容谈判的。其次,必须恢复原状(印度一直把它称为“现状”),换句话说,凡是印度声称属它所有的领土上的中国人必须撤出。
这是一个对撞的方针,这个方针是由尼赫鲁和他的顾问们根据自己的判断确定的,而不是后来在激动起来的舆论的压力下制定的。后来的政治压力,使得尼赫鲁极难改弦易辙,但是,这个方针的形成是既不能归咎于也不能归功于上述的政治压力。尼赫鲁必须对此承担责任。
中印两国总理的信件来往,中断了六个月之久,当周恩来在一九五九年九月答复尼赫鲁的第二封信时,中印两国之间的关系已发生了根本的变化。一九五六年春季在西藏东北部开始发生康巴族(Khampa)叛乱,到一九五九年初扩大到西藏中部和南部,而且变成了规模更大的暴乱。成千的西藏难民越过边界进入印度境内。
一九五九年三月拉萨爆发了战斗,达赖喇嘛和西藏地方政府同叛乱分子串通起来,宣布了西藏独立。北京通知印度,说西藏地方政府发动了武装叛乱,并保证对西藏的印度侨民提供保护。达赖喇嘛逃离拉萨,取道前往印度,他沿着古时的商路越过麦克马洪线到了达旺,在那里受到印度政府的庇护。这些事件引起全世界的注意,它对中印关系马上起了直接的破坏作用。
印度国内对中国潜在的猜疑再度出现。一九五O年当中国军队开进西藏时就已产生的种种疑虑不安,现在表现得更加强烈了。当初,人们就曾大肆批评印度政府的政策,认为它默许中国军队开进西藏;这时,反对印度政府政策的呼声又甚嚣尘上。印度各城市举行了声援西藏叛乱集团的反华示威游行。四月间在孟买达到高潮。印度的社会党在该市组织了一群人,将毛泽东的肖像贴在中国总领事馆的墙上,向肖像上乱掷鸡蛋和西红柿。中国对之提出了愤怒的抗议说,这是对“中华人民共和国元首……的莫大侮辱”。
尼赫鲁当时进退两难。几年来对于西藏传来的抵抗中国人的消息,印度政府总是尽量冲淡,如可能就不予发表,现在人们就可以指责他故意装聋作哑。印度政界普遍同情西藏人,特别是同情达赖喇嘛。尼赫鲁对此也有同感。
但是,既然尼赫鲁至少是从一九五O年中国在西藏重新行使权力以来就已承认中国对西藏享有主权,他也得承认:不管他和他的同胞们对西藏人怎样同情,西藏所发生的一切乃是中国的事情——这肯定同印度官方毫不相干。所以,他对中国采取照章办事的姿态,并试图以此来平衡对达赖喇嘛的殷勤款待;他又斥责那些上街示威游行和发表愤怒演说的印度人把他希望维持的印中友好关系搞紧张了,以此来平衡他对西藏人所表达的同情。毫不奇怪,他这种做法讨好不了任何人。他拒绝随声附和地谴责中国,印度国内批评者就责备他对中国姑息;而中国却攻击他干预了中国的内政,甚至指责他策动了西藏的叛乱。
北京多年来一直指责印度利用噶伦堡(Kalimpong,它是穿过春丕谷(Chumbi Valley)通向印度的一条商路的终点)作为基地来煽动西藏的叛乱。这个指责是很有道理的。早在一九五三年尼赫鲁曾经承认噶伦堡是“一个特务窝子”。他说,那儿什么国家的特务都有,“而且有时候我都怀疑噶伦堡的大部分居民是不是由外国特务所组成的”。
一九五六年周恩来和尼赫鲁会谈时对此提出不满。他说美国特务和其他特务利用噶伦堡从事破坏中国在西藏的影响的活动。一九五八年初,北京再度提出不满。周恩来接见印度驻华大使时提出了这个问题,中国政府随后又发出照会,详尽地叙述了噶伦堡的西藏逃亡分子、美国和国民党特务分子的“加紧活动”。中国说,这些分子正准备在西藏举行武装叛乱,企图使西藏脱离中国。印度政府答复说,中国必定是依据不正确的情报,没有证据说明外国利用噶伦堡进行活动。
然而,到了八月初,“在印度的所有著名西藏官员,包括达赖喇嘛的哥哥和噶厦的成员,以及作为叛乱分子代表的游击队头目,一道在噶伦堡召开会议,起草了一份向印度和联合国的呼吁书”。北京又提出抗议。一九五九年三月,中国宣称:最近在拉萨爆发的叛乱,是由噶伦堡的“指挥中心”策动的。
对西藏叛乱分子的支援和指挥显然是通过噶伦堡来的,而印度政府却装作没看见。有证据说明印度所起的作用比这更积极一些。当时有个叫乔治·帕特森(George Patterson)的英国人住在噶伦堡,和西藏人有密切接触,他后来写道:一九五四年有名印度官员找他,要他把一名叛乱头子带到噶伦堡,“为西藏的独立进行工作”。
