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震和婚外情令他们缄默,但这就是生活_风闻
观察者网用户_240545-2019-05-12 09:34
《单读 19:到未来去》中我们发表了蒯乐昊的小说《双摆》:一场突如其来的地震让老谢一家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儿子毅然决然的离开、地震孤儿的领养、意外收获的晋升以及新一轮孩子成长的陪伴——当一切都在朝着稳定的方向发展之时,真相却慢慢显现……今天我们选取了共读群中部分读者关于这篇小说的读书笔记,对于生活的某些共同认识或许才推动了交流的可能。欢迎更多读者加入共读群(微信号:editorialows),和我们一起分享你的思考。
@ 猴大猴
地震是一个单摆,婚外情是叠加之上的另一个小球,当它们组装成双摆运动,围绕其中的人的生活便成为一片混沌。每个人活得都有些不清不明,可能不是不明白,而是装糊涂,像一种有意为之的自我欺骗,过程被自身赋予了合理性。
周春花看到林红脖间同样的钻石项链“发出刺眼的光”,林红在给周春花做头时想到老谢,听到也真信息时不寻常的反应,很多细节看到最后一句话再翻到前面,很容易发现痕迹——作者是在有意释放疑点,但并不给矛盾冲击和爆发的可能,一切都是含混的,就像其中的人物。方言的写作手法更稀释了情节的沉重,还有那些幽暗好笑的人物细节 OS,好像明明想要叹息又觉得没那么严重,但要说里面的人洒脱看开你又笑不出来。人物的含混,写法的含混,让我的情绪也跟着含混起来。
不知怎的,就想到前年去看巴金故居的心情,年少对巴金心存芥蒂,成年后也没有特意关注,当时看到满满一屋的陈设和书信便联想到自身在人情深处的很多不得已,突然生出很多同理和敬佩,回来路上重新看了怀念萧珊和怀念胡风二文,几度想哭。想到人们说的,成年人的世界没有对与错,只有好与坏,而很多好与坏,若非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又想到汶川地震之后的一则新闻,说几年后调查发现四川人的储蓄意愿大不如前,人们似乎更加认同及时行乐,不再委身于细小的痛苦。看似愚蠢贫乏的生活同样是严肃的,真诚投入和超然物外的生活方式本质上没有区别。混沌,可能是我们被赋予的面对极致残酷的方式,一种疏远的尊严。

@ 余霜仁
毫无疑问,双摆的两头是春花和老谢。但小说另外三个人物同样重要,因为摆不会自己动起来,总要给予它一个力。于是我们看到了春花和老谢不停摆动的潜在逻辑,也在小说情节的反转中恍然作者的意图。平凡生命里的绝大多数人只是日复一日地生活,对蝴蝶微震的双翅由习惯到麻木并最终熟视无睹,我们愿意相信的必定为“真”,我们不愿承认的一定为“假”,何必过得明白,不过维持个体照常的摆动罢了。春花不会不知道,老谢也不会认为始终天下太平,但地震和死亡令他们缄默,谁都没有明言,也许这就是生活。
@ one
我们与生活朝夕相伴,只是那时不知生活还有另一层真相。
处在双摆中的春花,在生活与真相之间摇摆了十几年,终于在某个场景被迫凝视,得以看到不能回避的真相。小说编织了一个故事情节,但其实是想表现生活吊诡且真实的一面,即生活本身就是妥协和自我欺骗的过程。我相信小说中的春花曾在无数的生活瞬间瞥见了真相,但她一次次选择不再看第二眼,潜意识里选择了逃避,这不就是我们每个人生活的日常闪现吗?
我们只选择看见我们想看见的,而那些不想看到却仿佛感觉到的我们将它们称之为幻觉。但终会有一个时机,是时间或者神祗将我们降临到一个无法刻意逃遁的情景中,逼迫我们不得不去面对那些一直以来不愿正眼凝视的真相。真正有魅力的地方在于“然后”,面对真相之后我们又将做何选择?春花希望公交车一直开下去,但总得回家,回家之后呢?这有点类似“娜拉出走以后”的命题。在我看来,春花还是会按照之前的生活轨迹继续前行。生活、真相、生活的真相,三者彼此独立,互不指导。