西藏叛乱爆发,达赖喇嘛逃到了印度。当时印度政府通知北京说,达赖喇嘛要求政治避难,印度已经同意。但新德里也保证不容许达赖喇嘛在印度进行政治活动。周恩来后来也认为对达赖喇嘛提供政治避难是“通常的国际惯例”,并说中国对此并不反对。然而,达赖喇嘛到达印度后,就开始发表许多声明,提出他自己对西藏事件的说法,并攻击了中国。这些声明最初通过印度政府的宣传机构发表,后来又由印度驻外使馆散发——对此中国表示了强烈反对。
[ 注:有一个名叫乔基姆·阿尔瓦(Joachim Alva)的印度议员想到,如果当时被囚禁的克什米尔领袖谢赫·阿卜杜拉(Sheikh Abdullah)逃到中国,并且受到达赖在印度的那种接待,那末,印度的反应也一定会是同样激动的。这个印度议员一九五九年九月十二日在人民院发言时作了这个比喻。 ] (中国怀疑印度事实上是替达赖喇嘛写了他抵达印度后的第一个声明,而且从声明内容提供的证据来判断,可以证实中国的这种怀疑。)
[ 注:例如,这个声明仔细说明了达赖喇嘛穿过麦克马洪线进入印度的地点。他说这个地点是在兼则马尼(Khinzemane)。(这件事情的意义,见本书第五章)西藏人对这条线的态度至少是模棱两可的。如果说达赖喇嘛在刚从拉萨逃出后发表的第一项声明中竟煞费苦心地具体说明麦克马洪线的确切走向——而且要照印度方面的画法来说——那简直是不可能的。 ]
当时中国全国人民代表大会正在开会,代表们发言愤怒地提到了“印度反动分子”,指控他们对叛乱的封建势力提供援助和进行鼓励,“继承了英帝国主义的衣钵,对西藏怀有扩张野心”。双方都恢复了旧时的猜疑。
中国政府也象尼赫鲁一样感到左右为难:一面感到愤慨,一面又承认同一个庞大的邻国保持友好关系符合中国的长远利益。这一点可以从当时中国大使对印度外交部外事秘书所作的一篇精彩的书面谈话中看出。为了答复并驳回印度指责中国全国人民代表大会攻击印度一事,中国大使在书面谈话中认为中印两国关系中出现的“令人遗憾的不正常现象”来源于印度对西藏叛乱的叫嚣所反映的“严重干涉中国内政和破坏中印友谊”的行动,来源于印度政府对于达赖喇嘛的隆重欢迎。
在重申了中国感到愤慨的理由并声明中国政府希望“一时笼罩着中印关系的阴云将会迅速消散”之后,中国大使就讲到了他的书面谈话的核心。这就是提醒印度,中国的敌人是在东方,“凶恶的、侵略的美帝国主义”在东方有很多的军事基地,都是针对中国的。他接着说,印度没有参加东南亚条约;
印度不是我国的敌对者,而是我国的友人。中国不会这样蠢,东方树敌于美国,西方又树敌于印度。西藏叛乱的平定和进行民主改革,丝毫也不会威胁印度。……我们不能有两个重点,我们不能把友人当敌人,这是我们的国策。几年来,特别是最近三个月,我们两国之间的吵架,不过是两国千年万年友好过程中的一个插曲而已,值不得我们两国广大人民和政府当局为此而大惊小怪。……印度朋友们!你们的心意如何呢?你们会同意我们的这种想法吗?关于中国主要注意力只能放在中国的东方,而不能也没有必要放在中国的西南方这样一个观点……朋友们,照我们看,你们也是不能有两条战线的,是不是呢?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们双方的会合点就是在这里。请你们考虑一下吧。
中国大使最后向尼赫鲁问候。 在中印两国关于边界争端的全部来往文件中,这篇书面谈话的措词是独一无二的,既是迫切陈辞,又是直截了当,甚至毫无官样文章。这篇谈话确实是非外交的,这就是说,它抛弃了通常惯用的那些外交辞令,结尾也许可以理解为带有一种威胁的暗示。这也可以理解为中国把自己全部的牌都摊开在桌上,力图解除印度政府的顾虑。 [ 注:一名研究中国政策的学者哈罗德·欣顿(Harold C.Hinton),对这段中国声明的含义并不感到有任何疑问。他写道:“尽管这一段英文很奇特,但大意是清楚的。……[中国政府]明显感到担心的是它可能面临着来自西藏边境和台湾海峡两个方面几乎是协调一致的压力,于是它呼吁印度退出或者不要参加进去。”(见《世界政治中的共产党中国》(Communist China in World Politics),伦敦麦克米伦公司一九六六年出版,第288页。) ]
如果说中国的意图就是这样,那么,它所作的姿态失败了。一个星期以后,中国大使被叫到印度外交部来听取一项愤怒的答复。印方斥责他使用了“不礼貌和不适当的语言”。印度外事秘书向他指出,印度对一切国家都以朋友相待,“这是和印度过去的文化、背景和圣雄甘地的教导相符合的”。
一九五九年夏季,中印两国的外交交涉反映了并加剧了由于西藏叛乱而引起的两国邦交的恶化,同时,双方沿着中印边界调兵遣将,使得两国走向迎面对撞的局面。在东段,康巴族叛乱分子在西藏南部雅鲁藏布江和麦克马洪线之间进行集结,使得中国也在这个地区派驻重兵,把军队开到边界上,防止叛乱分子越境进入印度寻求庇护,并切断西藏难民的外流。在边界的另一面,印度军队把他们的前沿哨所推进到麦克马洪线,在有些地方甚至越过了麦克马洪线。
当然,麦克马洪线从来没有标定过(一九一四年英国同西藏当局互换照会是否就算得上在法律上划定界线,印度和中国对此有争执;但是,双方都一致认为:麦克马洪线从来没有标定过,就是说,没有在地面上标界)。麦克马洪线大部分走向是沿着一条明白无误的,不易攀登的顶峰线,但其余部分却是按照模糊不清的地形特征来画的。在这种地方要确定边界线的位置,唯一的办法是把麦克马洪的原图上的经纬度在地面上标出来。按照这套工作程序,时常会造成一条不方便的或荒谬的边界线。而且由于麦克马洪的原图的比例是一英寸等于八英里,那末画在原图上的那条粗线就相当于四分之一英里那末宽,因而这条线移到地面上来也不能产生一条精确的界线。但中印双方既未联合标界,就没有别的办法能把麦克马洪线在地面上确定下来。
麦克马洪画的线在几个地点偏离了他原图所标出的最高山脊,其中有一处是靠近一个名叫马及墩(Migyitun)的村庄,它位于西藏人所重视的一条香客朝圣的道路上。为了把马及墩留在西藏境内,这条线拐了一个约二十英里的弯,这一段没有沿着什么地形特征,然后又同主要的山脊会合。 [ 注:麦克马洪当初画他的线的原始地图复印在印度政府的《一九六O年印度北部边境地图集》(1960 Atlas of the Northern Frontiers of India)、《中印边界问题》(The Sino-Indian Boundary Question,增订版,北京一九六三年出版)以及多萝西·伍德曼的《喜马拉雅边疆》各书中。马及墩角是在东经93°15’到93°30’之间。 ] 当一九五九年印度在这个地带踏勘时,他们发现根据当地地形,把边界线划在紧靠马及墩的南侧,要比地图上所画的距该地以南约两英里的那条线,更为切实可行,于是印度就在该处建立了哨所。
印度没有讲清楚它为什么要在这里把边界线进行调整,但看来印度可能是认为贴着马及墩南面的由西流向东的察里河(Tsari River)可以作为边界的特征。印度把边界推进到察里河边,就把距离马及墩不远的山谷对面的一个叫朗久的小村庄划入印度境内,从而为印度的边境哨所提供了一个更加实用的位置。
这种推理是无可非议的。当把地图线标定到地面时,总是需要对边界线做某些细微的调整。但是标定边界必须由双方联合进行,而印度在这一场合却是单方面行动,事先没有征得中国政府的同意,甚至没有把自己的意图告诉中国,就在印度地图上标明是中国领土的地点设置了哨所。后来印度对此也不讳言。一九五九年九月尼赫鲁对人民院 [ 注:人民院是印度议会的下议院,上议院是联邦院。 ] 说:虽然麦克马洪线大体上是固定的,但“在某些地区,在苏班西里河地区, [ 注:马及墩是与东北边境特区苏班西里分区毗邻的。 ] 或者在那一带地方,我们认为这条线划得并不好,随后我们,也就是印度政府,就把它作了变动”。