@ 流徽照影
这个题目很有意思,选用了一个简单的物理模型为题。双摆是一个摆的支点装在另一摆的下部所形成的组合物体,也是一种混沌实例。什么是混沌?就像“蝴蝶效应”现象揭示的,一只热带雨林中的蝴蝶偶尔扇动几下翅膀,便可能引起美国得克萨斯州的一场龙卷风。同样的,哪怕能用数学描述双摆运动的每个过程,但只要对初始条件进行微小修改,就能得到大不相同的摆动情况。简单的规则,却可以自然地导致极为复杂的事物产生。
之所以说这么多关于双摆的问题,是因为这篇小说的题目,乍看上去与内容没有联系;但在读完全文之后,再看标题将恍然大悟,并且可以回应文末的那句“真相其实一直都在那里,怎么她竟没有看见呢?”——这似乎不是一个普通的家庭在摆动,真相是还挂着一个摆,只不过双摆摆出来的轨迹看上去那么漂亮与自然,让春花长时间察觉不到、或者说不忍心看破规律后的混沌。
何来规律?规律的解释很诱人:老谢灾后处置得当,领养孩子官位上升、分得新住所;儿子雨晨向往法国,在那里立足、不用再操心;领养的也真,年龄适当、面目可爱;这个家庭焕发着新的希望。又何以见得混沌?细密编织的规律解释中,藏不住种种细微的“破绽”:春花有的一条白金链子,也出现在林红的脖子上;林红的门面是寻后门租来的,生过女孩子,但对方想办法接过去养了,她还能另外嫁人;平日小气的老谢,在领养孩子这件事上异常坚决,舍得出钱出力,并且痛快地让雨晨去了法国;救灾后老谢回来得越来越晚,心思似乎不在家里;也真逐渐长大,能看出那好似林红的淡眉毛以及好似老谢的“屁股下巴”……
作者的行文非常巧妙,尽管埋着种种“破绽”,某些言语也有意引导读者,将这些“破绽”自然地理解为普通反应:老谢或许是惨人见多,动了菩萨心肠;雨晨与老谢只是交换条件、相互支持;林红的那个男人应该在政府部门工作,但这和领养灾后孤儿是两码事……直到提到了面貌——这种听上去极不可靠、却充满暗示的判断标准——让读者愿意相信第二个摆的存在,以及这背后的实际缘由。也正是面貌的相似,给春花带来了前所未有的触动,乃至“希望车一直开下去”,在理性上认可双摆的存在,在感情上抗拒双摆的混沌。这是个未完的结尾。如果有读者坚持疑罪从无,甚至可以说这是个多重开放的结尾。春花的细微变化,又将怎样作用在双摆上?或者说,作用在那个“或许不存在第二个摆”的单摆上?

@ 媛
生活总是在来回摆动,我们的言行也是。这篇文章里,思想摆动最大的要属春花。从起初摇摆于是否接受也真,到最后发现真相后的看破不说破,她终归要选择沉默忍受。小说里有三处描写让我印象深刻:林红脖子上的白金链子,在第一部分“春花”里,春花也有一条一模一样的舍不得戴;春花和林红在发廊正上演两个女人一台戏时,春花突然接到也真学校的电话,林红紧张兮兮地跟到门口;回家的公交车上,春花发现也真和老谢长得越来越像,内心里她大概也已经猜到也真和老谢的真实关系,所以潜意识里企图逃避真相的她,迫切期望车能一直开下去。但是生活注定会迫使她做出选择,即使她再摇摆不定,也终究或主动或被动地与真相赤裸相见。也许有时候双摆的状态,反而更适宜我们正常生存。发觉出真相又如何?无奈的生活容不下对真相的进一步处理,倒不如让一切停留在猜测里。
@ 卡蓝
双摆,就是在单摆的小球下面再加上一个小球。下面的小球运动是在上面小球的运动基础上进行的。它是一种混沌系统。也就是说,单摆是最简单的变速圆周运动;但是再加上一个小球,变成双摆以后,就成为复杂的混沌运动了。好,不说这么多物理了,回到这篇文章来。为什么会是双摆,因为地震了;单摆的家庭,因为地震收养了一个女孩后成了双摆运动。所以,这篇文章主要是从一个中年妇女春花的感受入手,来反映她所观察、所体会到的,原本家庭轨迹的变化。
在这个变化过程中,她开始审视自己,开始审视种种的变化。比如,老公原来低声下气的角色,升官后变得端架子、摆谱;比如,儿子可以正大光明不回家,去了法国;比如,小区理发店的林红,似乎是她老公的外遇?最后,经由也真,她感受到,真相一直都在那里,只是自己没有发现而已。怎么说呢,有点像是混沌运动,轨迹模糊。恰似蜻蜓点水,浮光掠影般地展现了一个中年妇女所感受到的变化。

@ Lux et Veritas
一场地震。五个人。春花是印象化的四川女人,脾气火爆,不愿吃亏,她形象不佳脾气不好,但遇事第一反应永远是维护自己人,找回场子;老谢表面上是耙耳朵,却借着地震偷梁换柱,把自己和林红的孩子顶着“地震孤儿”的帽子领养,顺毛捋搞定了春花,还带得自己官运见好;雨晨是男人,喜欢男人,想和男人去法国结婚。为着自己的盼望,他没有阻碍父亲老谢领养孩子;也真是“地震孤儿”,漂亮,要强,成绩好。在她开始长得像老谢的时候,春花终于发现真相;林红只出现了一章,因为无意中表现出的对也真的在乎,串起了所有的局面。
世界因为不同人的视角分割为了不同的时空,双摆落下,切面的残影凝聚成的真相,是否真的是人们愿意看到且接受的呢?