尼赫鲁在同年九月致周恩来的信中拒绝了中国的指责——中国指出印度已越过了麦克马洪线;但是与此同时,尼赫鲁也承认,印度在马及墩地区所标的“中印边界同条约附图稍有不同”。他辩解说,印度的修改“只不过是根据确实的地形来体现这个地区的条约附图”。他还争辩说,这样做是符合既定的国际惯例的。如果印度同中国商量过,这样做本来会是符合国际惯例的。
虽然印度政府拒绝把整个麦克马洪线提交谈判,但它这时却建议讨论这条线在某些具体地点(包括朗久在内)的确切走向。尼赫鲁甚至宣称他愿意把这类问题提交仲裁;但是印度这些建议都是在它坚持下述立场的情况下提出来的:即中国不仅应该首先正式承认麦克马洪线,而且也应该承认印度所主张的西段边界。后来,中国也同意对有争执的一些特定地点进行临时性会谈,但中国要求把这种会谈作为就边界问题进行全面谈判的第一步。就边界走向的细小问题举行临时性会谈的道路,也这样被两头堵塞了。
印度在马及墩调整麦克马洪线以合乎他们的需要的同时,在其他地点也同样越出地图上标明的界线:一处是位于马及墩以东的塔马顿(Tamaden);特别是在该线最西端的兼则马尼,该地三年后成为中印边境战争的导火线。但当前爆发的是朗久问题。北京抗议印度的这些向前推进的行动,接着指责印度武装部队于八月二十五日侵入马及墩南侧地带并向中国边防部队开火,中国边防部队给予了还击。次日,印度提出抗议,声称是中国军队侵犯印度领土并开火射击,迫使印度部队撤出朗久。印方照会指责中国“蓄意侵略”,企图使用武力来实现其领土要求;并警告说,印度边境哨所已奉命“在必要时对侵越者使用武力”。实际上这种威胁只不过是虚声恫吓——印度部队不久之后就接到命令,在未遭到对方射击前不得开火——但是看起来象是要同中国在朗久问题上摊牌。北京指出:由于中印两国政府对于边界线的确切位置存在分歧,印度就可能把驻扎在中国认为是本国领土上的中国人员视为越境者,并随意开枪射击。 在这种情形下,印度威胁说要使用武力,这在国际法上并没有充分理由。正如一位国际法权威所说,虽然各国都有守卫边境不受侵犯和维护本国领土完整的固有权利,但是,“如果对某国所要维护的那块土地的主权有争议时——在边界争端中情况肯定是这样的——自卫权就失去它所依据的基础了。”这里的问题是:怎样才算边界争端,怎样就不算边界争端?虚构或伪造的边界领土要求往往是侵略的借口;印度以为他们在麦克马洪线所面临的、以及后来在西段所面临的,正是这种局面。但否认真正的边界争端的存在,同样可以成为不肯让步的借口,而中国这时就开始感到他们正面临着这样的局面。
关于朗久事件,中国的说法同印度的说法完全相反。中国否认曾对印度军队所进行的无端挑衅发动反攻,坚持说中国边防部队只不过对印军进行了还击,印度军队是自行从朗久撤走的。究竟谁的说法更加接近事实真相,现在无法判断,很可能中印两国政府有一方误信其边防部队的报告。对于印度越过麦克马洪线在兼则马尼和塔马顿设置的哨所,中国军队并没有发动进攻,这个事实使印度关于中国蓄意进攻挑起朗久事件的指责失去依据(而且印度军队在朗久事件发生后不久就撤出了塔马顿哨所,承认该哨所是在中国领土以内)。最稳当的解释是:朗久事件是一次偶然的冲突。当双方对峙的武装部队逼近一条尚未标定的边界时,可以预料到会发生这一类的冲突。
然而,印度国内却毫不怀疑朗久事件起因于中国的侵略。《印度时报》揣测中国“边界攻势”的动机是旨在“降低印度边境居民的士气,并挑衅性地炫耀它显然占优势的军事实力,以便在锡金、不丹、尼泊尔和缅甸等国更为广泛地造成印度确实无法保护它们的印象”。印度人民社会党的决议谴责中国的“扩张主义”和“它对友谊、容忍、共处等崇高概念采取了满不在乎的蔑视态度”。该党的决议最后说:“印度人民面临着新的危险和新的挑战——但是一个国家只有正视这种危险和迎接这种挑战,才能发扬它的尚武精神和民族个性”。一位报纸专栏作家还认为中国军队是在试探印度在东北边境特区的防御能力。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